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玫瑰花裏的精靈
第36章 玫瑰花裏的精靈
引信被點燃,火星四濺。
大齒輪徹底停轉,整個齒輪組崩落胸腔,尼克爾森怒火中燒,灼着他的內髒,紳士杖化成尖刺的标槍,等他神智稍稍清明時,紳士杖已然穿透了托特醫生的肩膀。
但紳士杖并不是标槍,它是鈍的,托特醫生疼的聲都發不出,鮮血湧了出來,在手杖上彙聚成殷紅,肩膀被血覆蓋,零星的骨頭刺了出來,血腥味充斥鼻腔,他疼的手臂麻木,顫抖着跌在牆角,牆壁染血,鬼魅般刺眼。
血滴落在地上,比雨聲猙獰,尼克爾森轉動紳士杖,将其推進一寸。
“他是你外甥,”他咬着牙,擡腳踹上托特醫生的肚子,“他是你外甥!”
積攢多時的怒火再也壓不住,咆哮着将整個辦公室點燃,硝煙四起,窗外的雨随聲應和,悶雷帶着閃電壓了過來,尼克爾森宛若修羅。
“他是我外甥…”托特醫生臉色煞白,他雙唇顫抖不已,冷汗流了進去,“那又能怎麽樣呢…外甥…也沒有特權…該用的時候,咳,該用的時候也得用。”
托特醫生已經疼的渾身打顫,可還是撐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他口中的洛加好似不是個人,而是可以為所欲為,任他宰割的試驗品。
怒火更上一層,尼克爾森氣的也在顫抖,皮鞋狠狠地碾過托特醫生的腹部,猛地将紳士杖拔了出來。
皮肉翻爛,托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個貫穿的洞,血流如注,他大口喘氣,想要緩解一下疼痛,可傷口扯着他的肺,每呼吸一口都像是被利刃剮過。
他試着起身,卻沒能起來,肥胖的身軀癱在角落,像是一灘令人作嘔的肥肉。
“原來你對他這麽上心,”托特醫生咳出了血沫,“當年,你都沒有,沒有為我父親,下這麽重的手。”
他笑了一下,似是嘲諷:“愛情可真是偉大啊,我應該早點送他過去的。”
染血的紳士杖杵在地上,尼克爾森的手輕輕顫着,幾不可見,往昔被托特醫生一句話喚回,他的眼底燃起了陳舊的憤怒。
“現在補上也不遲,”尼克爾森收回了腿,将紳士杖點在托特的左胸,“我可以現在送你去見博士,不過西特萊斯,你的靈魂太髒,應該上不了天堂,只能去地獄贖罪。”
說着他用力戳了下去,似乎真的要在托特身上在再開一個洞。
托特醫生吃痛,但身後就是牆,他連躲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承受着。肺裏的灼燒讓他麻木不少,他适應了一會兒,斷續着說道:“我當然可以死,但是尼克爾森,你要知道,我死了,洛加也得死,那些醫療機密在我的保險櫃裏,但密碼只有我知道,強行打開是會爆炸的。”
他喘了口氣,接着說:“威力可不小呢,你可以試試,或許整個10624都會被炸沒了。”
後面的話簡直都是累贅,托特只需要說到“洛加也得死”,尼克爾森就會放過他。
洛加不只是愛人,更是後半生的家人,尼克爾森失了父母,也沒能救下培休,洛加是他下半輩子裏為數不多的,可以支撐的稻草。
尼克爾森松了勁,紳士杖從托特身上移開,上面的血讓他煩躁不已,他蹲下身,用托特的衣服擦幹淨血跡。
他站起身,反握住紳士杖,用盡全力砸在托特醫生頭上,閃耀的紅寶石劃出一道血色,似一把鋒利的彎刀。
耳朵裏是一片嗡鳴,腦中像是鑽進了上萬只蜜蜂,托特猛地撲在地上,臉上霎時覆上一層溫熱,視線變成了濃郁的紅,睫毛被糊住了,他擡手抹了一把臉,指間染血,他甩了甩腦袋,撐起上身看向尼克爾森。
他看着尼克爾森的嘴一張一合,但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白布飄蕩似鬼,尼克爾森的目光比凜冬還冷,他看着托特起伏劇烈的胸腔,以及肩膀和臉上的血污,他頭一次覺得這個研究所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尤其是這間辦公室,簡直像是被人抽淨了空氣。
他倒退着遠離托特,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再給人一杖。
眼看着尼克爾森要離開,托特緩過了這口氣,他撐着牆,想要站起來,但半邊身體都是麻的,拖拉在地上。
一條腿根本撐不住他肥碩的身軀,托特醫生茫然的探向四周,一手扶住了置物架,一手抓住了那片厚簾子,他想借力站起來,但他沒想到,這簾子的挂鈎年久失修,被他這麽一拽,竟然整個掉了下來。
托特順着簾子下墜的方向倒去,整個人被裹在了簾子裏,等他将自己剝出來,辦公室裏都變得亮堂起來,簾子的後面是一整塊玻璃,被遮擋的光毫無阻礙的傾瀉而過。
辦公室裏安靜的吓人。
風激烈的敲打着窗,窗戶不堪重負裂出蛛網,再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只一滴雨,玻璃應聲而碎,劃破了白布,露出了凝固的紅。
托特醫生擡起眼,奮力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尼克爾森被凍在風雨中,衣擺飄動,襯得尼克爾森更添死寂。
玻璃那邊是一片泛着黃的白光,燈下有一張尼克爾森頗為熟悉的手術床,床邊擺着一個推車,上面放着還沒收起來的器械,器械上沾染血跡,他今天已經看夠了血,但那一片片的卻紅偏偏要往眼睛裏鑽。
床上的紅是最多也是最濃的,像是盛開的玫瑰花叢,大朵的花簇擁着一個孩子,那孩子安詳的躺在其中,精靈一般,只是這個精靈缺了塊頭骨,燈光暴露了他空空的顱腔,以及切割整齊的顱骨,胸骨下也是一段不正常的凹陷,孩子的手腳都被束縛在床上,黑色的綁帶襯得孩子如雪樣的白。
尼克爾森轉動僵硬的脖頸,他看着推車上破爛的白布,以及白布下曝在天光裏的玻璃瓶,那玻璃瓶與盛着培休骨灰的玻璃瓶一般無二,只是顏色要豔麗一些,像是那些貴婦們用的精油。
“我将我的錢財與家人托付給你。”
尼克爾森拖着沉重的腿走了過去。
“我相信你能照顧好她們。”
他機械的掀開了白布。
“交給你是我最放心的決定。”
他拿起了一個玻璃瓶,看着裏面那個小小的心髒,大動脈的斷口平齊,跟着他的手一塊兒顫動。
尼克爾森再次看向玻璃那邊的光亮,他看着那個躺在花叢裏的精靈好像在笑,這個世上有太多的陰差陽錯,每一次的錯過都是一個遺憾的源頭。
暴風雨的前奏是晴朗的天,憤怒到極致也不會歇斯底裏。
尼克爾森将玻璃瓶放回推車上,慢慢走去了玻璃窗邊,鞋邊就是托特那張包裹肥油的臉,但他現在顧不上托特,他掄起紳士杖,用盡全力向玻璃砸去。
這塊玻璃要比窗子厚上不少,他費了好大的勁才砸出一個一人寬的洞,尼克爾森擡腿跨了過去。
玻璃碴劃破了衣服,甚至在身上留下了劃痕,但尼克爾森似乎沒有察覺,他走到手術床邊,輕輕将沉睡的小精靈抱起。
即便缺了塊頭骨,也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即便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和好,也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你可以把他和庫珀葬在一起,”托特醫生聲音嘶啞,血沫不斷在唇邊堆積,“不過這些标本你不能帶走,我需要正常健康的內髒來做對照。”
尼克爾森聞言身體一頓,他回過頭去,冷眼望着對面的黑暗。
雨時大時小,風卻始終不停,洛加将羅勒搬回屋裏,又将陽臺的門關好。
他将餐具洗幹淨,又把廚房打掃了一遍,從一刻鐘前他就開始心慌,慌的他根本坐不住。他在屋裏來回的走,一遍遍的看向挂鐘。
明明是冷天氣,可洛加卻悶得透不過氣來,他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但怎麽也壓不下心裏的煩躁。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