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結局
第109章 大結局
◎過盡千帆，終究還是你◎
精明一世的謝晗到底沒想到會被桃李給耍了。
她撲閃着呆萌的大眼睛告訴他魏淺禾的計劃時那樣的單純無辜, 仿佛天生不會說謊的真誠模樣，她口中說出往後會以真心待他時，也是真的誘惑到了自己。
所以明知自己不會真的放魏淺禾走，他也願意陪她們演一場戲, 玩一玩低級的, 躲貓貓的游戲。
但他沒想到, 再是弱小無助的貓咪也有利爪, 她不僅欺騙他, 讓他在顧清荞面前成了一個大笑話，還踐踏了他的真心——唯一一次願意相信別人的機會。
所以當顧清荞定下決心, 無論如何要把她們抓回來的時候，謝晗咬牙切齒地主動請纓，一定會把人給弄回來。
兩個弱女子, 還帶着一個不足月的孩子, 就算跑，還能跑到哪裏去，天涯海角，只要被他謝晗盯上的獵物，沒有逃脫的可能。
顧清荞怔怔盯着眼前燒成灰燼的宮殿, 神思不屬。
他曾幻想過與她在這裏閑庭散步、雨後秋千的美好, 那是他理想中二人該有的甜蜜生活, 但偏偏, 她的愛意是假的，自己卻已茫然深陷其中。
他失信，将她禁锢在這個狹小的方寸之地, 因此唯獨只看到了她的落寞與敷衍, 對自己的笑意是那樣的虛假與勉強。
自從來到了鳳儀宮, 她面對着自己的面容永遠只有疲累，所以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晚，有的時候，寧可聽手下人回報她的近況，他也不敢親自來一趟，陪她吃頓飯，一起讀讀書。
他開始害怕看到她的眼睛，只能夜裏等她睡着了才過來看她一眼。
很多時候，盯着睡夢中的魏淺禾，他會不由自主想去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就算在夢裏，她也一刻不能放松。
顧清荞清楚，這種緊張與不安是自己帶給她的，但他甚至對自己也無能為力，談何救助他人，他放不了手，無論如何不想失去。
現在他時常會想起過去遇見的魏淺禾，她鮮活、亮眼，始終挺直着修長的脖頸，回眸時總是亮晶晶的眼睛神采飛揚地看着你，嘴角是清清淡淡的笑意。
她會因為誤吃了毒蘑菇失态，手舞足蹈，會氣喘籲籲地跑來救你，義無反顧，會拿着藏起來的婚盟信物，扁着嘴說要退親，會在你表達出嫁娶之意時高興地點頭，說要嫁你……
這一切相遇怎麽能說是假的呢，明明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呀，他泥足深陷的時候，憑什麽他們擁有了另一份，比他心裏存着的，更真摯的感情呢？這怎麽是被允許的呢？
顧清荞有許多不甘，但更多的是恐慌與無奈，因為他發現，即便自己緊抓着不放手，她也像沙子一般會從指縫溜走。
包括他們曾經最美好的那些記憶，她也似乎不想要帶走。
計劃周密的潛逃裏，甚至連一封書信都沒有給他留。
清點着現場的侍衛長一路疾跑，臨到顧清荞面前時放緩了腳步。
獻帝的臉拉得老長，他從沒見陛下在人前露出過這種表情，無論是身為将軍時的宋青喬，還是初登大寶的新帝，他表露出的始終只有和善親民、豪爽開朗。
唯獨今日鳳儀宮失火，皇後與小公主不知所蹤，他第一次在獻帝臉上看到了陰蟄惱恨。
侍衛小心翼翼開口：“陛下 ，查清楚了，守門的宮人和隐在暗處的影衛，都是被火燒起來的煙霧迷暈的，娘娘所住的廂房四角，都搜到了大量的草藥殘渣，是種在院子裏的曼陀羅花與無情草，曬幹燃燒達到一定的量，可有迷煙的效果，許正是宮殿燃燒的大火，加大了迷煙的範圍，遠近安排的守衛，全部中了招。”
侍衛一板一眼地回報着搜查所得線索，顧清荞聽着心口抽痛，不言不語。
他以為她愛侍弄這些花花草草，顧忌她難能還有些愛好，卻原來都是在為出逃做準備，養花曬花，甚至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無情花嗎？原來就連一顆草藥，都兼具着暗示的意味。
侍衛接着道：“下屬沿着可能有的方向搜過了，唯有禦花園一角有一處密道，娘娘大概率就是從那裏逃走的。”
侍衛語氣明顯猶豫了一下，顧清荞覺察出來，沉聲問道：“還有什麽？”
侍衛道：“那個密道像是最近才挖出來的，看泥土翻新的程度，最多不超過半年。”
半年嗎？顧清荞冷笑。
魏淺禾帶着桃李不可能有時間精力，那這個密道唯有他最敬愛的小皇叔有能力做到，他也是從半年前就開始準備吧，如何從自己身邊偷走淺淺。
原本順着痕跡抓到兩個弱女子，在謝晗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一天過去了，三天、半月、一月，久到兩個人帶着孩子，可以逃到任何他手再也伸不到的地方，人還是沒找到。
在謝晗的回報中，顧清荞一次次的失望，到最後不再期待能找到她的蹤跡。
謝晗氣急敗壞，直言道：“陛下，這之中一定有王爺的大手筆，否則派了那麽多人出去，怎麽可能找不到。”
顧清荞面無表情道：“謝宰輔，我把任務交給你，你滿口應下的時候，并沒有說其中有困難就完成不了吧，宰輔不應該早就想到小皇叔會從中作梗嗎，難道你要說自己從沒預料到嗎？”
顧清荞的意思很清楚，他不管面前有多少困難，他看重的是結果。
謝晗蒙頭吃了一頓教訓，還特別憋氣地發洩不出來，氣得不輕。
确實，這一路都是顧滄恒在派人護着魏淺禾母女出城。
那條密道年久不用，早就被順帝派人從中堵塞住了，顧滄恒唯一想到，魏淺禾可能也會記起這個暗道，早早便派人從另一個方向完全打通，等待着被啓用的那一天。
柳樟帶着一小隊人暗中護送魏淺禾出城，馬車、銀兩，全部給她們備齊，其餘則有四五路人馬故布迷陣，以各種伎倆引謝晗的人追蹤，分散他的兵力，如此才能悄無聲息地将魏淺禾送走。
這個過程中，顧滄恒始終安安靜靜地留在宗穆王府，準備着接下來與顧清荞的鬥争。
他們之間，無論存不存在魏淺禾這個變數，遲早都要有一戰，而顧滄恒預感，這一天随着魏淺禾的離開，很快便會到來。
另一面，顧清荞向謝晗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魏淺禾的蹤跡，必要的時候，可以優先以搶回顧玖翎為重。
他忍不住惡劣地想：不是騙我說是我的孩子嗎，那就一定要搶下那個孩子，只要有她在，魏淺禾不可能忍心不回來的。
可惜，他錯估了謝晗的殘忍。
因着長途奔波，幼小的顧玖翎很快便染上了風寒癔症，魏淺禾不得不帶着她到城鎮之中買藥，僅僅如此，便被謝晗的探子盯上了，好不容易抓到這點蛛絲馬跡，謝晗的人一路窮追不舍，甚至有幾次，不惜對魏淺禾下了殺手。
所有人都會顧惜魏淺禾的性命，但謝晗不會，他對屬下的命令只有搶回顧玖翎，是以他們誤以為魏淺禾根本不重要。
柳樟帶着人，既要保護魏淺禾，又要守住顧玖翎，難免顧此失彼，甚至在一次沖突中，兩撥人互搶，弱小柔嫩還在襁褓的孩子就這麽摔到了地上，魏淺禾差點急瘋了。
想到就這麽糾纏下去不是辦法，無論魏淺禾自己的身體，還是顧玖翎脆弱的小身板，都經受不住更多的摧殘，他們只能另想辦法。
魏淺禾最終想去的目的地還是西北，她要去找陸漣心，或許還有沈如玉她們，在那裏，還有她的另一種歸宿。
柳樟建議兵分兩路，要魏淺禾與顧玖翎分開兩條道前去西北。
魏淺禾一開始還很猶豫，直到桃李說她會跟着顧玖翎走，柳樟也會保護她們那一條路線，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賭一賭。
誰叫她們碰上了謝晗這個瘋子，如此已是絕境中最好的辦法了，她不得不做出取舍。
萬籁俱寂的月夜，柳樟和桃李帶着孩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魏淺禾則由另一些人護着，引開謝晗的追兵。
只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此後經年，桃李帶着顧玖翎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遍尋不到蹤影。
桃李給魏淺禾留下了一封信，其中說清了她決定自作主張的原委。
這是桃李早就做好的決定，她聽魏淺禾說過夢境中所有的未來，包括顧玖翎必須經歷的命運，初時不以為意，直到她和柳樟同時意識到，只要魏淺禾還堅持留在顧玖翎身邊，她的确大概率會因為各種意外死去。
謝晗的追殺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性，歸根結底是顧玖翎必須離開生母流浪的開始不可更改，她注定要從颠沛流離，到歷盡千辛萬苦成功。
如同當初宋青喬擾亂了顧玖翎的出生，就必須被抹殺一樣，魏淺禾也是一樣，她必須與顧玖翎分離。
桃李十分清楚，讓她的小姐自己決定的話，她一定狠不下心放任顧玖翎受苦，所以就由自己來把這個孩子帶走撫養長大。
反正她只是裏面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遠遠地守護着顧玖翎安危，肯定不會像魏淺禾一樣危險，而且由她和柳樟一起守着小小姐，魏淺禾也才會放心。
桃李說，她會代替魏淺禾，當一個好阿娘，就像小時候陪伴魏淺禾一樣，她一定會将小小姐照顧的很好。
她還讓魏淺禾不要再試圖找她們了，天高海闊，去任何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終于到達西北，繼而清楚了一切的魏淺禾怔忪落淚。
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是桃李一心為她着想的純純赤子之心，但她仍痛心于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桃李與那個孩子。
顧玖翎，她開始了自己的人生，但起碼這一次，有桃李在她的身邊。
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謝晗的追殺最終截止在西北邊地，魏淺禾重新回到了西柳村，在那裏，有英娘和溫香雲她們打理好的村子與醫館，她重又可以回到自己醉心的醫術鑽研中。
平凡的日子再沒有了那許多驚心動魄，直到京城中宗穆小王爺因病暴斃的消息，延遲了數月，順着流轉的商隊傳到魏淺禾耳中。
空曠的庭院內，魏淺禾手中捧着裝滿草藥的篩子，無悲無喜地聽着魏蘭湘與魏寶珠閑聊，她們與宗穆小王爺雲泥之別，但從前在京中，誰不曾瞻仰過小王爺的風采，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消逝，總歸是件令人惋惜的大事。
魏淺禾想，他終歸還是輸給了顧清荞吧，重要人物既定的命運不可改，這個帝位必須顧清荞來坐，那他只能輸掉一切。
心中一片荒蕪寂寥，低頭間才發現手中篩盤傾斜，幹草藥撒了一地。
茫茫然蹲身撿拾，一雙男子的大手卻驀然出現在眼前。
仿佛害怕夢幻泡影消散，魏淺禾猝然擡頭，終于看到了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英挺臉龐。
他一身粗布麻衣，就像當初陪伴她在宛都時一模一樣。
過盡千帆，終究還是你。
（正文終）
後記：
大邺史記載，獻帝在位三十三年，除因失火亡故的皇後魏氏外，這一生再未納任何女子入後宮。
有野史稱他是癡戀魏氏，兌現當初求娶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後又有文人義士為其說書立傳，稱其終生未娶，乃是為杜絕外戚幹政，徹底消除世家大族，靠與皇室聯姻壯大權勢的影響。
無論如何，這一生，作為宋青喬答應魏淺禾的承諾，他都做到了。
予你以自由，願你乘風破浪，再無牽絆。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啦，後面還會有幾個甜甜番外，感謝寶兒們的陪伴，堅持看到這裏，嗚嗚，謝謝你們的愛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