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0624研究所
第2章 10624研究所
這片梧桐林長得茂盛的有些,站在樹林裏,仰頭向上看,好像看不到樹頂,樹冠間的枝杈相互交錯,粗壯的樹幹錯落無序,像是綁的不太規整的籬笆牆。要是從遠方看過來或者從天上俯視,便能發現這片梧桐林長得很長,又像是一個通道。
孩子目送尼克爾森遠去,許久後才退回了廣場上,他要去找尼克爾森說過的“鴿子”,他沒有見過,很是好奇。
但廣場上空空蕩蕩,中午的噴泉都變得困乏,孩子舉着風車跑向那位正在掃地的環衛工,他小心地拍了拍環衛工的胳膊肘:“勞駕,”孩子很是謙卑,“請問您見過廣場上的鴿子嗎?我的朋友告訴我,這個廣場上有鴿子,但我從沒見到過,您能告訴我鴿子去哪了嗎?”
環衛工看着這個小小的人,猛地将掃把杵在地上,他擡手用髒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煙鬥:“鴿子?”環衛工撐着掃把,嘬了一口煙鬥,他看着遠方,目光沒有焦點。似是在回憶,“這可真是很久沒見過了,你哪個朋友告訴你這裏有鴿子的?我猜他應當年紀不小了。”
孩子聽了很高興,這位環衛工也見過鴿子,他興奮的跳了兩下,手中的風車嘩啦直響:“您見過!真的有鴿子!”他興奮極了,“是我在研究所的朋友,他叫尼克爾森,不過他只在梧桐林裏轉悠,您也知道他嗎?”
“尼克爾森?”環衛工收回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他好像笑了一下,煙鬥嘬得很響,“誰不知道他呀,他可是在那場災難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環衛工叼着煙鬥,低下頭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嗯……五十多年沒見了,他應該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了。”
孩子對尼克爾森的興趣可要比那些鴿子大的多了,他聽見環衛工這樣說,不自覺的瞪大了眼,問題也變得多了:“那場災難是什麽災難?為什麽說尼克爾森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呢?您也是活着的,我也是活着的不是嗎?尼克爾森活了五十年了嗎?可我看着不像,他最多最多也就二十歲,不對,二十五歲,嗯……我們也可以活那麽久嗎?變成…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
“孩子,”環衛工笑了一下,“你的話可真多,吵的我頭疼。”
他愛憐的摸了摸孩子的頭,天上看不見太陽,可孩子的貝雷帽卻熱的發燙,他說:“我還要工作,這個故事講起來太長,下次吧,下次你早點來,帶着你的午飯,咱們坐下來講。”
孩子歪着頭想了想,笑着用力地點了點頭。
環衛工收起了他的煙鬥,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去玩吧,”說着他那起了掃把,掃了幾下又叫住了剛跑出去的孩子,“诶!尼克爾森說的鴿子不在這個廣場,那個廣場上有兩個灰塔,以前的确有很多鴿子,不過現在都空了,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吧,離這裏不遠,沿着莫爾河一路向南就到了。”
孩子看了看那條來自梧桐林深處的河流,目光随着蜿蜒的河漂去了南邊,他突然跑了回來,把風車送給了環衛工,接着鄭重的說了聲謝謝,便跟着那河跑遠了。
的确不遠,孩子之前也來過幾次,只是沒有注意過這兩座灰塔。
四周彌漫着厚厚的霧,孩子慢下腳步,仰頭看着灰塔,塔頂上有一圈拱形的洞,應該就是之前鴿子住的地方。他走的很慢,就快要走到塔下的時候突然被一道無形的牆阻了腳步,他擡手推了推,只見那牆發出了一聲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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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倏然散了,孩子透過那堵透明的牆,看見了外面蔥郁的、長得高大駭人的樹木,書上的藤蔓似是會動,破開濃霧,緩慢的攀着山丘爬到透明牆這邊來。
孩子吓了一跳,尖叫着後退,濃霧頃刻間又漫了上來,遮住了透明牆外的景。
整個柯欽諾爾小鎮就被封在這個偌大的透明牆下,說是透明牆,其實更像是個透明的罩子,将小鎮與牆外異樣的風景隔絕開來。
在梧桐林的那一頭,也有一個這樣的罩子,那邊的罩子要更厚更小一點,那邊的天也要更灰一點。俯瞰下來,梧桐林連着一大一小兩個半球,就像是一個嵌進地下的啞鈴。
尼克爾森哼着歌,甩着手杖走進了那個小一點的透明半球。
10624研究所。
為了紀念公元10624年的那場災難。
歌聲停了,尼克爾森停在了研究所門口,他看着那五個斑駁數字,下一瞬眼珠子突然掉了下來,還不等他伸手去接,眼珠子已經滾到了門衛室邊。
“尼克爾森回來了?”門衛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穿着警服的青年,他托着一個登記本,俯身将尼克爾森的眼珠撿了起來,“尼克爾森·亨頓,離開研究所…四個小時,你去哪了夥計?這片林子有什麽魔力嗎?能讓你逛這麽久?”
“培休,能先給我一張紙嗎?”尼克爾森學着青年的語氣,“登記完了就把眼珠還給我,你怎麽這麽多話夥計?”
名叫培休的青年寫完最後一筆,他将筆插進胸前的口袋,擡起眼,把眼珠遞了過去。
這一眼着實将他吓了一跳,尼克爾森的眼眶裏湧出了大量的深藍色的油樣液體,像是蛛網一樣覆在臉上,接着又順着下颌彙聚在下巴,滴落在胸前的紅寶石上。
紅寶石不亮了,變得髒髒的。
“你看什麽呢?”尼克爾森擡手擦了擦臉,油滲進了球形關節的縫隙裏,“紙啊,我漏了!”
“我的天爺!”培休低呼了一聲,将眼珠塞進尼克爾森的口袋,接着他摸遍了全身也沒能找到一張紙巾,培休愣愣的看着尼克爾森黑洞洞的眼眶,倏然擡手,用袖子給尼克爾森擦臉。
培休的警服是深藍色的,染上油污并不顯眼,他把尼克爾森的臉擦幹淨,又被新的油污弄髒,培休擰巴着臉不知所措,他想了想,突然解下了領帶塞進尼克爾森的眼眶裏。
“将就一下吧夥計,”培休讪笑着,拉着尼克爾森進了警衛室,“托特醫生剛收了幾個病人,估計現在還在忙,你是不是螺絲松了?警衛室裏有工具箱,要不我給你緊緊?”
尼克爾森将眼眶裏的領帶拿了出來,接着掏出眼珠,反扣進眼眶裏看了看,片刻後他猛地拍了下後腦,眼珠子應聲落在掌心。
“螺絲沒松,齒輪卡住了,不知道掉進去了什麽東西,”尼克爾森捏着培休的衣角,将眼珠子擦幹淨,“你找個細螺絲給我撥一撥。”
培休點點頭,轉身去找工具箱。尼克爾森随意的靠在桌子邊,偏頭看向研究所的大門。
正巧有一輛醫療車要開進來,尼克爾森按下了遙控按鈕,那車響了兩下喇叭表示謝意。
如果是培休,定然會站到門外跟司機打個招呼,可尼克爾森不會,他靠在桌邊,透過窗戶看着那輛車的後鬥,鬥上載着幾個藍色的鐵罐子,搖搖晃晃的好像下一瞬就要掉下來。
尼克爾森看着那罐子皺了皺眉,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