第60章 “我是楊持的男人
第60章 “我是楊持的男人。”
楊持和傅掩雪抵達畫廊的時候,向嫆已經站在門口等他們了。
從傅掩雪打開車門開始,向嫆就呈現出非常明顯的驚訝。今天是工作日,誰能想到向來忙得腳不沾地的琛鋼傅總,竟然能陪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楊持來這裏?別人不知道,但是向嫆比誰都非常清楚,在畫廊開業時,無論楊舒景多麽熱情相邀,想要傅掩雪來鎮鎮場子,得到的也不過是直截了當的拒絕。
她知道楊持和傅掩雪的關系。
但是現在看來,楊持和傅掩雪的關系,并不像外界傳的那樣脆弱和随意。
楊持強繃出一個笑容來,他避開向嫆探視一般的目光:“向總。”
向嫆點頭,轉向傅掩雪,微笑道:“傅總,您今天怎麽有空和楊持一起過來了?”
傅掩雪表情很是冷淡,十足疏離。
在外人面前的傅掩雪,和在楊持面前的傅掩雪,全然是兩種姿态。
其他人很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如身處高山之巅的天驕,竟然會有在酒店長廊上失儀的時候,竟然也有那樣極致的怒意。
楊持像一塊海綿,将傅掩雪不為人知的一切都照單全收。
他時常能感受到溫暖,像是某種小動物伸出毛茸茸的小爪試探,但很快,夢幻一般的試探變成了猛獸的侵襲,他生命的河床被不斷蠶食,漸漸地,就要完全塌陷……
“我是楊持的男人,為什麽不能來?”
世界安靜了一秒。
而在這安靜的剎那間,傅掩雪卻又像是得了自在,只是偏了偏腦袋,又慢慢補充一句:“向總,你有何高見?”
傅掩雪這雙眼睛,漂亮得如秋水潋滟,但向嫆卻從中察覺不出任何的旖旎柔情,有的只是強勢威壓。
她後背一冷,縱使見慣了大場面,現下也不能再如從前般冷靜:“沒有,傅總,您願意光臨寒舍是我們的榮幸。”
楊持早就做好了準備,卻依然被那句話“我是楊持的男人”吓得不輕。可又想到昨晚上在酒店裏發生的一切,忽然又覺得傅掩雪這句話倒也是他随心所欲的做派。
況且,他和傅掩雪的關系早在圈子裏傳開了,并非什麽秘密。
傅掩雪願意怎麽說,他管不了。故事的走向,并非他想如何便就如何,傅掩雪不介意和自己捆在一起,成為看客們打發時間的流言蜚語,那他何必放在心上?
只是這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罷了。
傅掩雪的外表和身份特殊,許多工作人員中,也是一次見到傅掩雪本人。臉上皆是不可置信,目光挪到楊持身上又多了分心照不宣的揶揄和鄙夷。
聯想到前幾天楊持能簽下易尋笙,一瞬間仿佛豁然通達。
幾個眼神飛來飛去,總算為楊持絕對反擊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靠……上位嘛。啧。
楊持忍耐着無形的攻擊,行屍走肉般進了向嫆的辦公室。
傅掩雪身份特殊,向嫆自然不能将其阻攔在外,又想到傅掩雪和楊舒景之間也算是好友,便沒什麽隐藏,一開口便開門見山,提到了邀請傅掩雪參加他們的訂婚宴。
在聽到楊舒景這個名字時,傅掩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和楊舒景之間,似乎已經漸行漸遠了。
這個寄托着他年少時期回憶的人,終于要和別人組成家庭。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傷心,再如何也會失落,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除了細微的悵然,別的一概也沒有了。
難道真如海鳴所言,他是薄情之人嗎?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楊持眼中。
他默不作聲笑了笑,事到如今,傅掩雪依然還對楊舒景念念不忘,他要是能執筆寫文,都想給這兩人感人肺腑的深刻感情立傳了。
傅掩雪這次沒有帶任何助理,坐在向嫆辦公室的沙發上,表情一直都不太好。
向嫆很識時務地問:“傅總,您平時喝什麽茶?還是喝咖啡?”
傅掩雪長眉微蹙,正要拒絕,就聽楊持說:“向總,讓我去吧。”
楊持很清楚,傅掩雪不愛喝茶,也不愛喝咖啡。
他快速地從最近的商鋪跑了一遭,推進門時,手上端着一杯茶水和倒好的牛奶。
傅掩雪的沉悶的心情霎時撥雲見日,臉上的表情看着也舒緩一些,再沒有進門時的冷傲。
看來,楊持還是很在乎他的,這兩天也不過是鬧鬧別扭。
就像柳姨說的,兩個人在一起,吵吵鬧鬧也是常事,誰家過日子是一帆風順?那多沒意思。
向嫆的眼神不留痕跡地在楊持和傅掩雪身上轉了一圈,了然道:“看來還是楊持了解傅總。”
傅掩雪嗯了一聲,又問:“這杯子是從哪來的?”
“我自己的。”楊持說,“剛才特意洗幹淨了。”
楊持的杯子沒什麽特殊,和天底下千千萬萬個透明玻璃杯沒什麽不同。可傅掩雪握在手中,就是感覺格外舒服,原因他說不上來,但摸着和楊持有關的一切,他就會很安心。
他心中一開始的決定已經慢慢地動搖。
楊持不僅可以留在他身邊,留三個月,留一年,或許可以更久……
這個時間他也并不知道停留在何時,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放手。
楊持私下的樣子,傅掩雪見多了。工作的樣子,眼下可是第一次見。
傅掩雪驚喜地發現,工作時的楊持,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加具吸引力。
向嫆作為楊持的上司和甲方,擁有對話題的絕對掌控權和主導位置,楊持卻沒有一昧順着向嫆的想法,反而是在靜靜聆聽之後,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當然,若是論起“專業性”,在藝術學校畢業的向嫆更具有發言權,但在這些規定俗成的學院理論之外,楊持像一株野草,是自然中誕生的靈感一現。
他的想法并不完美,在那些名流眼中或許稱得上簡單、可笑。
但越是貼近原始的、未經雕琢過的東西,越是能迸發出別樣的、充滿生命力的美。
直到這時,傅掩雪才驚訝地發現,他已經越來越無法從楊持身上找到楊舒景的影子。
楊舒景的學習能力并不好,但是卻很會拉攏人際關系。傅家給楊舒景安排了最好了學校和班級,但由于教育資源的差異以及天賦有限,楊舒景一直是年級上的倒數。傅掩雪比楊舒景小幾歲,偶爾也會勸導楊舒景多讀書不是壞事。楊舒景只給出了毫不在意的敷衍。
後來,傅家資助楊舒景去了國外一所藝術院校鍍鍍金。
也就是這次出國鍍金之旅,讓楊舒景結交了向嫆。
這幾年,楊舒景沒有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作品,但“追求向大小姐整整兩年”的故事卻盛名在外。
楊舒景享受着傅家的資助,享受着傅掩雪的關心,心安理得地宣揚強調他和傅掩雪的親密關系,但從來不會正面回應傅掩雪朦胧的好感。
傅掩雪漸漸意識到,楊舒景和他并非一路人。
而對于楊舒景的援助,更像對于當初那場奮不顧身營救的報答,那點朦胧的好感随着時間也在慢慢淡化,成為一縷不可捉摸的幻影。
傅掩雪握緊了杯身,他的目光落在楊持身上,像是一抹月光輕拂而過。
向嫆贊賞的眼神和她哥哥有七分相似,傅掩雪卻有十分的不悅。但他還是打算等待着楊持和向嫆溝通完畢,又親自帶着楊持回家。
不知為何,楊持最近的态度變化,總會讓他心慌慌。
他為此可以暫時陪着楊持上班,只為能看到楊持在他眼皮底下晃悠,才能有一兩分的安心。
“那麽,婚慶公司那邊我會進行更一步溝通。你有任何想法先和我說。”向嫆收好了文件,朝着一旁擡擡下巴,意味深長道,“楊持,要不我給你放個假?”
傅掩雪願意陪着楊持,不管深層的目的為何,至少表面上給足了楊持面子。
“我看……還是不用了吧。”楊持踟蹰道,“訂婚宴就在下個月,我不想因為我耽誤進度。”
“可既然傅總親自來‘監工’,我也不能不給傅總面子。”向嫆一錘定音,“就像我之前說的,既然你幫我們簽下了易先生,這件事屬于業界超高難度,楊持,再怎麽樣我也該記你大功一件。而關于我的訂婚宴,不需要你坐班,你随時和我電話、郵件溝通。等到訂婚宴之後你再來上班吧,到時候也八九月份了,我們打算辦個畫展,你屆時再來上班出力也不遲。”
向嫆的話聽上去是給傅掩雪面子,但歸根究底還是對楊持的寬宏。
楊持想要張口拒絕,傅掩雪搶先一步,淡然道:“這個安排不錯,楊持最近身體抱恙,正好需要時間休息。”
楊持悻悻地閉上嘴。
向嫆願意給他開假,傅掩雪順理成章地承接下來。
他一來不能讓傅掩雪下不來臺;二來他現下的确狀态恍惚。向嫆給他放假,也把酬勞提前支付了一部分。他若是再不審時度勢,就顯得尤為不知好歹了。
走出辦公室,安盈正在畫廊裏例行檢查。
一見到楊持和傅掩雪同進同出,忍不住眉頭一跳。
還沒等楊持打招呼,另一件辦公室的門很不客氣地被打開了。
向繁和楊舒景站在那頭,傅掩雪和楊持站在這頭,中間隔着向嫆和安盈。
場面頓時尴尬不已。
似乎誰也沒想到,彼此能在畫廊打上照面。
楊持不願意看到向繁,并非是罔顧向繁的恩情,反而正是因為向繁的提拔,他才更加不能面對向繁之前對他的“表白”。而楊舒景……
楊持不自覺看了傅掩雪一眼。
傅掩雪臉上流露出快速閃過的困惑,下一秒,他将目光放在向繁身上,露出明顯厭惡的表情。
“哥,舒景,你們今天怎麽會在公司……”向嫆打破了僵局。
向繁笑了一聲,這笑聲卻毫無溫度:“嫆嫆,你自己問問你的好男朋友吧。”
向嫆疑道:“舒景,怎麽回事?”
楊舒景卻快步沖到了向嫆面前,眼神卻是看向傅掩雪:“嫆嫆,掩雪,你們今天也在啊。”
他故意略去楊持的名字,擺明是不給楊持面子。
這一舉動正合楊持心意,畢竟,他現下沒有心思和楊舒景你來我往虛與委蛇。
“今天傅總是陪楊持來的。”向嫆解釋道,“舒景,你和我哥……”
“沒什麽,就是在商量投資的事。”楊舒景臉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将向繁暈隐秘不發的怒意襯托得像一個惡哥哥在無理取鬧,“只是我和繁哥起了點争執,都是生意場上的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向繁此刻也冷靜下來,聽着楊舒景胡說八道。
現在傅掩雪和楊持還在場,他為了自己妹妹的面子,不能讓楊舒景下不來臺。這個楊舒景,大本事沒有,小心思一套接着一套,是拿準了他投鼠忌器。
“沒事就好。”向嫆送了一口氣,卻又感覺到隐隐不安。
楊舒景看着傅掩雪:“掩雪,沒想到你今天要來,不然我都給你準備點小禮物了。”
傅掩雪想要拒絕楊舒景,但話要說出口前,心裏那份執念又像是隐隐作祟。
“……下次吧。”他給出一個折中的回答,“我今天還有事。”
“有什麽事情呀?”楊舒景笑呵呵,“我也有事剛好想和你談談,你看今天下午有空嗎?”
楊舒景從始至終沒有給楊持一個眼神,和傅掩雪的對話旁若無人。
“我看你能來我們畫廊,想必也沒什麽要緊事。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喝喝茶敘敘舊不好嗎?”說着,便要去拉傅掩雪的胳膊往他的辦公室走。
可誰知傅掩雪卻避開了。
傅掩雪下意識去看楊持,男人卻将目光随意定格在走廊上一張風景畫上。
楊持這是不在意?
不悅之情淹沒了傅掩雪:“楊持。”
楊持堪堪回頭:“掩雪。”他應了聲,“怎麽了?”
果然是走神的表情。
傅掩雪心中愈發不快:“你那麽喜歡那幅畫?”
楊持被突然将了一軍,吃不準傅掩雪的心思,只能順着話“嗯”了一聲。
但這并沒有成功安撫傅掩雪。
楊持的走神已經是犯了大忌,現在竟然在他和楊舒景面前如此溫順。
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是楊持。
“既然那麽喜歡,那我買了。”傅掩雪冷漠地掃視四周,“包起來。”
衆人皆是一愣。
安盈反應迅速,招呼道:“快快,來幾個人幫忙。”
楊持連忙道:“掩雪,不用了吧?”
傅掩雪這個陰晴不定的性格,真是令他摸不着頭腦。要說對他好,那晚上卻偏偏在大庭廣衆之下要他難堪;要說對他不好,卻又給敏敏轉院看病出錢出力,給他優質的物質生活。
“現在我是顧客,你是賣家。我想要照顧你的業績,你還有什麽怨言?”傅掩雪只覺耐心快要被耗盡了,“楊持,我真的會生氣。”
“可是掩雪,你何必……”
“既然楊持不願意賣,你何必自讨沒趣!”一道聲音打斷了傅掩雪的施壓。
是向繁。
畫廊之中所有目光被吸引而來,他卻只是鎮定地對安盈擺手道:“先放回去。”
安盈看看傅掩雪冷下去的臉色,又看看向繁,為難:“向總……”
向繁搖搖頭。
“向繁,你是否有些不識擡舉了。”傅掩雪本就瞧不上向繁,被中道攔截這麽一下,更是不悅至極。
向繁這些日子頻繁騷擾楊持,已經令他心生厭倦。
他一把抓住了楊持的手,并在衆目睽睽之下,将手指嵌入對方的指縫。
所有人仿佛被點住了呼吸。
楊持更是動彈不得,他垂下眼,只看到那甜蜜又殘忍的十指相扣。
傅掩雪的手掌冰涼,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冷如寒冰冷鐵。
——“向繁,你現在,究竟是打算從我手上搶畫,還是從我手上搶人。”
作者有話說:
今天狀态實在不好,先寫到這裏。
慶祝有的人情窦初開而手足無措,誤以為不過是愛神匆匆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