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建廠這種大事情, 虞聽堯不可能拍拍手就決定
他是在大隊上長大的，大隊上才是他的根，他的家人親戚也全都在大隊上, 他不說把大隊放在心上, 為了大隊鞠躬盡瘁, 但是也不至于完全不為大隊考慮
這在公社建磚廠是他和林隊長事先商量過的結果
他們大隊不适合建磚廠，首先就是地裏位置, 他們這邊靠近山脈，也就意味着, 他們大隊的交通位置真說不上好。這磚廠建設好了，距離其他大隊公社太遠了，路也說不上好，這運輸真的很難解決
再一個就是, 他們大隊雖然人多, 但是真的很難支撐起一個大型磚廠, 小型的話, 賺不了多少錢，還麻煩
最重要的是，虞聽堯對于大隊還有其他安排，不過這個就得等公社磚廠事情弄好以後再來了，這腳步總要一步一步的才好
雖然說之前就商量過了, 但是林隊長還是很着急的，倒不是他不夠穩重，而是這事關重大, 誰淡定得起來啊？
昨天虞聽堯回來時候已經和他簡單說了這事, 不過那會兒已經晚了，說得太簡單了, 這等到第二天白天，林隊長簡單處理了大隊的事情，指揮人曬糧拾地之後，他就急匆匆跑到了虞家
“老五，老五”林隊長在門口喊了幾聲，就推開門往裏面走去
前幾天大隊上的糧食已經收完了，現在光是曬糧這些，已經不忙碌了，好些不缺公分的人也提前開始休息，虞家這樣也不奇怪
他們家就這麽幾個人，秋收時候又出了大力，一個小傻子一個小崽子一個老人家，在大隊也算是‘困難戶’标準了，提前休息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林隊長也沒想太多，喊了一聲，推開門就直接走了進來，然後一個光溜溜身影跑過。他下意識捂住眼睛，有些氣急敗壞道
“哎喲，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這麽大姑娘怎麽不穿衣服？”
“曬太陽”虞聽寒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撓了撓頭發，兇巴巴看他，“你兇我？”
不等林隊長叫冤，她手裏抓着的光溜溜的小野人發出一聲哀嚎，看着打開的大門就要往那邊跑，又被虞聽寒手疾眼快給抓住動不了
至于反抗，她那長長的指甲之前掰斷，現在又被指甲刀修理得一點根都不剩了，只有撓癢癢的份
今天天氣還不錯，太陽曬在院子裏暖洋洋的，小野人身上髒兮兮臭烘烘的獸皮被扒拉了下來，整個人光溜溜的，依舊半蹲着呈現野獸的姿勢，仰着腦袋嗷嗚嚎叫，帶着些凄涼的意味
雖然說被扒光光了，但是她看着也就四五歲的樣子，就是個小崽子沒什麽好看的。更別說，她這黑漆漆的一坨，身上從頭到腳全都是厚厚一層泥垢，髒得不成樣子
林隊長本來還想說兩句的，這女娃娃光着像什麽樣子？但是對着虞聽寒兇巴巴的一副你敢兇我我就喊人的模樣，他還是選擇閉嘴，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我沒兇你，就是怕她跑出去，你這是要給她洗澡？”
“洗白白，洗香香”見他‘認錯’，虞聽寒這才放過他，喜滋滋說着
她也不嫌棄這小野人髒，對于給人洗澡這事還是挺有興趣的
雖然說知道這是別人家崽崽，但是對虞聽寒而言，小野人還是更像個會動的大玩具，挺有意思的
“洗白白”
她們在這邊說着，那邊魚魚也抱着個小板凳噠噠噠朝着這邊跑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和虞聽寒一個模樣
“你五哥呢？”林隊長嘴角一抽，他和這小傻子可沒法溝通，還是得找正經人
“燒水”虞聽寒瞅了他一眼就繼續揪着小野人，拍怕人的胳膊，揪揪人的頭發，甚至還湊近一點看她是怎麽嚎叫出來的
“嗷嗚”她試着跟着嚎叫一聲，聽着和小野人的聲音差不多，但是小野人不這樣覺得，嗷嗚的嚎叫都停在一半，瞅着亂嚎的虞聽寒，瞪大了眼睛，重新嚎了一聲
“嗷嗚”這樣這樣，這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啊嗚”虞聽寒覺得挺有意思的，睜着大大的眼睛，喜滋滋張嘴跟着嚎叫
魚魚看着自己親親媽媽媽媽這樣，眼睛亮晶晶的，也跟着奶聲奶氣地嚎叫了起來
“啊嗚嗚”
那小奶音奶聲奶氣的，聲音倒是洪亮，像是斷奶的小奶狗一般
“嗷嗚”小野人這下是真的不高興了，聽不懂完全聽不懂，憤怒大聲繼續嚎叫
沒一會兒，院子裏就是三人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音，啊嗚嗷嗚啊嗚嗚嗚的，要不是在和三個人就在這跟前待着，林隊長都得懷疑自己是誤入狼群了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他嘴角一抽，按了按自己腦袋，頭大地離開現場，自顧自走去廚房了
這幾個人他可沒法，只能讓虞聽堯來了
“你不出去管管？”林隊長一進廚房就看到正在竈臺前面的燒火的虞聽堯，這人高馬大的，縮在這個小凳子上倒是也怡然自得
虞聽堯正拿着鉗子從竈臺裏夾燒紅的炭火放在炭盆裏，左右弄了一會，這邊盆裏已經燒起來了
“……這才剛秋收完，就烤火了？”林隊長納悶
“那孩子已經過來有這麽久了，再過段時間就太冷了，趁着現在有太陽剛好洗一下，烤點火會暖一些”虞聽堯淡定說着，“林叔你先自己坐，物品還要再忙一會兒”
林隊長：……
牙疼
這大男人怎麽能這樣啊
林隊長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這話說了也沒用，免得還惹人不樂意了
“那孩子怎麽樣？真要養？現在還有反悔的餘地”林隊長道
這人心都是偏的，他作為大隊長雖然之前說得好讓大家□□，但是真輪到自己身邊的人嘛，他還是想勸慎重
養孩子可不是什麽簡單事
“您這話都說了多少次了，放心吧，既然把人帶回來了，我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虞聽堯笑着搖了搖頭，把火盆弄好，又加了層茅草上去，沒一會火苗飄了起來，明明滅滅的，看着旺盛，但是實則一吹即散
就跟那小孩子的生命一般
“行吧，你要是真做好決定了，等後面收拾好了，就在秋收前去給人上個戶口，到時候也分點糧”林隊長嘆氣
“好，等過兩天就帶去”虞聽堯點頭
“名字想好了沒有？”林隊長又道，“這孩子命也苦，名字得慎重點”
“想好了，大名就跟着魚魚走吧，這孩子以前日子不好過，希望她以後能快樂一些，就叫虞織樂吧，希望她們姐妹倆都能快快樂樂”說道魚魚，虞聽堯的神色柔和了起來，一副慈父的模樣
林隊長心生感嘆，這當爹了就是不一樣
“那小名呢？”
“這孩子是寒寒和魚魚在山野裏找回來的，和野外有緣，賤名好養活，所以就叫”虞聽堯一本正經地說道
“小草吧”
林隊長：……
“哈哈哈”虞聽堯忍不住笑了起來，在林隊長無語的表情下，好一會兒才正經下來，輕笑一聲，看向外面的天空，目光深遠
“開玩笑的，小名叫鳥鳥，她只能靠她自己，希望她長大後能像鳥一樣自由快樂”
林隊長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外面嗷嗷叫聲中，幽幽說道
“希望吧”
虞聽堯神色悠悠，也沒細說這孩子的事情和打算，很多事情說再多也是空話，只有行動是實際。
他悠悠起身，揍到一邊洗了個杯子，然後到櫃子裏找了些茶葉放進去，打開鐵鍋上的鍋蓋，白汽飄出，裏面開水咕咕。他舀了水泡好茶葉遞給林主任，就拿起瓜瓢往一邊的熱水壺裏面舀，剩下的舀進水桶裏面
“叔你先坐一會兒，我先去給崽崽洗個澡”虞聽堯拎着水桶淡定出門
院子裏面，一個大木盆已經放在太陽底下
虞聽堯把桶裏的開水倒了進去，又放了些冷水，摸了摸水溫，就蹲在那裏，臉上帶着笑，單手杵在下巴上，看着對面樹底下
虞聽寒把小野人，不，應該是鳥鳥拽住，免得人掙紮跑開，而旁邊虞采花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幹淨利落一點不猶豫心疼地把她那比野草還要雜亂、比鳥窩還要亂糟糟的、爬滿了虱子、硬邦邦的頭發幾刀剪掉
不過也并不是随便剪的，等到大部分頭發剪掉以後，她拿着鋼刷（某給豬刷毛用的）往小草頭上刷
“嗷嗚”鳥鳥嘴裏嗚嗚呀呀，坐在那裏不停掙紮，眼睛都冒起了眼淚花，看着還有幾分可憐
奈何束着她的虞聽寒就是鐵石心腸的，繼續把人給拉着，任由她嚎叫，甚至還手欠地揪揪她亂糟糟的發根，捉兩個虱子塞她鼻子上咯咯笑
“蟲蟲”
“……你玩嘛，等會兒虱子爬你頭發上有你哭的”虞采花冷笑
虞聽寒繼續咯咯笑，一點不帶害怕的
她們這裏湊成一堆的，魚魚倒是被她們勒令不許靠近，站得遠遠的，免得真沾上虱子了
【抓緊時間了，今天是任務最後一天了】
魚魚正在一邊湊熱鬧了，腦袋裏想起系統久違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幸災樂禍
【統統壞】
魚魚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屁股，癟了癟嘴，在心裏控訴這壞系統，她就是個小崽子啊
【加油，倒計時十四個小時】系統幸災樂禍完了就消失，開始在系統內部試驗起打屁股力度了
它一定要，好好出一把氣！！！
【壞】
魚魚癟了癟嘴，湊熱鬧的心情也少了幾分，耷拉下腦袋，焉了幾分
她小崽子可沒挨過打，就算是虞采花有時候生氣，那也只是輕拿輕放做個樣子的
“魚魚，過來洗澡”
聽到爸爸的聲音，魚魚立馬放下什麽任務不任務的，噠噠噠朝着虞聽堯這裏跑了過來，小胳膊小腿的，一邊噠噠跑着一邊努力解着扣子
她可是個愛幹淨的小崽子
“慢點，爸爸來”虞聽堯把人抱了起來，揉揉人的小腦袋，臉上全是柔意
魚魚才兩歲出頭，也沒什麽防不防的，虞聽堯熟練地試好水溫，就給人扒拉幹淨，泡在溫水裏面，拿着小崽子專門的洗發水香皂給人洗白白
“洗白白洗白白，搓澡澡……”魚魚坐在盆裏面，曬着溫暖的太陽，奶聲奶氣哼着歌兒，小腦袋輕輕地晃着，玩着自己的腳丫子，時不時濺起水花，心情好得不得了啊
尤其是看着自己白白的胳膊，再看看那邊黑漆漆的小草，魚魚驕傲地擡起腦袋
“魚魚白白，她髒髒”
“對，咱們魚魚最愛幹淨了，香噴噴的”虞聽堯給她清着頭發，動作輕輕，聲音柔和，眉眼帶笑
“好了，魚魚站起來”
魚魚刷一下站起來，雄赳赳昂着腦袋
她，魚魚崽，就是最幹淨的崽崽
虞聽堯給人清洗好了，拿起幹淨大毛巾給人裹了起來抱在懷裏，又拿出小毛巾給小崽子擦着頭發
魚魚的頭發細細軟軟的，泛着些黃意，但是頭發又很直，長相真說不上乖巧軟糯，帶着他們慣有點淩厲疏離，只不過她年紀小，又愛笑，這些兇都被奶乎乎小奶音和甜滋滋笑容遮蓋了
不過她‘兇’起來的時候可兇可兇了
就像現在，虞聽堯注意力放在那邊抓鳥鳥的虞聽寒那邊，手勁大了一些，小崽子嘶了一下，瞪着大眼睛，三白眼看着他，氣呼呼兇萌萌的
“痛，爸爸壞”
“爸爸錯了”虞聽堯誠懇認錯，總算把目光從虞聽寒那邊移回來了
“哼”魚魚輕哼一下，看他認錯了，又收起兇巴巴的小模樣，轉過來抱住人，奶乎乎甜滋滋道，“魚魚不怪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媽媽媽媽媽”
……
小孩子就是東一句西一句的，上一句還在說太陽，下一句就跳到吃飯飯去了，虞聽堯早就習慣了，耐心地一聲聲應着小崽子，然後輕柔給她小心把頭發上的水漬給擦幹淨，等到差不多了，從兜裏取出一顆話梅糖往她嘴裏一塞，在小崽子亮晶晶的目光下，抱着人進屋
雖然說家裏現在情況不比之前，但是魚魚的衣服其實很多
他們夫妻倆以前買的衣服是真不少，一年兩套夏裝兩套冬裝起步，這麽多年下來，還真不少。那些舊衣服就算了，沒穿幾次的衣服改一改，就是魚魚的新衣服了
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魚魚各個季節都有，絕對是大隊上衣服最多的小崽子了
魚魚換好衣服就在床上打起了滾
“今年過年，爸爸肯定給咱們魚魚買一身新衣服”虞聽堯臉上帶着笑，心裏可心疼自家只能穿舊衣服的崽崽了。他一把把魚魚抱了起來，揉了揉她濕漉漉的腦袋，往上面輕輕一扔
“哇”魚魚樂咯咯叫，“飛”
“走，我們去外面飛，把頭發曬幹”虞聽堯輕輕松松把人抱在胳膊上面，從房間走了出來
“嗷嗚”剛一出來，外面小草繼續傳來殺豬般的嚎叫
她被壓盆裏，溫熱的水蓋在身上，非常不适，在那裏瘋狂掙紮，啪嗒啪嗒，盆裏的水四濺開來，給旁邊的虞采花和虞聽寒濺了個正着
“要死啦，嚎嚎嚎殺豬呢”那一口洗澡水直接沖到虞采花嘴邊，她呸了一聲，一巴掌拍在小草腦袋上，扯着嗓子罵罵咧咧
“你看你髒成什麽樣子了？那豬圈裏的豬都比你幹淨，你還好意思嚎嚎嚎，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拍死你個小玩意兒，給你我閉嘴……”
虞采花的嗓門是出了名的大，從大隊東頭喊道西頭，隔兩座山都能聽到她的聲音，現在在家裏扯着嗓門罵罵咧咧，一下子就把小草的嚎叫聲給壓制了下去
“嗷嗚”小草懵逼了，明顯慫了起來
啊嗚啊嗚啊嗚
好，好兇啊
小草瑟縮了起來，看着虞采花的目光帶上了畏懼和害怕
“這才對，別以為老娘不收拾你，在老娘的地盤就給我聽話，不然我抽死你”虞采花冷笑一下，一瓢水直接從小草腦袋上往下倒，給人淋成了落湯雞，配上畏畏縮縮的模樣，看着無助又可憐
虞采花半點不心疼的，又是一瓢水潑了過去，對于人怕她非常滿意，就是要這樣，一家之主就應該如此，順便的，她瞅了瞅旁邊的虞聽寒，也嫌棄了起來
“一邊去，別在這笨手笨腳礙事”
“幫忙”虞聽寒拍拍胸口，驕傲道，“寒寒幫忙”
“滾”
“好咧”
……
虞聽寒委屈巴巴離開戰場
那是真的戰場，沒了虞聽寒這個礙事的人，虞采花大刀闊斧，真就跟殺豬一樣，揪着人的脖子就刷水，然後拿着洗衣粉就往人身上倒，拿着一邊刷衣服的刷子就上手
“嗷嗚嗚嗚！！！”可憐的小草扯着嗓子掙紮了一起來
虞采花又是一巴掌下去，人又老實了起來，老實得讓虞聽堯都有些意外
但是仔細想想，他心中有些猜測，可能，這人以前的奶奶也說不上是好脾氣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會被扔到山上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但是也沒上去幫忙
這自家小崽子就算了，年紀小還是親生的，這四五歲指不定已經六七歲的人，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幫忙
而且吧，就小草這一身反骨和兇意，真溫和對待，那可能是真的洗不幹淨的
“五哥”被趕走的虞聽寒癟着嘴拖着腳走了過來，手上腳上都沾着些水漬，直接撲到虞聽堯懷裏，委屈巴巴
“媽不要我”
“哪有，媽是心疼你，怕寶寶累着”虞聽堯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哄着人，把魚魚塞她懷裏，笑道，“寶寶和魚魚玩去，上次買的彈珠還在嗎？寶寶厲害還是魚魚厲害？”
“寶寶/魚魚”母女倆異口同聲，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睛裏火光四濺，又是異口同聲
“媽媽/魚魚”
“哼”
見眼神決不出勝負，兩個人立馬手牽手，找出彈珠跑一邊去決勝負去了
虞聽堯注視着母女兩個，笑了一下，可算是想起家裏還有林隊長這個外人了
“……弄好了？”林隊長坐在廚房裏面，面無表情地在竈前面加着柴火，有些心累，語重心長
“老五啊，男人不興這樣的，傳出去別人笑話”
雖然外面的笑話已經不少了
“有嗎？”虞聽堯輕笑一聲，道，“不怕，反正也沒人敢當着我的面笑”
林隊長梗了一下，廢話，就他這人，誰敢到面前說閑話？
“你啊，也不知道和誰學的，你爸也不這樣啊”林隊長感嘆，“他那人最是嘴硬和死要面子了，那些年沒少和你媽幹仗”
虞聽堯笑而不語，能是和誰學的？大隊上除了這一人，還能有誰會這般厲害？
“算不算了，你小子忙完了吧？我這過來這麽久了，你倒是好意思，就讓我我一個人在這裏蹲着”林隊長故作抱怨
兩家關系很是親近，不說他家小兒子救命之恩，就說他和虞聽堯他爸是多年好兄弟，是看着虞聽堯他們長大的，關系自然很是熟人，也不在意這些細節
“那可忙不完，快到中午，該煮飯了”虞聽堯撩了撩袖子
“信不信我抽你？”林隊長瞪人
虞聽堯輕笑一下，也不開玩笑了，給他杯子裏重新添上茶水，在旁邊坐下，聲音悠悠
“稍安勿躁，您這都當了多少年大隊長了，怎麽還是這麽沒耐心……”
**
現在是十月中旬，秋收剛剛結束，因此天氣還是很不錯的，忙碌了一年的農民可就指着這入冬前的太陽曬曬糧，到時候多分一點咧
不過到底是十月份了，太陽不比之前了，曬不到人，但是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鄉下沒有澡堂，天冷下來時候各家都是湊着有太陽的時候洗衣服洗澡
虞采花他們也是瞅着時間來給鳥鳥來一個徹底的大清洗，畢竟，給她洗澡真不是個小工程啊
她這也不知道在山上待了多少年了，那泥垢都堆了不知道多少層，用溫水泡了一會兒，那一搓，就跟搓泥巴一樣搓下來一層
從臉到腳，從手到腿……
虞采花足足搓了半個小時才搓完一遍，那盆裏的水都不是水了，是泥水，髒得不成樣子，鳥鳥也從一開始的抗拒畏縮，到現在變成了
生無可戀
人都有些暈暈乎乎，任由虞采花搓來搓去
“起來”虞采花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把人拎了起來，然後端着水盆往旁邊一倒，又倒上幹淨溫水，先給人在外面淋了一道，又把人塞進盆裏，開始搓第二道
依舊是個大工程
不過比起之前，這搓了一道澡的鳥鳥已經大變樣了
毛躁成團的頭發只剩下發根，比平頭好不到哪裏去，但是看着幹淨清爽
她的臉蛋屬于虞采花重點關注對象，這搓了幾遍了，臉蛋上的黑漆漆污漬總算是沒有了，一張臉紅彤彤的，但是依舊能看出長相了
她臉型偏長，但是小，鼻梁高高的，眉眼也較為深，很是精致。五官中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雙狹長的眼睛，許是在山裏生活久了，瞳孔顏色偏向黃色，睫毛濃密，微微眯着眼睛便能遮住其中神色，被盯上人會有一種被野獸盯上的緊迫感，
這種長相在這會兒，尤其是鄉下真說不上是好的長相，侵略性太強了，太野了，容易被說性子尖、不服管教、不宜家，很不招人，尤其是長輩的喜歡，更甚至會被安上克人的名義
這年頭最受歡迎的長相，一是圓潤的臉型，看着就帶着福氣，二就是鵝蛋臉，一看就宜室宜家，至于什麽精致啊柔弱啊個性太鮮明的都不太受歡迎的
當然，這個指的是對于長輩而言，年輕人嘛，反正長得好看的都受歡迎
虞采花倒是沒個什麽偏好，她就喜歡能幹人，幹活能幹、大氣端莊能承得起事的那種，至于長相，她可不覺得長相和人的性格能有什麽關系
反正吧，長相再是如何，她瞅瞅這小家夥，帶着嫌棄
都是賠錢貨吞金獸
“站起來”在虞采花幾次換水搓洗之下，一個紅彤彤但是幹幹淨淨的大崽子新鮮出爐了
虞采花也說不上什麽有耐心細心的人，把人揪起來，拿着毛巾粗暴蓋上去，三兩下把身上水擦幹，就直接套衣服了
這是前段時間改的，就普普通通的黑色衣服，經髒就夠了
當然，作為長期在山裏生存的人，鳥鳥野性難馴，自然不可能全程乖巧聽話任由虞采花擺弄，然而，虞采花那是誰？那是大隊都出了名的厲害老太太，能怕她一個剪了爪子的小崽子？
那一呲牙就一巴掌，一動爪就一巴掌，一瞪眼就一巴掌……
啪啪啪的，鳥鳥焉了吧唧任由虞采花動作，眼淚花一會兒流一會兒斷，看着也是可可憐憐的了
“行了，哭個屁，要不是我們，你個死丫頭得凍死在山上，還好意思哭，哭個屁”虞采花不吃這一套，冷酷無情把人拎了起來，一巴掌拍人背上
“站好了，背打直”
魚魚光是看着自己都疼了，緊緊抱着虞聽寒，湊熱鬧都不敢靠太近了，生怕她奶那巴掌啪啪就朝她拍了過來
不說她小崽子了，虞聽寒這個當娘的也怕啊，母女倆本來在那邊玩彈珠的，奈何這邊聲音太明顯了，兩人玩到一半就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了起來
“看什麽看？你們倆誰敢給老娘惹事，也給我仔細你們的皮”虞采花對母女倆很是嫌棄，“沒用的玩意兒”
“……”
瑟瑟發抖
“過來看看”警告一番兩人後，虞采花又朝着兩個人招手，讓她們來看看今天的成果
雖然說鳥鳥野性難馴，也說不上聽話，但是經過一上午的教訓，這會兒臉呲牙的勁都沒有了，就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那裏
她的皮膚說不上白還是黑，現在只看得出來紅，但是看樣子指定是不會黑的
人看着也就是四五歲的樣子，但是按照猜測來，這山上日子不好過，肯定會矮一點，所以應該是六七歲才對，不過這就無所謂了，她就算是十歲，這上戶口也不能這麽上
話都不會講的人，還不如小魚魚咧
她的衣服明顯有些大了，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蕩蕩的。腳上踩着個布鞋，不過她明顯不太适應，不停地磨着腳，擰着眉頭，要不是畏懼虞采花，指不定就得到地上打滾了
但是不得不說，清洗出來的鳥鳥稱得上一句好看，雖然說，她的臉上脖子手上腳上布滿了各種疤痕，皮膚看着也糙得很黑一塊白一塊的，應該是冬天凍着的
魚魚睜着大眼睛看着她，對她很是好奇
這麽洗幹淨穿好衣服，鳥鳥看着也是有人樣，确實是別人家的小崽崽了
【所以你一直把她當什麽？】系統幽幽說道，【所以你的任務真不做了？】
雖然能揍這小崽子讓統很高興，但是太容易了，倒是沒什麽成就感了
【壞】
魚魚最近不太樂意和系統說話，她雖然還小，但是能聽出來系統就是不懷好意，才不想理它咧，而且想打她小崽子
哼，沒門
“崽崽”魚魚中斷和系統的聯系，一只手抱着虞聽寒的腿，好奇地瞅着這個和以前判若兩崽的人，然後伸手指着人，奶乎乎重複
“大崽崽”
“她有名字”虞采花撇了撇嘴，雖然并不是很樂意，但是既然人都帶回來了，也不是說當阿貓阿狗對待
“以後這就是你姐了，你要叫人姐”
“咦？”魚魚歪着腦袋，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不過雖然疑惑，魚魚卻也沒有什麽抵制心理，擁有爸爸媽媽愛的小崽子一點都不害怕愛被搶走，因為搶不走噠
“以後這就是你家了，這是你妹妹，不許撓她，聽到沒有？”虞采花又拍拍虞織樂的腦袋，雖然知道她也聽不懂，但是還是警告道，“敢動手抽死你”
她這人沒讀過什麽書，對于教育孩子就一個理念，那就是不聽話就打，反正多打幾次就長教訓了
虞織樂聽不太懂，這還是她第一次距離這個叽叽喳喳比山裏鳥還吵的魚魚這麽近，看着她白白淨淨肉乎乎的臉蛋，手有些蠢蠢欲動
想撓人
魚魚以前對小野人是很警惕的，但是那是對小野人啊，不是這個姐姐虞織樂啊。
虞織樂洗得幹幹淨淨的，穿上了衣服，指甲也剪了，看着也不像是撓人的樣子，也不兇了，魚魚一直以來的警惕消散了一大半，沖着她甜滋滋一笑，沖着她伸出了小手
認識新朋友就是要握手呀
虞織樂看看面前的小崽子，這是她這幾年來第一個看到的小崽子，和她長一個樣，頭一次看到人就被她發現了，再看到人，就被她帶人抓回來了，每天吵得她耳朵都疼了
她低頭看着魚魚伸過來的小手，小小的白白的肉肉的，看着像是昨天吃的軟乎乎的白面饅頭。虞織樂忍不住磨了磨牙，舌尖舔了舔嘴唇，沒有嘗到以前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她還有些不适應，不只是那些野生的動物的血，還有自己血跡的味道
那味道可說不得好
對于魚魚白嫩嫩的小手，虞織樂的手上是各種傷疤裂口，掌心也是黃黑的厚繭，兩者形成鮮明對比
虞織樂輕輕呲了呲牙，眼睛微微眯起，輕蜷爪子，下意識就要往前一抓
“給你吃呀”魚魚沒察覺面前新姐姐的危險性，彎着眼睛，掌心朝上，緊閉的小手打開，裏面握着一顆橙黃色閃亮的糖果
虞織樂伸手的動作一頓，目光緊緊盯着那顆糖
她好像見過，是什麽味道呢？她樂歪了歪腦袋，有些迷茫，到底是什麽味道的呢？
“魚魚給你拆”
雖然虞織樂沒說話，但是她這移不開的視線就展示了她的态度，她也是喜歡的
魚魚雖然有些舍不得，就一點點哦，一點點不舍得，但是她還是小心剝開糖紙，一只手膽大上前拉過虞織樂的手，把糖放入她的手心，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聲音奶乎乎的
“給”
虞織樂繼續歪着腦袋，眼中越發迷茫，看着手心橙色的帶着些透明的糖果，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湊到鼻子邊上聞了聞，是有些熟悉的味道，但是又帶着些甜膩
甜？
她更迷茫了，瞅着這顆糖瞅了很久，最後小心翼翼的，用舌頭甜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用舌頭卷走糖果，發出輕輕的、帶着滿足的嚎叫，一臉餍足
“嗷嗚~”
見她吃下糖果，魚魚彎着眼睛，嘴上也啊嗚了一下，心裏
【打，統統屁股】
系統：……
來人，把這崽子拖、下、去
**
魚魚的第一個任務完成得出乎系統的意料，那是相當意外（失望）
但是既然完成了，系統也不是出爾反爾的統，很快，就把任務獎勵發了下去，一塊錢，外加一只野雞
獎勵來得悄無聲息，魚魚剛用小崽子特有方式嘲笑了一番系統，一只展翅高飛的野雞就顫顫巍巍飛過虞家的磚牆，在虞家衆人奇異的目光下，啪一下掉到魚魚腦袋上不動了
魚魚只覺得腦瓜子一痛，暈暈乎乎一扒拉，懷裏就多了只肥嘟嘟超重的五斤重野雞，她那積蓄到一半的眼淚花立馬變成了口水
“吸溜”
衆人：……
這天降橫雞的，虞聽堯揪着雞翅膀就着鍋裏的開水殺雞拔毛一氣呵成，完全不給虞采花說話的機會
“敗，敗家子”
魚魚和虞聽寒兩個敗家女已經手拉手跟在虞聽堯的屁股後面，流着口水期待晚上的雞湯了
“這野雞比一般家雞還大，虧它飛得起來，咱們弄兩個菜，一個土豆燒雞，一個雞湯，好不好？”虞聽堯一邊拔着雞毛，一邊和母女倆說話，動作相當熟練
“好，要多多的土豆”虞聽寒彎着眼睛，盯着大肥雞，吸溜了一下，脆生生道，“魚魚吃雞腿”
“媽媽媽媽”魚魚感動得眼淚汪汪，緊緊抱着虞聽寒蹭着腦袋，一聲又一聲的甜到虞聽寒心裏
“魚魚魚魚”
母女倆又黏在一起了，聲音黏黏糊糊的，聽在虞聽堯耳朵，卻像是最好聽的音樂一般，非常好聽
“這倆廢物玩意兒”那邊的虞采花翻了個白眼，指着旁邊也聽不懂話的虞織樂，道，“你要敢和那倆玩意兒學，小心我抽你”
虞織樂聽不懂，懵懵地看着虞采花，再懵懵地看着那邊殺雞，對此沒什麽興趣
這一嘴毛的，不好吃啊，她還是喜歡吃果子，雖然果子吃不飽
不過這個想法，等到吃午飯的時候消失殆盡
雖然野雞很大，但是總共就這麽兩只雞腿，不可能每個人都有點，魚魚崽崽，那是必定有的
好在辦法總比困難多，根本難不倒虞聽堯的
“兩個雞腿，魚魚和媽媽吃一只，奶奶和鳥鳥吃一只”他笑着用筷子把雞腿夾了出來，一只給虞聽寒魚魚，另一只用刀子分成兩半分別遞給虞采花和虞織樂
“什麽意思？老娘我非要和小崽子搶吃的？”虞采花用眼神剜向虞聽堯，自覺風評被害，“你是覺得我和這好吃鬼一個樣？”
這好吃鬼，那絕對就是旁邊喜滋滋和魚魚一人一口雞腿腿的虞聽寒了
“只會吃的玩意兒，又是五塊錢沒了”虞采花看着都心疼
吃吃吃的，這段時間都吃了多少好東西了，地主家都沒這麽造的
“媽”虞聽堯神色淡定，道，“你要是不吃就讓給鳥鳥吧，她肯定吃得完”
“呸，不孝子”虞采花不說話了，罵人歸罵，不吃東西是不可能的
虞聽堯輕笑，看向旁邊坐姿奇奇怪怪死死看着碗裏雞腿的虞織樂
她明顯不習慣這樣，之前吃飯都是趴在地上用手直接抓，現在坐在凳子上，手邊還有碗筷勺子，虞織樂如臨大敵
她不上手抓也不是她聽話，而是，虞采花正在旁邊虎視眈眈看着她，敢伸手就是一筷子，疼着咧
“鳥鳥，這樣”虞聽堯沒一來就讓她用筷子，而是把一個勺子塞在她手上，緊接着給她做起了示範，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湯和雞肉吃
虞織樂苦大仇深地看着手裏的勺子，又盯着那邊的魚魚
“魚魚，來，教姐姐怎麽用勺子”虞聽堯把正和媽媽一人一口吃着雞腿的小崽子抱了過來，哭笑不得地給她擦了擦嘴，讓她端着碗拿着勺子吃東西
“唔”魚魚倒是也不介意，端起碗就一勺一勺喝起了雞湯，好喝得彎着眼睛，一副餍足模樣
虞織樂就盯着她，見她喝湯，看着手裏的勺子和碗，又看看她，再看看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舀了一勺雞湯入口
雖然動作很是奇怪，雖然大半雞湯都撒了，但是
她用勺子喝了
虞聽堯很是滿意，習慣就是要從一開始養成，能不能吃是一回事，有這個意識又是一回事了
“再吃這個”他又把馍馍用筷子夾到虞織樂碗裏
兩根筷子穩穩地夾着菜，輕易吸引了虞織樂的注意力，讓她眼睛一亮，當然，讓她高興的只能是筷子上的馍馍
她在虞家的這段時間沒少吃馍馍，好吃暖腹，飽飽的不會挨餓咧，最主要的是
馍馍可以用手拿啦
左手拿着馍馍啃，右手用勺子舀着雞湯雞肉，虞織樂吃得很是歡樂，時不時擡頭瞅瞅桌子上的其他人
唔，雖然這些人不好惹，但是在這裏過個冬天，好像也不錯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