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宋萱萱此時也覺悟出來了,這韓家父子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她真的不适合參與進來。
起碼,現在的她還不太适合。
她算是韓闊的什麽人吶,雖然名義上,她是韓闊明媒正娶的媳婦,最知心的枕邊人,但終歸和韓闊還沒有到那種坦誠相待,足夠信任到将彼此過去的傷口展示給對方看的地步。
苦思冥想一番後,宋萱萱決定溜之大吉,走為上計。
韓闊心中既然對自己的親爸爸存有仇怨,自然就需要個契機發洩出來,讓韓爸爸知道自己兒子心中多年的症結在哪裏。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哪怕是大吵一架也是一種溝通,一個人憋着總不是個事兒。憋着只會越憋越恨,恨到彼此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總得讓對方知道你為啥生氣啊。
想通後,宋萱萱懊惱自己的傻氣,這麽容易解決的事也能想這麽久。她趕緊站起來,把自己的位置讓給韓闊,笑着圓場,說:“韓闊,今天是爸爸親自來接我下班的呢。我們聊了好一會兒了,難得你們父子倆有空能聚在一起,你先陪爸爸說會兒話,我先出去給朋友回個電話。”
“不用!萱萱,我們這就一起走!”韓闊拽住宋萱萱的手,仍是不容拒絕的架勢。
正在旁邊靜靜坐着,被兒子全程忽略的韓爸爸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
“韓、闊!你給我坐下!”
這厲聲有點封建大家長的氣勢,威嚴十足。
韓闊舔了舔嘴唇,笑了,“好,那就坐下來說說呗!你這回找我媳婦兒,不就是想讓她說說情麽。即便說情,你也得讓我媳婦兒知道怎麽一回事啊對不對?”
宋萱萱看了一眼韓爸爸,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顯然被兒子氣得不輕。
“萱萱,我給你講個有意思的故事吧。”韓闊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後放下了白瓷杯。
“那時我還上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教我們英語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女老師,她給一個年紀能當她爸的男人當小三兒。這男人是她學生的家長,也不知道兩個人怎麽勾搭上的……”
韓闊慢悠悠說着,仿佛真的在講述別人的八卦,別人的一段風流佳話。可宋萱萱知道不是的。
“女老師想上位,人家原配為了孩子不想離婚,就忍着,拖着……可這女的不是什麽善茬兒,動不動就去刺激原配,諷刺原配連自己的男人都栓不住,騷擾原配勸她去自殺。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嗎,萱萱?”
“韓闊,能不能別講了。是我對不起你們……”韓爸爸把頭扭向一邊,不知何時眼睛紅了。
“不,我要說!”韓闊緊攥着拳頭,手背上暴露着條條青筋。不等宋萱萱順着他發問,韓闊又自顧自地講述下去。
“有一次,這女的又厚着臉皮去人家裏讓原配滾,原配打她,男人還不讓,甚至一怒之下還打了原配……原配覺得這種日子過不下去了,慢慢開始抑郁,攢夠了一瓶安眠藥,最後選擇吞藥自殺。”
說到這裏,韓闊平日溫和柔美的雙眼,此刻卻讓人害怕,泛紅而又帶着瘋狂。
宋萱萱沒想到,韓闊媽媽的去世是這樣一段內情。
韓闊性格成這樣,也有一定家庭原因。
“哈哈哈哈哈——”韓闊說着說着,竟然又大笑了起來,他的眼睛看着韓爸爸,“人吶,作惡總是有報應的。這女的成功上位,不知道是不是作惡太多,她竟然生了個患有白血病的兒子。到頭來,兩口子還得求助前妻的兒子救他們的寶貝兒子!”
“別再說了,韓闊,別再說了。”韓爸爸的眼睛紅腫着,顯然也是想到了過去的種種,他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聽下去,“我走了,天黑了。”
他們要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包廂,本身來這裏喝茶的人不是講生意就是談私事,因此隔音效果和私密性都不錯。韓闊的一字一句似乎都紮在了這位老人的心上,韓爸爸瞬息之間蒼老了許多,說話的聲音都喑啞了。
宋萱萱轉身去開門。
韓爸爸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在上刑,出了門,目光仍然找不到焦距。
韓闊站在原地,挺立如松,“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你還是那個人人羨慕的韓校長。韓校長,你是個文化人,我韓闊是個沒出息的粗人,咱們不是一類人,我們的父子情分也早在幾年前就結束了,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吧。”
門輕輕合上,韓闊僵着脖子,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宋萱萱以為他忘記了她的存在。
宋萱萱進了茶水間,發現蘇黎碰巧在沖咖啡。咖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茶水間。
她速戰速決地接完開水出來,走了有十米遠,蘇黎加快腳步也出了茶水間,他喊了聲“萱萱”,宋萱萱沒有搭理他,蘇黎哂爾一笑,追上去,然後很自然地走在了宋萱萱的旁邊。
走着走着,一只手突然搭在宋萱萱肩頭,“萱萱,上次的事情真是對不起!一直沒機會跟你道歉,抱歉!”頓了頓,他又解釋道,“你也知道舒然那種脾氣,就喜歡張嘴胡說。”
路上偶爾有同事經過,蘇黎微笑着同他們打招呼。等對方走遠,又低聲道:“你和舒然大學同學了四年,應該也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離我遠點兒。”待同事走遠了,宋萱萱冷着臉色說。
蘇黎心口一突:“什麽?”
宋萱萱說: “我不喜歡別人和我走在一起。”
蘇黎默然,靜靜地停在原地,慢慢地和宋萱萱保持安全距離,看着她漸行漸遠。
蘇黎眼底一片陰骘。
已經過去半個月,蘇黎老老實實到華英上班,認認真真地寫文案,報告做得一絲不茍,每天都是意氣風發的,連李舒然都以為他想通了,放棄了。
宋萱萱能進華英,不能說她是多麽多麽優秀才被選拔進來的。優秀的人很多,但如果缺乏一定機遇,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往往也會偷偷溜走。
其實,在宋萱萱畢業前的兩三個月,蘇黎就跟虹姐講過了,自家有個親戚想要進虹姐的部門,千萬拜托虹姐預留個職位出來。他不确定宋萱萱是否投簡歷給華英,所以又讓朱萌去游說宋萱萱參加華英的招聘。
朱萌是知道他和宋萱萱兩人之間的故事的,她并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再與他發生任何糾葛,他一提出自己想要接近宋萱萱的目的,剛開始便斷然拒絕,打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可是蘇黎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宋萱萱的事,只想知道宋萱萱能否再給兩人一次破鏡重圓的機會,也許是沖着多年的同學情誼,也許是同樣不想宋萱萱與沒文化沒素質的韓闊攪和一起,朱萌勉強答應了。
右臉上的紅痕慢慢消退了,宋萱萱也進入華英工作。
表面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實際上蘇黎內心心潮澎湃。
蘇黎還沒畢業就已經進入華英,工作上早早也能為虹姐獨當一面,公司裏也有個別人知道他親舅舅在華英擔任高職,甚至參與大事決策。
有次經過某個部門,他聽見裏面的女生在讨論他,小蘇又帥又多金,如果能談個戀愛睡到他,真是什麽都值了。
另一個女生說,你就做你的白日夢吧,我之前見過一位美女來找他,人家那模樣,不是你這鄉野小丫頭能比的。
而後一陣哄笑。
成年之後的感情總是帶着成人世界的規則,空虛,庸俗,現實,想起當初他也被某個女孩純粹喜歡過,熱烈愛過,回頭看看這些,蘇黎心裏不免湧起一陣悲涼。
高中班主任的壽宴當天,蘇黎開車回了趟老家給班主任祝壽。宴席結束後第二天,幾位高中同學約他到附近的酒吧聚一聚,進包廂時裏面一陣喧嘩,大家見了他都起哄着:“咱們學委來啦,快坐快坐。”
蘇黎難得笑了,在坐的幾個人都是高中時代比較要好的哥們兒,大學大家考去不同地方,工作時有幾個還是回到老家,但見了面也并不覺得尴尬。
包廂裏還有好幾個女人,有的帶着自己的老婆來,有的帶着自己的女朋友。女人們在唱歌,幾個男人抽着煙聊天,從工作到生活,平時見面機會少,一聊起來也是沒完沒了。
“我馬上要結婚了,哥們兒幾個到時候記得來捧場啊!”一個好友笑着,身邊的女朋友嬌嗔着打他一下。
“一定一定的。”大家熱情地祝賀。
一個哥們兒皺着眉問蘇黎,“學委啊,怎麽覺得你這一晚上都悶悶不樂的?你今年也二十好幾了吧?家裏人沒催過你?”
蘇黎把煙掐滅在煙灰缸,催婚,當然是催過的,爺爺奶奶不在了,爸媽的焦點都放在他身上,老兩口也想抱孫子,他這種類型的根本不愁找對象,可為什麽他不結呢?
“我前幾天看見蔣青青了,我和她聊起你呢,學委,你不知道吧,人蔣青青原來也早結婚了。就你這還單着。”
這些人他們不知道宋萱萱和他有過一段“地下戀情”。
他們也不知道他和蔣青青發生過什麽,雖然說男生之間沒有什麽秘密,可他當初也是出于好聚好散才沒告訴他們真相。
“我和她早沒關系了。”他們都以為他是在惦記蔣青青,當年他和宋萱萱分手,曾頹廢過一個月,抽煙,酗酒,整夜泡吧,都以為他是為了蔣青青。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額,這樣啊,可是我叫她過來了。”哥們兒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卻也沒辦法,“你們把話說開了,講明了,心裏也就敞亮了。”
蘇黎臉色淡淡的,沒有說話。
“你要是覺得尴尬,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人回去。唉,省得兩廂都不愉快……”
蘇黎覺得無所謂,想了想,輕輕掀唇一笑,“來就來了吧,你還別說,我還确實有事想跟蔣青青唠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