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數據在哪?
第39章 數據在哪?
天太冷,梧桐林像是被放在了冰窖裏,還未見黃的樹葉已然被凍成了刀刃,風一推,那葉子便刮過枝頭落在腳邊,只輕輕一踩,便碎的再也拼不起來。
洛加跟警衛室借了一個鐵鍬,在梧桐林深處挖了兩個又小又深的坑,他将培休的骨灰放在一個坑裏,又将阿貝爾放在另一個坑裏。
他不懂醫術,更不懂解剖,他沒有辦法給阿貝爾拼出一個全屍,只能把從紅樓帶出來的器官一塊放在了坑裏。
今天應該是個晴天,灰亮的光透過大片的葉子落了下來,玻璃瓶反着光,像是終得安息的靈魂要往天國去。
洛加自小就沒有信仰,他是個無神論者,但在這一刻,他站在兩個深坑旁,看着消逝的生命,十分虔誠的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白色的羊絨圍巾遮住了小半張臉,頭發被風吹亂,發梢在圍巾的縫隙裏鑽了出來,洛加吹了很久的冷風,才提起鐵鍬,将兩個土坑填平。
看着玻璃瓶逐漸被土掩蓋,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窒息,這一層層的土好像壓在他心頭,叫他喘不上氣來。
洛加解松了圍巾,又将大衣脖頸處的扣子解開,冷風猛地灌了進來,窒息感消下去些許,他撐着鐵鍬吹了很久的風,腳邊葉片堆積,黃綠交雜。
這裏沒有石碑,得去柯欽諾爾鎮,但洛加現在并不想去,他想先去找尼克爾森,再與尼克爾森一起去選兩塊石碑。
尼克爾森了解他們的喜好,并且尼克爾森的眼光總是很好,洛加覺得他一定能選出兩塊漂亮的石碑,才能承托這兩個無辜的靈魂。
一想到尼克爾森,窒息感再次漫上喉頭。
他昨晚真是昏了頭了,舅舅醒了又能怎樣,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還能跳起來打他不成,他就這麽乖乖聽了傑妮的話說回就回,傑妮說讓他等消息,他都沒問過一句等什麽消息。
洛加可以說是從小長在紅樓,他不信他都找不到的地方傑妮能找到。
但事實是傑妮知道了,她不僅知道,還在那隐蔽的病房裏待了一晚上。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尼克爾森曲着腿坐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個方巾往鎖環裏塞,這個鎖環做工太粗糙了些,只帶了一夜,他的腳腕就被磨破了一層皮。
傑妮看他身嬌體貴的,咂了咂舌:“希爾給我的鑰匙,他說他得照顧托特,怕你自己在這裏餓死。”
這話尼克爾森才不信,他塞好了方巾,動了動腳腕靠回床頭,他說:“整個研究所裏最難死的就是我,”他看着一旁堆疊的被子,上面有窗外掉進來的光,“當然希爾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畢竟我絕食尋死的時候他還沒來研究所。”
“你還絕食呢?”傑妮滿臉驚訝,“你還尋過死呢?”
尼克爾森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他說:“當然,誰還沒叛逆過呢。”
傑妮很有興趣,自她認識尼克爾森以來,他一直覺得尼克爾森是研究所裏最歡快的人,跟誰都是笑呵呵的,好像從沒有過什麽煩心事,這種絕食尋死的稀罕事她可真是從沒聽過。
“你餓了多久?”傑妮眼睛都放着光。
尼克爾森想了想,說:“半個月?還是二十天?我記不清了,反正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吃也不喝,但沒有半點餓了或者渴了的感覺,這是很詭異的一件事,我突然就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算個人了。”
這是痛苦的回憶,話題突然變得有些傷感,傑妮沒再接下去,她并不太會安慰人。
床邊的小桌子上放着幾個蘋果,傑妮起身洗了兩個,一個遞給尼克爾森,一個她自己抱着啃。
病房裏瞬間變得安靜,窗外的風聲都變得吵,傑妮将蘋果啃的只剩一個核,病房裏沒有垃圾桶,傑妮将核放在桌子角,将汁水随手擦在護士服上。
“你可真是邋遢啊傑妮,”尼克爾森看着傑妮這一連串的動作,忍不住說道,“這樣一點都不淑女。”
傑妮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她整了整護士服,仰身靠在椅子靠背,接着翹起了二郎腿。
高跟鞋再次挂在腳尖,她說:“這裏不需要淑女,”她朝着尼克爾森挑了挑眉,轉開了淑女不淑女的話題,“你有什麽打算嗎?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吧,洛加那邊還等着我傳話,小家夥等了一個晚上了,估計等急了。”
天色暗了一下,像是又要下雨,但下一瞬又亮了起來,罩子外面應該是飄過了一大片雲。
“想不出什麽打算,”尼克爾森搖了搖頭,實話實說,“我其實想把托特的研究報告給偷出來,柯欽諾爾鎮上有一家醫院,把報告交過去,讓他們去研究這些數據,雖然那家醫院肯定是比不上研究所,但有了數據,早晚有一天能趕上來。”
尼克爾森看看窗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蘋果:“不會再有比托特更狠毒的人了,托特打着‘未來’的名頭,用研究所的人做這樣慘無人道的實驗,再将其美化包裝,吸引更多的病患。那紅樓裏的這些人又算什麽呢?為了那個‘未來’的犧牲品嗎?”
尼克爾森從未與旁人說過這些,弗萊爾夫婦是他可以用命保護的朋友,在看到博士的下場時,他就決定對弗萊爾夫婦閉嘴,在得知洛加感染的病毒本就來自托特醫生時,他很慶幸當初的決定。
傑妮算是半個知情人,但她知道的不多,博士出事之後她有過猜測,但也僅限于猜測,她不是沒想過找尼克爾森求證,但那時候的尼克爾森已經與紅樓疏遠。
托特就是個披着白大褂的惡魔,傑妮能活到現在,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十幾年尼克爾森與紅樓的疏遠。
今天聽見尼克爾森如是說,她心裏多年的猜測終于得到了印證。
“數據在哪?”傑妮擺正了神色,眼中浮現出跳動的怒火,“趁着托特只剩半條命,我給你拿過來,然後再把這破爛鎖鏈的鑰匙找來,你就帶着洛加走,去柯欽諾爾鎮也行,去別的地方也行,洛加有野外生存的經驗,你我就更不用擔心了,我相信你們能走很遠,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高跟鞋晃的厲害,傑妮開始摩拳擦掌,她好像已經準備好了要掃蕩紅樓,再拿一杆槍将托特打成篩子。
她這副模樣把尼克爾森逗笑了,他好像又看見了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他突然站了起來,擡手揉了揉傑妮的頭頂,笑的一臉慈祥,看的傑妮後背生寒。
“你不要這樣笑,”傑妮驅着椅子向後躲,“趕緊告訴我,數據在哪?”
尼克爾森搖了搖頭坐回床上,用枕頭當做靠墊,調了個舒服的姿勢,他說:“問的好,數據在哪?”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