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林子虞靠着黎旸在診室外的椅子上休息了一會,眼皮在麻藥的作用下越來越沉,卻始終沒見黎瑧父女倆買完東西回來。
黎旸低頭問:“困嗎?先帶你回家。”
“我們直接走嗎?要不要給黎大哥打個電話……”
“不用管他們。”黎旸一絲猶豫也沒有,說完便扶着他起身。
林子虞對麻藥有點敏感,半邊身體到現在還是又酸又麻,大腦也有些反應遲鈍,走到醫院門口了,才發覺這地方有點眼熟。
是宋遲工作的那家醫院。
這麽說,黎瑧應該是帶着黎玥去找人了。
也算是陰差陽錯,來的路上黎玥還在抱怨見不到醫生哥哥,結果這會還真有了正當理由。
林子虞站在醫院門口等黎旸把車開過來,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下,攏了攏身上披着的外套,突然發現有些不對。
這件外套是他縫完針出來以後黎旸脫下來給他披上的,那他自己的呢?
是不是還在診室裏?
林子虞仔細回憶了一下,沒找到什麽印象,便轉身原路返回去找。
急診區在大廳左側,轉過一條走廊就是,他快步走到診室門口,卻發現門已經被從裏面鎖上了。
這麽早就下班了嗎?剛才給他縫針的那個醫生好像是去吃晚飯了?
他擡起手正要試着敲門,木板卻突然從裏面被撞了一下,傳出“咚”一聲悶響,林子虞吓了一跳,一時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緊接着,門的另一頭隐隐傳來模糊的人聲,今天的急診人少,走廊上很安靜,因而林子虞聽清了幾個字,覺得這聲音莫名有點耳熟,但遲鈍的大腦沒能立刻搜尋到結果,就在這時,袋裏的手機鈴突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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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旸打來的,大概是到了門口發現他不在,林子虞連忙接起,怕對方擔心,立馬解釋道:“我回來拿外套,馬上就過來。”
“你的外套在車上,回去找什麽?”
……在車上?原來根本沒帶下來。林子虞覺得自己大概是麻藥打傻了,忙應了一聲,顧不上剛剛聽見的聲音,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診室。
回到車上,林子虞脫下外套要還給黎旸,對方卻握着方向盤沒有要接的意思,他只好又收回手,自覺地重新披到身上。
在座椅上靠了一會,他突然想到什麽,張了張口要把剛才回去醫院時碰到的事告訴黎旸,剛叫了個名字,就毫無預兆地卡住了。
他剛剛……碰見什麽了來着?
黎旸等了一會沒聽見下文,偏過頭來看他,發出疑惑的單音節。
“我……我忘了我要說什麽了……”林子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打完麻藥以後的狀态真是不太對,本來記性就差,現在簡直像是腦子裏裝了個漏鬥,填什麽忘什麽。
“沒關系,”黎旸道,“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話是這麽說,但總覺得記着一點什麽又抓不住的感覺還是讓人若有所失,林子虞轉過頭,盯着黎旸專注的側臉看了一會,心裏突然就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大概是一天下來經歷了太多事,又受了傷,導致人變得異常脆弱,林子虞在莫名低沉下來的情緒中沉浸了一會,視野裏的景象慢慢模糊,只剩下隔着眼皮透進來的微光,漸漸地就在襲上來的睡意中徹底消失了。
因為傷口時不時傳來的疼痛,他睡得不太安穩,混亂的夢境裏重現了白天在機場的境況。
林崇良尾随在他身後,挾持了黎玥意圖威脅,林子虞一邊與他對峙,一邊努力拖延着時間,心裏隐隐在迫切地等待着一個人的到來。
在等誰呢?
他發現自己想不起來。
只是總覺得會有這樣一個人來救他于水火,至于這個人是什麽樣子,腦海裏的印象是全然模糊的。
一切都像現實裏發生的那樣,林子虞按着對方的要求,打開手機轉錢,擡頭時瞥見了自動扶梯上方飛速躍下的身影,電光火石之間,身體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飛快上前拉住黎玥往後退開。
來人将林崇良踹倒在地,地上的人爬起來以後,怒不可遏地重新沖了上去,手裏銀光一閃——
與本該發生的不同的是,林子虞這次沒能及時沖到那把刀面前。
在他離刀尖還剩一米距離時,眼睜睜看着閃着寒光的利刃刺進了黎旸的胸口。
鮮血汩汩留下,染紅了視野。
林子虞怔怔的,一瞬間心髒仿佛被牢牢揪成一團,窒息在了原地,他顫着手扶住面前搖搖欲墜的身影,擡起頭卻發現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
他不認得這個人了。
這張本該牢牢刻在他心上的臉,此時此刻,卻好像被外力抹掉了腦海裏的一切痕跡,只留下徒勞無力的空白。
他又忘記了,這一次,忘得幹幹淨淨。
……連最重要的人都不記得了。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林子虞胸口的抽痛感尚未散去,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确定了一切只是一場虛假的夢,才敢将摒着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放開。
他慢慢靠着床邊坐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濕痕,身旁的門“咔嗒”一聲打開,黎旸拿着一個紙袋進來,走到床頭見他坐着,靠近一步道:“醒了?”
林子虞沒擡眼,甚至沒等他坐下來,就伸手抱住了黎旸的腰,把臉埋進對方的毛衣裏。
黎旸皺起眉,熟練地伸手在他眼角碰了碰,揩掉一星點水漬,在床邊坐下來把林子虞摟進懷裏,問:“做噩夢了?”
林子虞點點頭,抱着他沒出聲。
“夢見什麽了?”
“……”林子虞沉默了很久,悶悶的聲音才從衣料縫隙間傳出來,“夢見……我又把你忘了。”
黎旸親了親他的發頂,反問道:“你會嗎?”
“不會,不會的,”林子虞喃喃道,為了确信一般又自言自語地重複了好幾遍,才慢慢停下。
但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存在不可否認的恐懼。
類似的情況早年已經發生過一次,從那以後,他的記憶每況愈下,對備忘錄的依賴越來越強,林子虞曾經去醫院做過相關咨詢和治療,但都沒有任何成效,并且被告知,随着年歲越來越久,恢複記憶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趨向于零。
他從前覺得無所謂,畢竟就算缺失了一段記憶,他也獨自一人好好地活到現在了,想不起來也沒有什麽,可現在,剛才的夢境仿佛一個鈎子,引出了深埋心底的恐慌。
別的都沒有關系,林子虞獨獨無法想象,“黎旸”這個名字,有一天也會變成備忘錄上兩個蒼白陌生的文字,就好像和他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關系一樣。
那是比孤獨還難以忍受的可怕。
光是想象,就讓人覺得喘不上氣。
黎旸垂下眼,指尖劃過懷裏人蒼白的下颌和泛紅的眼尾,默然片刻,開口時卻說起了另一件事:“你剛才睡着的時候,我去了一趟警局。”
“做了一點筆錄,然後見了林崇良一面,”他回憶起那人坐在長桌另一頭眼裏閃爍着惡意的樣子,不自覺皺了皺眉,聲線沉了一分,繼續道,“他說我是中邪了,做這些根本不值得,還威脅出來以後要把這件事捅到我家裏去。”
林子虞微微顫了一下,聽着身前的人慢慢說下去:“我說,為你做的事,沒有什麽不值得的,我喜歡的人,只要是在我的世界裏,就一定會得到每一個人的承認。”
林子虞捏了捏他的衣角,小聲道:“如果有人不願意呢?”
黎旸道:“那就把他從我的世界裏踢出去。”
簡單粗暴的回答,讓林子虞忍不住翹起唇角笑了一下,接着眼裏就突然泛起一陣酸。
“別哭,”黎旸低頭吻了一下他的眼角,“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記不起來也沒有關系,至于以後……”
“要是你忘了這個叫黎旸的人,我就把你關起來,每忘一次就逼着你記住一次,怕不怕?”
林子虞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擡起眼來,認真道:“你一說名字,我就記起來了。”
“是嗎?那我就說……”黎旸盯着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你好,我叫黎旸,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林子虞開口糾正:“是我最愛的人。”
“好,”黎旸從善如流,倒過來重複了一遍,最後接了一句,“……那你願不願意,把你的愛再重新給我一次?”
“願意,我很願意。”
林子虞回答完,仰起頭去吻他,柔軟的唇瓣相觸之際,又輕聲道,“……本來就是你的。”
房間裏是舒适的安靜,暖色的燈光在緩緩流動,響在耳畔的只有衣料輕輕摩擦的聲音,以及帶着熱度的彼此的呼吸,像是被包裹在一個令人安心的繭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打擾,唯有面前的人緊密相貼,連身上殘留的痛楚都在溫柔的接觸裏消散得不見蹤影。
漫長的親吻結束以後,黎旸蹭了蹭林子虞的額頭,抵着他的鼻尖問:“現在不怕了?”
林子虞的臉有點發熱,他搖了搖頭,道:“餓了。”
黎旸進來的時候帶了一碗粥,現在已經冷得差不多了,便示意他在房間等,把袋子提起來去廚房加熱。
林子虞沒聽他的,下了床跟在後面出了卧室,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足,他只穿了一件家居服,卻感覺全身從裏到外熱起來,心跳從接吻時開始,就變得很快,在胸腔裏愉悅地撞着,走到客廳裏喝了一杯涼開水時才漸漸安靜下來。
黎旸把粥熱了之後,兩人面對面坐着,解決掉了簡單的晚飯,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林子虞回來以後睡了太久,暫時積不起困意,看黎旸也沒有急着休息的意思,便提出要下樓去走走。
黎旸起初不想同意,畢竟外面太冷,林子虞又剛受了傷,但被對方執着地盯着看了一會,就敗下陣來,把人裹得嚴嚴實實以後,牽着出了門。
自從前兩周下的雪停了以後,最近幾天都是晴冬,夜晚的風不大,微涼的空氣安靜地停滞着,夜空中挂着明亮的晚星。
黎旸回過頭來檢查他的衣領,又拉起他的手,皺眉道:“手套忘記戴了。”
于是握着林子虞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裏,一邊轉頭往前走一邊道:“只逛一圈,早點回去。”
林子虞“嗯”了一聲,手在對方的袋裏悄悄掙了掙,換了一個角度,五指牢牢扣住了黎旸的掌心。
暖熱得不分彼此的溫度,好像在緊緊相貼的手心裏擦亮了一團星火,順着手臂蔓延到全身,再往裏,燒熱了一顆心。
還是那條熟悉的林蔭道,這一次,樹上的葉片早已經徹底凋零幹淨了,甚至有幾顆已經開始抽出新芽,明明是冬末,卻有了初春的生氣。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相攜着往路的另一頭慢慢走去,一直走到路中間,黎旸的聲音才從前面傳了過來,偏低的聲線在無風的夜晚裏格外清晰。
“林子虞。”
“嗯。”
“今晚的星星很亮。”
“上次來的時候,好像只有月亮。”
黎旸回頭看他:“你還記得?”
林子虞回望過去,點了點頭。
跟他走過的每一個地方,他都很努力地記住了。
黎旸彎了彎唇角,道:“我也記得。”
他的記性比自己好得多,記得很正常,林子虞不明所以地擡頭,就聽對方繼續道:
“所以不要怕忘記,我的記性很好,你忘掉的那些,不管有用的還是沒用的,我都替你存着,存一輩子,不會丢的。”
身前的人說完以後就轉回了頭,繼續牽着他的手沿着小路往前走去,林子虞的胸口卻漸漸發起燙,那團火暖暖地在心裏跳動,把鼓噪的熱度由一刻不停的脈搏散發出去,呼吸在空中盈出一片白色霧氣,模糊了視野裏對方的背影。
又一點一點随着聚焦清晰起來。
昏黃的路燈穿透稀疏的枝幹,在黎旸的肩背上灑下細碎的光斑,如同落了一身溫柔的星光。
林子虞攥緊了手心裏的溫度。
他再也不需要回頭看了,也不需要擔心未知的以後。
與他的星星同行,不管去向哪裏,都是前方。
副cp番外(2)
黎瑧牽着黎玥往大廳裏走的時候,小姑娘一直在嚷嚷着餓,眼睛釘在門口的自動販售機挪不開了。
“爸爸,我想吃薯片。”
黎瑧應了一聲,掏出手機給她買了,黎玥很久沒被允許吃過這種不太健康的零食了,捧着薯片袋子,又得寸進尺地提要求:“我還想喝汽水。”
念在女兒今天受了驚又呼救有功的份上,黎瑧還是同意了,原本想再多買一罐咖啡,垂眼順着黎玥的手指看到裏面擺着的東西時,又突然改了主意。
買完東西,他單手捏着兩罐飲料,沒有回急診室,而是帶着黎玥上了電梯。
走出電梯以後右拐進住院部,小姑娘猜到他要做什麽,一邊嘬着手指一邊提醒:“醫生哥哥是不是去吃飯了?不在這裏吧?”
黎瑧摸了摸她的頭,道:“在的。”
說話間,一大一小已經站在了走廊盡頭的值班室門口,黎玥趴在虛掩的門上,從門縫往裏看了一眼,擡頭驚訝道:“真的唉,你怎麽知道?”
黎瑧沒回答,徑直打開門,緩步走了進去。
值班室裏亮着燈,很安靜,正對門的辦公桌上規規整整地擺着紙質病歷和幾本厚重的專業書,椅子上空無一人,牆角的窗簾拉了一半,下面展開的沙發床上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宋遲身上的白大褂還沒脫下來,背對門口躺着,身形微曲,胸前還壓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原文書,看起來像是不小心睡着的。
頭頂正對着的窗戶開了一條縫,有冷風時不時地襲進來,吹動床上男人額前的幾縷發,底下的眉毛微微地皺起,黎瑧伸手把窗戶合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床上的人卻動了一動,被驚醒一般睜開了眼。
宋遲有點迷糊,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但一直睡得不太安穩,在頭頂的冷風與燈光中與困意掙紮,直到有腳步聲接近床畔,才慢慢有了清醒的意思。
在視線完全清晰以前,他先嗅到了一股讓人在意的味道,接着有一只手伸到他胸前,被他下意識一把按住了。
黎瑧半彎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臉上有一點很淡的笑意,那只手正握着他懷裏那本書的書脊,宋遲低頭看了一眼,放開這人的手腕,任他把書抽了出去。
是一本拉丁文原著,黎瑧随手翻了一下就放到一邊的桌上,看着他從床上坐起身來,語氣自然地問:“吃過晚飯了嗎?”
宋遲沒有回答,卻因為這個問題又注意到了房間裏萦繞着的一股淡淡的果香,他轉頭環視一圈,看見了站在床尾的黎玥。
小姑娘沖他眯起眼讨好地笑了一下,接着舉起手裏的飲料喝了一口。
一罐橘子汽水。
“……”宋遲把眼神收回來,拿起床頭的手機站起身,黎瑧卻勾了一下唇角,把手裏的易拉罐遞過來,問:“喝嗎?”
宋遲皺眉,把眼皮底下的橙色罐子推了回去,語調冷淡:“你自己喝吧。”
說完,他就懶得再看這人一眼,劃開手機檢查消息,看到了兩個未接來電。
一個是半小時前一起值班的同事打來的,大概是問他要不要去吃飯,另一個是五分鐘前黎瑧打的,都是無人接聽後才挂斷。
難怪姓黎的知道他在這裏。
從三天前開始,對方打過來的電話他無一例外都是直接掐掉毫不遲疑,只有這次是無人接聽,宋遲的手機向來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值班室睡着了。
大腦裏殘留的倦意讓宋遲的心情不太好,他轉頭看了看跟着過來的黎玥,還是勉強維持了平靜的語氣,開口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黎瑧正拿食指撥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口飲料,回答道:“小林受傷了,送他來醫院。”
宋遲立刻皺起眉來:“怎麽回事?”
“在機場出了點意外,說來話長,”黎瑧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寬慰道,“沒事,已經處理好了,黎旸在陪他。”
宋遲的臉色稍稍緩和,但還是轉身往門外走:“他還在醫院嗎?我去看看。”
他匆匆走到門口,卻被跟上來的人拉住,黎瑧低頭把他折進去的白大褂領子翻了出來,又撫平裏面襯衫領口的褶皺,道:“別急,我陪你去。”
“那黎玥……”
宋遲回過頭,卻見小姑娘已經坐到了他的辦公椅上,熟門熟路地從抽屜裏翻出了幾個小面包和巧克力,擡頭沖他笑道:“我餓得走不動啦,在這裏等你和爸爸。”
他軟下神色,又交代一句:“桌子底下有牛奶,不要亂跑。”然後合上門和黎瑧一道走了出去。
從電梯下去的短短五分鐘裏,宋遲一句話也沒說,只當身後的人不存在,快步拐進急診通道,裏面的人已經少了許多,黎瑧在一間診室門口停下,看着空空蕩蕩的椅子,用不怎麽意外的語氣道:“看來已經走了。”
宋遲在原地站了一會,伸手推開診室門,走了進去。
黎瑧跟在他後面,順手帶上了門,診室裏也空無一人,但桌上的臺燈還亮着,電腦也沒關,大概是臨時離開不久。
宋遲環視了一圈,确定了真的沒有人在,才邊回身邊問:“小虞受了什麽傷?”
“肩膀上被劃了一刀,縫了針,沒傷到骨頭。”
宋遲點點頭,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黎瑧見他打開通訊錄,提醒道:“他可能睡着了,你不如明天再打。”
接着又放低聲音,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這麽關心他?”
宋遲擡起頭來,走到他面前,語氣平板道:“他受傷了。”
“嗯,”黎瑧點頭,又道,“可惜,挨刀的不是我,不然也能看你替我着急一次。”
宋遲聞言,先是帶着怒意瞪了他一眼,接着很快收回情緒,垂眸不耐煩道:“讓開,我要出去。”
黎瑧卻擋在門前沒有動,突然語氣認真地開口道:“別生氣了。”
宋遲的動作一頓,充耳不聞地繼續把手往門鎖伸去,就聽對方在他頭頂繼續道:“那個電話是他們打過來的,我根本沒打算去,我那天找你就是為了陪你過生……”
“關我什麽事?”宋遲打斷他,“你要去什麽地方找什麽人,跟我有關系嗎?”
說完這句,他便動作果斷地擡手把面前的人推到一旁,要開門出去。
門鎖剛拉開一半,就被人從後面握住手腕強行推了回去,宋遲還沒來得及反應,肩上突然傳來猝不及防的力道,把人牢牢壓在了門上。
“砰”一聲悶響,黎瑧的動作帶上了點急促和粗暴,一手锢着他,一手按在門板上,緊貼着他的後背俯**來,微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
呼出的熱氣拂在敏感的皮膚上,激起一片紅,宋遲不受控地顫了一下,額頭抵着門板,抿着唇不出聲。
黎瑧心裏剛被他那句毫不在意的話激起一點火苗,在看到宋遲此刻的神态時又驀地消了下去,他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靠在宋遲的肩上嘆了口氣:“寶貝,你是不是在吃醋?”
宋遲紋絲不動的表情因為這句話而出現一點變化,他擡起胳膊往後杵,冷冷道:“滾開。”
黎瑧握住他的手肘,非但沒滾,還湊上來親了一下他的臉。
宋遲一愣,接着臉色一沉,把手掙開正要發作,就聽隔着一道門的走廊上,響起了近在咫尺的手機鈴聲。
緊接着,一個不太清楚的男聲響了起來,大概是在和電話另一頭的人交談,宋遲隐約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黎瑧在他身後意外道:“咦,小虞怎麽回來了?”
接着低頭盯着他按在門鎖上的手,語氣裏帶了點笑意:“你确定要現在出去嗎?”
宋遲停在那不動,也沒有出聲,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直到門外的聲音徹底消失了,才低着頭開口:“我說過……”
他撐着門板一用力,轉過身來,面朝着身後的人,擡起下巴繼續道:“你要是還想去玩別的,我們就沒可能。”
黎瑧的臉上收斂起了笑意,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沒有別的,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你信不信我?”
說着,他垂下眼,視線落在宋遲襟前露出的一小塊皮膚上,那裏有一個不明顯的紅印,是抵在門板上時被扣子硌出來的,黎瑧伸手輕輕揉了一下,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了:“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嗯?”
宋遲靠在門上沒動,直直看向他,等他解釋。
黎瑧卻沒急着繼續開口,反倒不緊不慢地從袋裏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了翻,找到某個號碼點開,接着把屏幕翻過來,當着宋遲的面把對方拉進了黑名單。
做完這些,他把手機塞到宋遲手裏,笑道:“寶貝還看哪些不順眼,都删了,就留你一個。”
宋遲:“……”
他低下頭,關掉了通訊錄,自動回到桌面,屏幕上自己的側臉猝不及防映入眼簾,宋遲眸底神色閃了閃,把手機放回了黎瑧的口袋裏:“行了。”
“不跟我生氣了?”
宋遲撇過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回去吧,黎玥該等急了。”
黎瑧一點沒有碰釘子的挫敗感,依舊揪着不放:“這樣吧,親一下就說明消氣了。”
自言自語完,沒等宋遲說話,就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橘子汽水的味道随着對方的舌頭一道闖進齒關,酸甜的氣息迅速在口腔裏彌漫開,門板輕輕搖晃了兩下,發出“咔嗒”輕響。
宋遲有些呼吸不暢,擡起手抵着黎瑧的肩膀想推開,最後卻只是揪緊了對方的襯衫衣料。
兩人在門後接了一個略帶急躁的吻,大概是場所特別的原因,在空無一人的診室裏做這種親密的事,宋遲面上不顯,精神卻高度緊繃,因此在黎瑧扯開他的衣角探進來覆上側腰時,他脊背一顫,一口咬了下去。
黎瑧微微退開,抵着他的額頭,伸手揩了一下唇角,看見指尖上的血漬時,居然笑了起來,把手湊近宋遲的唇邊,在下唇上輕輕一抹,留下一道鮮紅,啞着嗓子道:“寶貝,你也太狠了。”
宋遲下意識舔了一下嘴唇,嘗到腥味後怔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迅速轉開臉咳了一聲,硬邦邦道:“回去給你上藥。”
“沒事,你再親一下就不疼了。”
“……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