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小區的大門外頭，滿地的小孩子圍着巨型的金色玫瑰花噴泉追逐嬉鬧。大街上也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宋萱萱沒等韓闊過來接她，穿着小高跟鞋，躲避着嬉鬧的孩子，去小區外面的停車場找車。
她車開得很慢，晃晃悠悠用了兩個小時才回到R城的地界。
到了市中心時，車子慢慢往前行使，宋萱萱掃了一眼車窗外的景色，好像見到一輛熟悉的輝騰，眨眼不到的功夫，有其他車輛駛來，交錯過去。
她眨了眨眼，早已經看不見了。
垂下眼簾，宋萱萱疑心自己是心裏想着韓闊，連他開的車都幻視了。
手機屏幕一亮，滴滴兩聲，是韓闊的微信，他問她：你在哪裏呢？
宋萱萱回複：剛回來，去購物中心的路上。
等了一會兒，那邊沒再回複了。
夜色降臨，路燈乍亮，道路兩旁的綠樹隐入了黑暗之中。車子正要開上高架橋，遠處有大批車子在緩慢地上坡，紅色的車尾燈星星點點的，亮成了一片，如燎原之火。
宋萱萱望着車外，想着韓爸爸和丁心慧兩個人，總覺得有個天大的秘密在等着她。她咬着嘴唇，心裏亂糟糟的。
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堵車的十分鐘時間，她撥通電話給張奇，組織了一下語言，同他說：“有件怪事不吐不快，恕我直言。”
張奇沒好氣的：“不用文绉绉的，有什麽話直說得了，用不着神神秘秘，吊人胃口。”
宋萱萱把她看到的秘密說了出來。
張奇本來躺在沙發上，聽到這話馬上坐起來，臉色鄭重叮囑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這事千萬別再告訴其他人，當心被成個亂嚼舌的惡人。”
宋萱萱好奇道：“為什麽？丁心慧該不會和韓闊從前就認識吧？”
“記住，這話尤其不能在韓闊跟前提起。”張奇說。
宋萱萱開門見山，說出心中的疑慮：“丁心慧和我這位公公到底有什麽交情？”
“我只知道，丁心慧的小姨是造成韓伯母婚姻不幸的第三者，和韓闊有不共戴天之仇。”
宋萱萱一下子駭然了，“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呢？”
“韓闊對這幫人沒什麽好感，韓伯父呢，這些年更從來沒有疼過他管過他。所以呀，你何必做這個醜人，不聞不問就是最好的中立态度。”張奇又加一句，“哪怕八卦也不可取。”
“可是，”宋萱萱有些猶豫，“最近我那公公好像有事求助我家韓闊——”
張奇不耐煩了，厲聲道：“管他幹什麽？跟你說了，一切與你無關！傻呀你！”
宋萱萱點點頭。“好吧。”
“記住，在韓闊韓敏姐弟面前，一點兒口風也不要露出來。”
宋萱萱沉默。
又隔一會兒，宋萱萱問：“丁心慧和她的小姨關系很親近？”
“那是，丁心慧是她的小姨把她養大的，兩人簡直情同母女。”
宋萱萱點點頭，試探地道：“丁姑娘對韓闊似乎有那麽點兒意思。”
張奇笑道：“呵，好重的醋味，這種醋話你最好對着你家男人說。”
宋萱萱挂掉電話。
到達購物中心後，宋萱萱停好了車，看了一下時間，計劃着在商場逛半個小時，然後回家。
這家購物中心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因為離家挺近的，韓闊有空經常帶着她來這裏溜達。
細細的涼鞋跟踩在光亮的地板上，宋萱萱準備進去逛一逛。等電梯的時候，卻在面前锃亮的玻璃鏡面上，看見了一個男人。
蘇黎。
隔着她五六步站着，似乎在等人，挽着襯衫袖子，線條明顯的小麥色手臂上，戴着精致的黑色腕表。他在垂着眼睛看表，宋萱萱看不太清他臉上是什麽表情。
宋萱萱随便逛了幾家精品店，出來的時候蘇黎已經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剛才是不是又看走眼了？
“小姐，你可以試試我們新款的口紅。”宋萱萱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挂着殷勤笑容的售貨員請進了彩妝店。
棉簽沾着口紅一點點往唇上抹，這個色系還真是粉嫩動人。
宋萱萱正在試的時候，手裏握着的手機就歡快的唱起來了，原以為是氣鼓鼓離開的黃月如，誰知道卻是韓闊。
韓闊一上來就是大呼小叫的：“宋萱萱，我已經到了啊，你又跑哪裏去了？”
韓闊的粗犷大嗓門直震耳朵，聽得宋萱萱一個不小心，差點兒把手機甩在地上。
手機扣在耳邊，宋萱萱點點頭，“好啦，我知道啦，我在三樓這邊，這就去電梯口等你。”
韓闊挂斷電話之前還是沒好氣，“別給我瞎跑啊宋萱兒！記住了沒有？”
宋萱萱又是忙而不疊的應聲點頭，“知道啦知道啦！”
放下手機，宋萱萱連售貨員遞過來的卸妝棉巾也沒有接，就趕緊出了彩妝店。
走了幾步，她突然又看見了蘇黎的身影。
蘇黎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人，這時候，一個穿着紅裙的窈窕身影小碎步跑着過去他身邊。
李舒然？
今天的驚喜，哦，不，是意外，實在是太多了。
李舒然捶了蘇黎一把，撒着嬌地跟他道歉：“好啦好啦，人家剛才只不過在衛生間接了個電話，跟朋友聊了一會兒，你等急了吧。下次請你吃大餐怎麽樣？”
雖然李舒然的話是對面前的蘇黎說，但是她的話說完以後，目光一轉，卻落在蘇黎的身後，宋萱萱的身上。
同時，宋萱萱也看到了站在一起狀似親密的兩人。
奇怪，李舒然不是和何書浩纏纏綿綿談着戀愛嗎？怎麽竟會和蘇黎，背後還有這麽一腿……
好奇歸好奇，宋萱萱心裏不想搭理這兩人，徑直往前走去。
誰知半路伸出一雙手來，主動攔住了宋萱萱，“好久不見啊老同學！有空坐下聊聊天喝杯咖啡嗎？”然後，一只柔弱無骨的手臂搭在宋萱萱肩膀上。
電梯門開，韓闊走了出來，同時也看見了她們，以及蘇黎。
宋萱萱傻了眼，這場面怎麽這麽狗血呢？就跟自己看過的那些青春愛情片一樣，總是在幸福的時刻來點兒誤會，加點重口的料。
看着越走越近的韓闊，宋萱萱躲開身前的李舒然，一臉假笑道：“原來是李舒然啊，你家何書浩陪你逛街呢！”
說着，她故意往那邊瞅了一眼，故作驚訝狀，“哦呀，竟然不是你家何書浩啊，又換人了這是……我還有點兒事情，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真是很不好意思呢！”
宋萱萱越過這兩人，走了幾步，拉住了韓闊的手臂，強行拉着他往另一側電梯口走去。
可是有人存心要來找事。
“宋萱萱，你心虛什麽呀？”身後的李舒然妖妖嬈嬈的聲音傳來，“跑這麽快，還怕有人吃了你不成？”
她望向身後的蘇黎，陰陽怪氣，又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你把宋萱萱約出來，不就是有話要跟人說嘛，現在還沒說幾句話，人家就要走了。你看看人家老公寶貝得很，下次再約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你怎麽慫了，表哥？該說的話趕緊跟萱萱說啊！”
李舒然這話不可謂不惡毒，明擺着就是故意讓韓闊誤會。
誤會宋萱萱跑到這個購物中心，就是和蘇黎偷偷來約會的，兩人暗中有着往來，如今被自己的老公發現了，宋萱萱感到心虛，才會趕緊撤退的。
好一番挑撥離間啊！
三番兩語，這裏俨然就成了捉奸現場。
表哥……
至此，宋萱萱也總算明白了兩人的關系。
“原來你就是宋萱萱啊？久仰大名！櫻桃小口，丹鳳眼，這模樣長得，別說，還真有點兒像神仙姐姐劉亦菲，怪不得讓男人對你念念不忘呢！”
大一開學沒多久，第一次見面時李舒然這樣誇她。
“有些人還真是天生當綠茶女表當慣了，表面上清純得小白花似的，實際上就喜歡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姓何的被人家當備胎養了，還覺得自己深情得跟大情聖似的！真是個笨蛋！”
宋萱萱拒絕了何書浩的時候，李舒然這樣和女生們高談闊論。
“什麽男才女貌啊？男的恐怕也就剩下姿色了……可惜了何書浩，唉，癡情的男子，薄情的女。”
大家都知道韓闊是她男朋友之後，李舒然這樣說。
“宋萱萱，你以為你是誰啊？恐怕你那男朋友也是你往上爬的墊腳石吧？就你那家庭背景，你男朋友沒少在你身上投資吧？你看中他什麽，是不是家裏養着幾百頭豬的土財主呢？”她拿到國獎那天，在食堂與李舒然狹路相逢時，她這樣說。
“你好，我叫蘇黎。蘇轼的蘇，黎明的黎。我和宋萱萱從初中就認識，也是高中同學，多年前老相識了。”
蘇黎風度翩翩地靠近韓闊，“別聽我表妹胡說，今天的事都是湊巧。無巧不成書，今天我們正好可以認識認識，了解了解。”
宋萱萱盯住韓闊的臉。
“哦。”韓闊只微微點頭，撈起宋萱萱一只手無聊的放在自己手心把玩。他掐掐她掌心細肉，有些漫不經心地擡頭：“認識可以，了解就沒必要了。”
“為什麽？”蘇黎輕笑。
“我知道你倆純情過一段。”韓闊勾着唇角笑了下，眼裏流光一轉，“但是，你現在不也看到了？兩情相悅，情根深種的，最終是我們兩個，跟你無關！”
“也不盡然吶。”蘇黎依然在微笑着，“影視劇裏，故事的發展往往會出現轉折，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故事的結局。”
“是嗎？”韓闊毫不客氣地反問。
這家夥倒是沒有丢人，傻裏吧唧中了李舒然的計，宋萱萱心裏高興。面上不顯，只拿被他握着的手指輕撓了撓他的臉頰，嗔怒道：“誰和你兩情相悅，情根深種了？趕緊的，該回家做飯了！”
李舒然對表哥蘇黎和韓闊之間的不愉快也略知道些原因，她臉上帶着笑，明知故問道：“萱萱這是你老公啊？”
她的眼裏充滿了不屑，上上下下打量了韓闊一番，扯了扯嘴角，說：“搞建築的民工？”
“你，你才民工！”李舒然這麽諷刺韓闊，宋萱萱“噌”地拔高聲調，大聲對李舒然說。
若李舒然只是嘲諷宋萱萱本人，宋萱萱還能跟上次聚會那樣忍一忍，現在這對表兄妹不光陷害她，連帶着還攻擊韓闊，宋萱萱氣得頭暈。
要不是她一點兒也不會打架，她早就沖上去了。
李舒然和宋萱萱互瞪了幾秒，忽而又塌下了肩膀，沖宋萱萱微微笑了笑：“這麽情深義重，我随口說一句都不行？我說錯了嗎？不是只是個連正經高中都沒上，工地上幹活的民工嗎？”
她一說完，宋萱萱和韓闊的臉頓時便白了。蘇黎也愣住了。
李舒然見宋萱萱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消息是準确的，想繼續揭韓闊的老底：“我聽人說，你的農村親爹喜歡找小三，把你親媽氣死了——”
她話都沒說完，韓闊就沖了上來。
李舒然以為韓闊要動手打人，
吓得躲到蘇黎身邊。“你放心，我好歹是個爺們兒，從不打女人，”韓闊盯着李舒然，一字一句地，“但是，你的嘴巴真的很臭，不光最臭，人長得還醜，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叫嚣？”
“你——”李舒然氣得臉通紅。
“還有你，蘇黎。你算什麽男人，你有多少女朋友自己沒數過？萱萱跟你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拿出來曬曬？難道你現在才知道萱萱是你的真愛，你的心肝，早八百年幹什麽去了？”
“我們走吧，韓闊。”韓闊喋喋不休地，宋萱萱不希望事情弄得太難堪，對韓闊說，“韓闊，我餓了，我想回家做飯了。”
宋萱萱拽了一下他的手臂，擡頭往韓闊耳邊靠，韓闊便低下頭，讓宋萱萱貼着他耳朵說話。
韓闊說：“你親我一下，我就走。”
宋萱萱沒猶豫，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吧唧了一口，“這樣總行了吧！”
電梯的層數逐步跳轉，緩緩下降至地下停車場。
上了車，感覺到身旁的韓闊依舊緊繃着的手臂，宋萱萱輕捏了下他的腰：“韓闊，你生氣啦？”
韓闊把着方向盤，直視着前方，語調不冷不熱的，“你說呢？”
兩人越走越遠，蘇黎心情極差，但他還是要保持面色如常。
從舒然那裏知道，姑父到R城只是簽個合作項目的協議，下午剛确認了框架簽完字，和秘書确定第二天回程。下午，姑媽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她說自己明天上午也會到R城，并且晚上約了一位老朋友，要蘇黎陪她一起吃頓飯。
從姑媽不合邏輯的話語間，蘇黎便敏銳地覺得其中必定有鬼，但他并未刨根問底。
如約走進餐廳，看見對面那個精心打扮過的女生和她身邊那位從小把他當兒子疼愛的姑媽時，蘇黎的臉色還是無法抑制地黑了一秒鐘。他吃了一頓度秒如年的晚餐，謝絕了姑媽讓兩個人出去溜達的提議，找了個借口趕緊溜了。
回房沒有多久，姑媽來敲門了，她面色也不好看，走進來坐下了，問蘇黎：“心情不好？”
蘇黎正在看電視，聞言擡頭看了姑媽一眼，平靜地否認：“沒有。”
“蘇黎，你不小了，”姑媽給自己倒了杯茶，醞釀了一會兒，又開口暗示他，“男人到了年齡，是時候考慮成家的事了。”
姑媽能看出來蘇黎對今晚相親的抵觸，但蘇黎這兩年連個女朋友也不談，他的終身大事不解決，她和哥哥嫂子都會一直記挂着。最近丈夫的朋友裏有位看起來不錯又門當戶對的小姑娘，給了照片後，也想認識認識蘇黎，她又從丈夫秘書處得知蘇黎恰好在這裏，便立刻飛過來，想撮合這兩個人。
能不能走到結婚這一步暫且不提，可以先跟姑娘處着。
“蘇黎，你爸你媽年紀也不小了——”
“——姑媽，”蘇黎打斷了姑媽，又頓了幾秒，放低了姿态，緩慢而執着地拒絕，“你讓我歇歇吧，我今天工作了一天也夠累了。”
或許是看見了蘇黎臉上疲倦的神情，姑媽噤聲了。
蘇黎看她一眼，又說：“姑媽，我要休息了。”
姑媽愣了一下，說了好，便從蘇黎房裏走出去了。
蘇黎回到浴室裏洗了澡，他穿着浴袍坐在套間的沙發上發了會兒呆，給李舒然打了一個電話。
因為蘇黎和李舒然同歲，表兄妹兩個平時有許多話題可談，彼此有什麽心事也會向對方講述。李舒然叛逆，姑父又嬌慣得不行，姑媽對自己的女兒束手無策，對他這個娘家侄子倒是又疼愛又嚴厲。
李舒然馬上接了起來，“喂”了一聲，問蘇黎：“找我什麽事啊？”
蘇黎便閉着眼，問她：“你在家嗎？”李舒然在R大附近租了間單身公寓，和何書浩離得很近。
“嗯，”李舒然說，“在家裏敷面膜呢。找我什麽事兒啊？”
蘇黎心情有些複雜，說：“你親媽帶我去相親了。”
蘇黎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的語氣像在跟李舒然告毫無意義的狀。李舒然又給她做不了主，但說出來他還是輕松不少。
李舒然“啊”了一聲，像是突然間被驚訝到了，過了一小會兒，她說：“相親是什麽？是和不認識的姑娘坐一起做自我介紹嗎？”
蘇黎笑了笑，說：“差不多。”
“那你們看對眼了嗎？”李舒然又問。
“沒感覺。”
“你會跟這個女的談戀愛嗎？”李舒然認真地問蘇黎。
“不會，”蘇黎說，“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
“哦，不喜歡可不行，”李舒然有些幸災樂禍，猜測道，“我媽是不是不開心了？”
“我沒當走走過場，姑媽她就該燒高香了。”蘇黎冷笑。
李舒然呸了一口，“你就惦記着你的白月光吧！誰也不管你！”
蘇黎換了個姿勢坐着，轉移了話題，“姑媽難得來一趟R城，你出來，一起去購物中心，給你媽挑幾件禮物。”
他沒想到，這個世界真是小，逛個街也能見到宋萱萱。兩人總是在他面前秀恩愛，讓他心煩意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