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争寵
第58章 争寵
◎他非要與宋青喬分出個高低來◎
魏淺禾親眼見着那三支箭射向二人, 其中兩支更是直奔宋青喬胸口而去。
她顧不得身旁人阻攔,連爬帶跑着沖過去。
正在此時,方才射箭的人再次回首搭弓,引箭向這邊射來。
顧滄恒腦袋嗡嗡作響, 發暈的同時看到魏淺禾身後護衛驚恐表情與大聲呼叫的動作手勢。
意識到身後人還在射箭, 且目标是她, 顧滄恒拼命想要爬起來。
他不顧後背傷勢, 在持續耳鳴中奔向跑來的魏淺禾, 想要将她撲倒,避開背後射來的利箭。
可惜路程太過遙遠, 好像無論他怎樣跑向她,他們的距離總在不停地拉長、拉遠。
因為,放棄他主動向她伸出的手, 魏淺禾選擇了跑向宋青喬。
他因刺殺而受的傷, 因這一箭而流的血,仿佛這一刻都在阻止他靠近她。
終于,氣力不濟,腳下踉跄着摔倒,他的手擦過她的裙角, 眼睜睜看着她撲向宋青喬, 以毫無防護的弱小身軀擋在他上面, 避免再射過來的任何一箭插到宋青喬身上。
此情此景, 仿若一幅緩慢镌刻出來的畫卷,牢牢刻印在顧滄恒悲痛的眼眸中。
到此時,他好像才不得不從心底承認, 他輸了, 他真的輸給了宋青喬, 丢掉了他的淺淺。
身旁陸陸續續有人跑過,他們有的是策馬揚鞭去驅趕方才追過來的敵人,有的是跑向宋青喬與魏淺禾,着急忙慌地查看他們的傷勢。
他們一一經過他身邊,簇擁到宋青喬身側,無人在意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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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夷猛士後射的兩箭并未命中,他原本的目标就是宋,只是混亂中的顧滄恒關心則亂,誤以為她會受到傷害。
因為魏淺禾及時跑來護着宋青喬錯開了位置,兩支箭矢死死釘在身旁泥地裏,有一支甚至貫穿了堅硬的石頭。
然而宋青喬身上早已有數不清的傷口,魏淺禾抱着他的雙手,以及與他相接觸的衣衫,全部沾上了紅紅血跡,黑色夜行衣透不出血色,卻帶着詭異潮濕的暗紅。
魏淺禾渾身發抖,腦子裏亂成一團,她不必剝開他的衣衫,就知道裏面傷的有多重。
對方第一次射向他的兩箭,有一箭偏頗了重心,有一箭卻正正紮在他後背,這個位置,亦是左胸,不知距離他上一個傷口有多近。
她不自覺攥緊小腹處的衫裙,尖尖指甲紮進肉裏。
難道,她還未懷上?所以宋青喬命懸一線,注定要死?
周圍人七嘴八舌地建言,魏淺禾腦子嗡嗡,一句話也聽不進耳,她忽然想起同樣滾落在地的顧滄恒,穿過人群,找尋他的身影。
修長的身影不再高大,他佝偻着腰背對她的方向,以手中劍支撐,慢慢走向營地方向,忽而腿下一軟,整個人栽倒草地裏。
魏淺禾心漏跳一拍,放宋青喬到護衛手中,起身跑向顧滄恒。
身旁有人驚訝拉住她的胳膊:“魏姑娘,去哪兒?将軍怎麽辦,該如何處置?”
魏淺禾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無處安置,拼命逼自己鎮定。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吩咐他們妥善處理宋青喬:“把将軍小心送回營帳,燒水,準備火盆,燒開的水撥一部分放涼,越多越好,回程的路要小心,将軍的傷不宜劇烈挪動,盡量不要牽扯到傷口。”
她一聲令下,做了這群人的主心骨,他們皆以為她沉穩有把握,可誰知她心中恐慌空寂,快要被黑暗吞噬。
那人終于松開拉她的手臂,魏淺禾得以跑向顧滄恒。
在這段不算遠的路上,魏淺禾卻覺翻越了千山萬水,煎熬難忍。
他不能死的,最起碼,她從沒想過他會死在自己前頭,惡人活千年不是嗎,一個抛棄青梅,任她盛年死去的負心人,怎會死得這般輕易、輕松呢?
他就算是死,也合該是她去折磨、羞辱他,而非默默孤獨地死于亂箭之下。
所有對于夢中顧滄恒的仇恨,此刻變本加利,化為更深的怨毒。
他憑什麽死在追逐她的路上,想要借此令她愧疚嗎?是他自己非要一路追到西北來的,誰也沒求着他什麽。
左右不過一個得到便再也不會珍惜的女子而已,他鬼迷了心竅執着跟随,就以為能令她回心轉意嗎?
他就應該死在京城富貴堆裏,憑什麽死在殺敵疆場上,還能博一個美名。
魏淺禾的思緒煩亂,幾乎組建不成完整的邏輯,恐慌與莫名的怨憎推着她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仿佛如此,她才有勇氣面對他的結局。
顫抖着手将顧滄恒扶起,兩指先去脖頸處探他的脈搏。
幸好,微弱,但還能證明他尚且活着。
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被另一只大掌抓住,懷中人費力睜開雙眼,扯着嘴角冷哼一聲:“放心,沒死。”
暫且不能教你稱心如意,自此毫無障礙地從了宋青喬。
方才那一箭還斜斜插在他後肩,魏淺禾這時才發現,他如同宋青喬一般,周身上下遍布着大小傷口,顯然在敵營經歷了一番動靜不小的厮殺。
她伸手利落将羽後尾折斷,方便待會兒運送他回去,擡手又欲掀開衣襟查看內裏傷勢。
意識混沌的顧滄恒卻一把擋住她的手,弱弱質問:“同樣中箭倒地,你方才為何只想着跑到他身邊護他?”
魏淺禾被他問住,心有戚戚,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她偏過頭去,嘴硬道:“大人忘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我自然更關心他的生死。”
顧滄恒抓着她的手收緊,掐的她生痛。
“所以你眼中如今當真只有他了嗎?”
魏淺禾驚訝看他。
是失血過多意識迷糊,又忘記了此刻自己的身份嗎?
還是歷來狡詐,趁着虛弱一副委屈作态,可憐巴巴乞求一點安慰,憑白叫人看了生出愧意。
佯裝聽不懂,魏淺禾反警告他道:“大人不是一向提醒我注意分寸學會自愛嗎,大人這一問可就逾矩了,是為不忠。”
顧滄恒眼含疑惑看她,仿佛聽不懂她這話說的什麽意思,魏淺禾由此才确認,他在彌留恍惚之際,真得忘記了自己在假扮柳樟的身份,只以為面對着她的還是他自己。
她心中是真氣,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這點情情愛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東西,他就非要在此時此地此景下與宋青喬分出了高低來嗎!
在她心中孰輕孰重,又能怎麽樣呢,若是他們之中有一人死了,還争個蛐蛐兒……
魏淺禾恨他不争氣,心中惱怒交加,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但他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仿佛至死就想求一個足以瞑目的答案,又叫她說不出更多賭氣的話來。
“當時有兩支箭射向他,是個人都會更關心他的安危,況且我來的時候就知道他身受重傷,自然下意識覺得必須護住他。”
千鈞一發的那一瞬間,她承認,的确忽略了顧滄恒的存在,只因她這麽長時間以來,始終擔憂着宋青喬的命運是否因自己而改變,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的憂慮最終應驗了,是以心急求證。
原來只是因為射向宋青喬的箭多了一支。
顧滄恒心中稍許慰藉,掙紮着對抗襲來的困意,還想要說什麽,卻被終于發現他也受傷倒在這裏的兵卒打斷。
他們一呼啦跑過來,關心他的傷勢,詢問魏淺禾如何安排。
魏淺禾掙脫他的手将他放下,簡單說明了一番傷勢,幾個笨手笨腳的兵士擡起他往回走,其間動作粗魯,弄得他傷口更疼了。
顧滄恒躺在擔架上,就這麽眼睜睜看魏淺禾跑到了宋青喬身邊。
她有條不紊向周邊人吩咐着什麽,再擡手翻看宋青喬傷勢,盡心盡力做着自己能做的。
身體上的疼痛慢慢蔓延開,除了不甘心地合上雙眼,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只能任由意識堕入黑暗。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頭頂已是熟悉的營帳。
周邊悄無聲息,只餘燭火稀微閃着紅光。
顧滄恒感覺身上傷口都已處理過,且帶着擦過身的清爽皂香,原來,他沒死啊。
想起何人能在這種情況還記得他喜潔淨,唯餘魏淺禾爾。
他心中酸一陣甜一陣,卻陡然意識到身處何地是何身份的問題,擡手摸向下颌骨位置。
幸好,人/皮面具還在,她那麽聰明,卻又傻傻的蒙在鼓裏,連臉上血污擦幹淨了,都未察覺他是戴着面具的,她的阿恒呀。
曠野之上,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但他亦不在乎其他人如何做。
他只關心,她的心意最終落在何處,然而,頂着柳樟這副面具,如今她偏向宋青喬也不好,偏向他這一處更不好,顧滄恒愁腸百結,恨自己自讨苦吃。
他擡眼去尋找魏淺禾蹤跡,發現她原來就躺在自己近旁。
只可惜,離她更近一些的是宋青喬。
她趴在宋青喬的手邊睡着了,顯是照顧他到困極,方才就地而眠。
顧滄恒心中不滿,剛想伸手拽她過來,卻見魏淺禾睫毛翕動,隐有要醒的跡象。
他慌忙閉緊雙眼,假裝還在昏睡。
身前有輕微衣衫摩擦的聲音,顧滄恒感覺到魏淺禾要起身探向自己這邊查看。
恰在此時,燒迷糊了的宋青喬嘶啞着嗓子喊着:“淺淺,淺淺,小心!”
顧滄恒唇齒緊咬……臭小子,喊的可真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