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租鋪
租鋪
周青岑平素裏性子冷,常是沒什麽表情,從最後一家胭脂鋪子出來,雖然還挂着以前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眼裏的懊惱都快藏不住了。
唐蘊伸手去戳周青岑臉頰無意識鼓起來的小包,聲音裏的笑意簡直快藏不住了:“怎麽了,在怄包呢?”
周青岑滿臉沮喪,抓住他的手,愁的嘆了口氣:“以前看爹爹做生意,只覺得雖然難,但只要踏踏實實做,總是餓不死人。可這寧縣這樣的情況……相公,我心裏沒底。”
“青岑,生意上的事情沒什麽好壞,對別人來說是壞事,對我來說,卻恰恰是個機會。”
周青岑停下來,望着唐蘊的眼神裏滿是不解。
唐蘊問他:“如果有兩個梨子,一個放在鐵盒裏,一個放在破破爛爛的木桶裏,哪個好拿?”
“自然是木桶裏。”周青岑想也不想回答道。
唐蘊帶着笑意的眸子望向周青岑。
周青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這寧縣的胭脂水粉行當就像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木桶,一盤散沙,所以,我們想要出頭,也就變得更容易了?”
唐蘊贊許地點頭:“寧縣的胭脂水粉行當少個人出頭,既然如此,就由我們來立這個規矩,重新整頓行市。”
周青岑咬着嘴唇想了會兒:“剛那個老板不是說之前有人也想這樣做,可還是沒人買賬呀。”
“旁人做不成的事情,為夫自有辦法。”
周青岑望着唐蘊俊朗的臉,表情放松,眼裏卻閃爍着勢在必得的決心。這樣的唐蘊看起來十分不一樣,周青岑似乎也被他話裏的篤定給點燃了,“可……我們家的‘雲鬓花顏’和‘朱顏’都不能賣了……”
如果想要做出名氣和口碑,就要有一款招牌産品,但是現在“雲鬓花顏”和“朱顏”的方子都給出去了,他們拿什麽在寧縣站穩腳跟,讓人家願意買他們的東西呢?
“這幾天在家躺着沒事做,翻了幾本爹留下來的古籍,找到了幾個方子,回去你看看,我想先賣那幾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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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周青岑的手,溫聲道:“別擔心,咱們夫夫一條心,不怕有做不成的事情。”
周青岑用力握了握唐蘊的手,點頭。
他們這一趟出來,是約了中人看鋪子的,眼下耽誤了一會兒,兩人便忙不疊地去了。
中人三十出頭,精瘦,一張臉因為常年在外頭跑曬得黝黑。眼睛不大,透着精光,笑起來倒是和和氣氣,不顯得精明。
中人熟悉寧縣的每一條大街小巷,聽說他們是要租鋪子做胭脂水粉生意,立馬就推薦了好幾家空着的店面。
寧縣的物價比安平縣稍低一些,東街上的鋪子,一間通鋪一年三十五兩,二間連在一起的貴一些,一年六十兩。他們連着看了兩三處,就像是周青岑說的,每一間都差點意思,不好拿主意。位置不錯的鋪面太小;鋪面夠大的,周圍環境卻不好,都是些賣南北雜貨的。
“有沒有那種兩間大鋪子連在一起,前店後屋格局的?”唐蘊問。
見到他二人的表情就知道是個挑剔有講究的人,中人往前一步,湊到唐蘊跟前,壓低了聲音:“您若是上午來找我,一定是沒有這樣的鋪子的。但是我出來前剛有一間鋪子騰出來了,和您說的要求很符合,只是價格……”
不當家不知柴米鹽油貴,他們現在加起來只有三百多兩銀子,要找鋪子、找夥計,還要找工人做胭脂水粉,買原材料……一項項加上去,按照他們的要求,沒幾百兩銀子下不來。
周青岑也是出于這個考慮,找鋪子的時候沒有看太貴的。
唐蘊不動聲色,問能不能去看看。
中人笑呵呵應好:“那鋪子離您二位住的燕枝巷子不遠,就兩條街,想來是極方便的。”
三人上車了,到了中人說的那間鋪子。
正街口的兩間大鋪面,對着來來往往的人流,非常氣派。
“不是我誇,若您要做胭脂水粉生意,沒有比這間鋪子更合适的了,您瞧,左邊是賣绫羅綢緞的,右邊是賣首飾行頭的,來這條街逛的小姐哥兒最多,左右再看也沒有一間胭脂水粉鋪子,您若是在這裏做生意,絕對的財運亨通。”
鋪子确實是好,比他們上午看的那幾間都要好上許多,前店後宅,後面三間大屋子,能容納七八個人,非常寬敞,還有一口水井、一個小廚房,以後如果請了工人夥計在這邊做事都容得下。
唐蘊在鋪子裏又轉了兩圈,漫不經心地問:“之前這老板怎麽不做了?”
鋪子裏還林立着許多的的架子、櫃子,都沒搬走。看起來人走得很急。
中人臉上擠出兩個大褶子,滿臉喜氣地笑道:“嗨,原先這個老板是賣古玩的,您看這留下來的博古架,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做的,是個有底子的老板。說來也是巧,他們家小少爺中了秀才,前陣子舉家搬遷到潭州府,便退了鋪子。”
唐蘊擡眸望了周青岑一眼,周青岑點點頭,也挺滿意的。
唐蘊見到夫郎喜歡,便問“這鋪子多少銀子一年?”
中人伸出手,五指張開,一翻一覆:“這個數。”
唐蘊問:“一百兩銀子一年,包括這鋪面裏所有的東西嗎?”
中人點頭:“都含着了,您看這些可都是好木頭,您若是要自個兒去買這一些架子、桌子,也得花上十幾二十兩呢。”
“我是租鋪子,不是租架子,再說這些東西都是之前老板不要了留下來的,你把這個也算到租金裏頭,劉嬸兒還說你是他遠房親戚,找你準沒錯……”
話沒說完,中人懂了,得了,這是在砍價呢。
中人改了口:”都是親戚朋友,我也跟您透個底,那些個架子,我找人弄走,鋪子就九十五兩一年,怎麽樣?”
“青岑,你看怎麽樣?”唐蘊沒接他的話茬,問周青岑。
“鋪子是不錯,只是我們若要了這個鋪子,還得花錢去買架子,這一頓折騰的,麻不麻煩呀。”
中人不知道他們夫夫倆玩什麽花樣,一個說要架子,一個說不要,試探性問:“那原來的東西都不動,還是按照九十五兩一年?”
周青岑沒吭聲,唐蘊忽然笑了,笑容跟三月桃花一樣,上前搭着中人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兄弟,你剛說都是親戚朋友,都給了這個價格,按理說我也不該再跟你多說。但是我們是初來寧縣,這生意還不知道做成什麽樣子呢,寧縣的胭脂水粉行當,你也曉得,若是沒做起來,我們白瞎了一大筆銀子在鋪子裏不是?”
“老弟,你就開個價吧,能成我去談,不能成咱們也不傷了情分,成不?”中人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八十兩。”唐蘊一口價丢出去。
中人大驚失色,連連擺手:“诶喲我的好兄弟,這可萬萬不成的呀,八十兩,兩間大鋪子,三間大屋子,整個寧縣你若能找到一間,那租費我出了。”
唐蘊從口袋裏掏出荷包,當着中人的面掂了掂,裏頭的碎銀子碰撞出響聲:“錢都帶來了。真心要的,要不哥哥你再去跟老板談談?”
中人一臉堅決地擺手:“這個價格去談,怕老板拿了笤帚把我趕出去,這不是糟蹋人家鋪子嘛!”
看到中人态度這麽堅決,周青岑适時出來打圓場,柔聲對唐蘊道:“相公,今日我有些累了,不然咱們明天再出來看?”
“也成,反正做生意也不急在一時。”唐蘊臉上有些遺憾,只是夫郎發話了,準備走了。
中人一咬牙,攔住他們:“兄弟,你們誠心想要,我說個方案,你們看行不行。第一年八十五兩,生意若做得好,第二年開始,按照九十兩算,如何?”
他看唐蘊面露猶豫,又道:“若這還是不行,我也沒招了,咱們只能另外相看鋪子了,這間鋪子是決計不成的了。”
最後還是定了這間鋪子,中人喊了鋪子老板過來,老板帶了屋契給他們看,又看了他們的籍冊,雙方都确認沒問題後,唐蘊付了五十兩的定金。
因為前一個租客的租期還沒到,要等個十天左右才能去縣衙辦手續。這多出來的十天就不算錢了。
兩人求之不得,自然答應了。
中人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兩邊各收一道手續費,四兩銀子到手,眉開眼笑的。
唐蘊又問:“兄弟,我還想尋個做飯的婆子,可有人推薦?”
家裏頭那口不好生火的冷竈眼下是通了,只是吃飯的事情還有待解決。
幾個人裏就小桃會做飯,可小桃以前畢竟不是圍着廚房的活計打交道的,做事做得不太利索,周青岑也不忍心一個小姑娘家家天天圍着土竈灰頭土臉的,一直想尋個經驗老道的嬸子回去搭把手。
找個做飯婆子可比找個鋪子省事兒,中人一連帶他們看了七八個婆子,最後周青岑定了一個姓韓的女人,是個寡婦,四十出頭,寧縣本地人,辛辛苦苦把兒子女兒拉扯大,現在兒女都成家了,家累重,她出來尋個活計幫襯下家裏。
最後談的是一兩銀子一個月,跟着主家吃住,每旬有一天假期。
談妥簽了契書後,唐蘊和姓韓的婆子說了家裏的位置,叫她回去收拾好東西,今天下午便來鄭家做事了。
一下子搞定兩樁大事,連着工坊都有了地方,兩人心情大好,在外頭吃了飯,又瞎逛了會兒,這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