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激怒
第70章 激怒
◎何必同旁人的新婦糾纏不清◎
被胸口不斷泛起的油膩感惡心到的魏淺禾扶着假山輕喘, 這一陣一陣的孕吐着實害的她不輕,生生叫她在大殿上忍了又忍。
那一桌的菜看着油淋淋的,沒一個可心的樣式,她一面防備着四周人群的反應, 一面還要忍受不斷飄過來的, 令人作嘔的味道, 真是受夠了。
身後突然響起的男聲吓了魏淺禾一大跳, 她倉惶轉身, 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被顧滄恒一絲不漏地捕捉到。
他再次疑惑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還是今夜宴食有哪道飯菜不幹淨?”
幸虧他對女子孕吐時才會有的反應一無所知,否則真是大禍臨頭,百口莫辯了。
魏淺禾一面怪自己還不夠小心, 有人跟上來了都不知道, 一面含糊解釋道:“這樣壓抑的氛圍,誰還能吃得下東西,令人生厭生嘔不是很正常嗎?”
顧滄恒代入她的立場,頓時覺得所說也不無道理。
她從小以來的生存環境單純,這是第一次面聖, 就發生了這樣直面皇權威嚴的事, 心生厭倦反感倒也正常, 像他這樣自小浸潤, 對壓迫習以為常的才是怪胎。
話題走進了死胡同,顧滄恒一時竟不知該怎麽接下去了。
他原本沒想要這麽快跟她搭話的,在他意識裏, 這應當是他們京郊別院分別後的第一次見面。
沒有一起流放過西北的那些日子, 沒有宛都日日夜夜的那些陪伴, 他們僅僅只是一對分崩離析後再次重逢的年少友人,生疏而又冷漠的距離。
他沒想好該跟那時不告而別的魏淺禾說什麽,又該以什麽心情面對她即将嫁予旁人的現實。
只能生硬尴尬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一句疏遠冷漠的問候,魏淺禾意識到他自我屏蔽了假扮柳樟的那段時間,以為她看待他,仍舊是争吵後離別那日的顧滄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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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不露分毫,魏淺禾反問道:“小王爺覺得呢,你派人一路監視我,又在方才那樣的場合阻撓我的婚事,故意刁難逼迫我,還覺得身無長物,無所依傍的我會過得好嗎?”
對于她的指責,顧滄恒不解且憤怒:“我為什麽拼命阻撓你的婚事,你會不知嗎?到此時你也要如此踐踏我的心意是嗎?一個半路結識的宋青喬有什麽值得你不顧一切的,你了解他嗎,與他相處加起來超過一月嗎,知道他什麽脾氣品性嗎?”
“你與他的點滴,加起來有我們自小在一起的萬一嗎?”
他始終想不通魏淺禾轉身投向宋青喬懷抱的理由是什麽,若說當初魏長海遇難時他的處置有失妥當令她失望,但萬事都可商量解決,有什麽需要她徹底決絕,與他劃清界限的。
“他就好到你連做妾,都要入他的府是嗎,那我對你的愛算什麽?”
魏淺禾自入宮起,就知還會面臨他的追問。
顧滄恒這個人執拗,不到黃河心不死,他不到最後一刻,不遭遇滅頂的打擊,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她狠下心腸道:“王爺,從我想要走的那日就告訴過您,不必将憐惜浪費在我身上,我不需要,也不會回頭,早就講明的東西王爺還在獨自糾結什麽呢。”
“正是為了避免王爺惦記,始終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最是念念不忘,那日我已主動奉上自己,是王爺拒絕說不要的,既然如此,今日就不必後悔,在這裏同旁人的新婦糾纏不清。”
字字誅心,聽得顧滄恒心口絞痛。
他從前竟不知,她這樣狠的心腸,還是說,她慣來如此,只是他被蒙蔽了雙眼,以為她就是依附着自己生長的菟絲花。
“旁人的新婦,呵,淺淺你尚未嫁人,倒是先學會怎麽利用宋青喬壓我一頭了。”顧滄恒帶着忐忑與失落追來,卻被她無情的話語刺起滿身反骨。
他步步緊逼,迫得她步步後退。
“你以為,回到京城,宋青喬能鬥得過我嗎,只要我想,伸伸手指就能将他捏死,淺淺想要他少年英才,被權勢打壓到再也爬不起來嗎,還是說,淺淺就是想要看他一身剛正脊骨被生生壓彎,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擡不起頭來?”
他言語邪肆狷狂,帶着不顧一切的狠戾乖張,生生叫魏淺禾覺得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你怎可如此,宋青喬乃國之棟梁,你若是不分清白是非地打壓折辱他,簡直不堪為大邺皇族,一己之私便能叫你蒙蔽了雙眼,迫害對大邺做出不朽貢獻的功臣麽,你身為王爺,就這樣小的一點氣量嗎?”
魏淺禾心中害怕他真的做出什麽改變宋青喬命運軌跡的事,口不擇言地譴責,期望或許能罵醒他,恢複原有的理智。
她怎知一心維護宋青喬的舉動,只會更加惹怒刺激顧滄恒而已。
他上前一步,将她逼到假山之上,退無可退。
左手撐住她身後的山壁,刀削的臉龐不斷靠近,顧滄恒盯着魏淺禾雙眼,道:“你到如今才知道,我就是這樣小肚雞腸的人麽,魏淺禾,你要宋青喬當場請婚,要我們之間的聯系再無退路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刻,我從來并非什麽善男信女,只是不屑在你身上使手段罷了。”
魏淺禾從未在顧滄恒身上見過如此神情,她心頭浮起無盡恐慌,意識到自己為了達成目的,忽略了太多不可控因素,顧滄恒一路追到西北就是證明。
她嘴唇顫抖着想要勸解些什麽,卻被身後一牆之隔的人聲打斷。
有丫鬟結伴從花園小道繞去大殿服侍,她們竊竊私語,聲音不算大,卻剛好夠隐在假山之後的兩人聽見。
“你今日瞧見了嗎,小宋将軍為了求陛下賜婚,給魏姑娘正妻的名分,不惜頂撞小王爺,得罪謝宰輔,他可真是名不虛傳的西北雄鷹呀,真羨慕魏姑娘,有小宋将軍這樣為她豁得出去。”
旁邊聽着的小丫鬟明顯沒能看到精彩的部分,央求着對方多說點細節:“哎呀姐姐,我那時去後廚催菜去了,什麽也沒看見,姐姐快給我說說将軍都是怎麽說的?”
對方壓低聲音道:“這不能在外頭說,等晚上回去了,躲被窩裏我偷偷描述給你聽。”
小丫鬟也不糾纏,只充滿豔羨的語氣感嘆:“先前聽姐姐們傳說西北疆場流傳回來的英勇事跡,我就十分欽慕宋将軍與魏姑娘的愛情故事,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幸虧陛下同意魏姑娘以平妻入府,否則真是苦了這對有情人了。”
“誰說不是呢!”二人抱着同樣的心情,便更能聊到一塊兒去了。
小丫鬟高興道:“既然要講,那姐姐晚上再将那個絲甲的故事講給我聽一遍吧,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段了。”
對方輕笑兩聲:“都聽多少遍了,小太監都能給你講兩段了,還就聽不膩了。”
小丫鬟稚氣未脫地撒嬌:“就是聽不膩嘛!”
二人有說有笑地漸行漸遠,留下假山之後,各自思緒紛亂的兩人淩淩對峙。
顧滄恒壓着嗓子,每個字都好像從嗓子眼裏不甘心地擠出來的。
“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有情人?絲甲的故事?淺淺的桃色豔事倒是廣為流傳麽,如今不止京城街頭巷尾,就連門禁規矩森嚴的宮中,都知曉你與宋青喬乃少年英雄配比紅顏絕色,将你以絲甲擋箭矢的事傳為一樁美談,呵,滿朝文武皆知的英雄佳人,真是讓本王長見識了。”
魏淺禾被他圈在懷裏頭靜靜聽着她們議論時,就已冷汗涔涔,額心直跳了。
她們在哪兒說不好,非要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談論,偏偏還被顧滄恒聽了滿耳,不大受刺激才怪了,他如何能忍……
她原是不知,在西北時,她要宋青喬将絲質裏衣穿在內側,阻擋箭矢倒鈎的事竟已傳到宮中了嗎。
當初,正是因為這兩層質地柔軟而又堅韌的絲衣充當了護甲,才保住了他最後一絲心脈,否則任憑她後來華佗再世,也是救不回他的。
或許正因為這絲甲,在這場戰役中救下了諸多将士的性命,才得以流傳得這樣快這樣廣吧,她當初無心之舉,确是立下了一番功勞的。
魏淺禾因為緊張,不停地發散思維,轉移因為面前人貼的過于近的呼吸,而産生的焦慮,她不能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否則此時此地,她因為孕期的不良反應,能立馬吐他身上也不一定。
如果那樣了,他怕是更要暴跳如雷,當場氣死。
時刻觀察着魏淺禾反應的顧滄恒,立馬意識到眼前人在走神。
她竟然在走神?在他快要氣炸的當下?
又或許,她是因為那兩個婢女說的話想起了宋青喬?
陷入無限揣測的顧滄恒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咬向眼前女郎兩瓣紅潤潤的唇,果然如夢中一樣的甜美、柔軟,不管對方如何反抗撕咬,他就是緊緊貼着不松口。
直到不遠處宋青喬呼喊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淺淺,是你在那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