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GL

第15章 (15)

以對。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終究是緩和了一些，過了一會荊祺才道：“既然你是阿情的……哼哼。”

他清了清嗓子，不甘不願的道：“那有些話我也可以跟你講了，我之前沒有跟你開玩笑，我不去見她其實是最好的選擇，阿情長大了，她現在有了朋友有了你，已經可以過上好的生活了，何必再被我牽扯進那個噩夢裏呢？”

“你就這麽确定她現在沒有生活在噩夢裏？你就這麽确定她每天夜裏都可以好好的安睡，而不是某一刻突然的驚喜，想起那些過往？”方寶寶輕聲道：“我不知道當初做那件事情你是不是有苦衷的，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殺死自己的師父，但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沒有任何理由就去殺死養大自己的人的那種人，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懇求你，去見一見阿情，她有心病，而我希望解決她的心病。”

荊祺緊緊的握着杯子，笑得有點難看：“我去已經解決不了任何的事情了，死去的師父，我的手臂，還有突然破碎掉的幸福生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撕裂我們兩個之間羁絆的天壑。”

“維持現狀不好嗎？她現在也很快樂。”

“但我覺得她的心裏一直在下雨，從來沒有放晴過，這讓我很難受，我愛她，所以想看到她發自內心的微笑，僅此而已。”方寶寶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我不會逼迫你，只是想跟你講清楚，你願意去見她的話，就去見一見吧，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想殺了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她醒過來肯定要出來找你的。”

荊祺提起了自己的小包袱，顯然是準備離開的，但是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了頭：“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你有什麽地方能夠吸引阿情的話，那麽一定是因為你們兩個是截然相反的，你是一直生活在光明裏，被所有人寵愛着長大的大小姐，她是一直生活在虛僞的幸福，十多歲的時候就被人打破了一切虛幻，不得不去面對黑暗現實的可憐人，所以她吸引着你，你也能吸引她。”

“當初的事情我不願意講，因為我不想讓阿情知道，她最好一輩子都不知道當初的真相，因為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現在的結果是最好的，如果她知道了，那對她造成的傷害，遠比現在多太多了，她只需要知道兩件事情就夠了，我殺了師父，她恨我。”

荊祺露出了一個微笑，雖然那個微笑看起來跟哭沒有什麽區別：“我也很想……很想和阿情生活在一起，寵着她，讓她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一點的生活。”

“只能說是老天爺愛作弄人吧，再見了，請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愛她，她值得你的喜歡，也需要你的愛，如果她發現你見過我了，就跟她說，我怕死所以跑了好了。”荊祺說完之後就直接破窗逃跑了，一秒都沒有停留。

方寶寶停頓在原地，聽到聲音的幾個哥哥又沖了進來，然後就看到自家妹妹眼眶有點紅，哥哥們當時就瘋了：“是不是那個臭男人欺負你了？你等着！哥哥這就去打斷他所有的腿！”

“不是。”方寶寶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替我的……朋友感覺有些難過，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

“啊？他不是妹妹喜歡的那個男人嗎？”幾個哥哥頓時開始交頭接耳。

方寶寶破涕為笑：“你們在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他還沒有哥哥們長的好呢。”

幾個哥哥頓時被妹妹捧得快要飛起來了，妹妹誇他們好看！不對，他們之前也見過荊祺的模樣，醜的十分獨特，比他好看好像并不算什麽誇獎……

不管了！妹妹肯定是在誇他們！

不過，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那麽是誰呢？從妹妹目前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那個被妹妹喜歡的男人，應該挺好看的呀。

收集到了一點信息的方家哥哥們趕緊上前去安撫妹妹，方寶寶擦了擦眼睛，本來準備回五味閣了，結果一站起來就看到荊祺原來坐的位置那兒，放了一枚翠綠的镯子。

镯子看起來很廉價，就是小攤子上面幾十枚銅錢就能買到的那種，可是方寶寶還是把它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在懷裏。

“我先回五味閣了，謝謝哥哥們幫忙。”

“沒什麽的。”幾個哥哥輪番上前摸了妹妹的頭：“不需要跟哥哥說謝謝啊，你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嘛。”

方寶寶收拾好了回到五味閣的時候，鐘情還沒醒，她坐在窗口對着陽光看那個镯子，怎麽看都是一個很普通很廉價的镯子，所以是故意留下來的嗎？還是一不小心……

這個時候床上的鐘情終于醒了過來，發出了很微弱的聲音，方寶寶趕緊把镯子重新藏進懷裏，欣喜的跑到床前：“阿情你醒了？”

鐘情眼神有一瞬間的空洞，很快就緩了過來，她沉默着從床上爬了起來，顯然是準備再去找荊祺的，方寶寶一把拉住她：“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要去哪兒？”

“寶寶……我要去見一個人。”

方寶寶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道：“我之前幫你去堵了，他收拾好了東西要走，我沒能攔住。”

“不用這樣安慰我，就算找不到我也不會……”鐘情以為方寶寶是善意的謊言，一擡頭就看到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镯子。

鐘情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當中，她盯着那個镯子，許久許久沒有挪開視線，方寶寶将镯子塞到了她的手裏：“我沒騙你。”

“他……”

“他說他怕死。”

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蒼白的鐘情，緊緊的握着那枚镯子，過了很久很久，突然握住方寶寶的手，給她套了進去：“很久以前他買的，那個時候他開玩笑說，以後有了媳婦就給媳婦，沒有就送給我。”

42.第 42 章

方寶寶盯着自己的手腕, 莫名的羞澀, 只是一個很廉價的镯子而已，她卻比得到了珍貴的珠寶更歡喜百倍，方寶寶心裏美滋滋，小心翼翼的将镯子攏在袖子裏。

她斟酌了一會兒，然後道：“阿情……”

“不用安慰我的。”鐘情摸了摸她的頭，表情又似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半點也看不出她心裏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強忍痛苦。

方寶寶知道，一定是後者，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安慰她, 安慰無異于将她的傷口扒開，在如今并沒有別的對策，可以讓鐘情解開心結的時候, 這是很殘忍的一件事。

于是方寶寶只能裝作自己并不知道鐘情還很難過，假裝很淡定的道：“我之前把店關了, 現在這個點兒恐怕也沒什麽客人，我們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什麽的, 正好我心情不太好來着。”

“好。”

“小晴小晴！出門散散步應該沒關系吧？”

“沒關系。”百日晴的聲音從院子的角落裏傳過來：“但是晚上要早點回來吃飯哦！”

“我們走！”方寶寶打開櫃子挑了一身衣服出來, 讓鐘情去換上，然後拉着她的手就跑出去了。

能夠感覺得出來，方寶寶為了讓鐘情能夠開心起來，真的是很努力了, 她很認真的帶着鐘情到處逛, 買一些平時只有小孩子才會比較喜歡的小物件兒。

她不開心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在外面散步, 風吹過臉頰的時候，壞心情就會被帶走。

“可愛嗎？”方寶寶手裏拿着一個面具，在自己的臉上比劃，面具很滑稽，滑稽中還透着一點可愛，她特別賣力的表演，想要鐘情能夠發自內心的笑一笑。

鐘情被她勾着手掌，突然就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心動，心動大概就是看到她燦爛的眉眼，心裏的陰霾就會被一點一點驅散吧。

她們兩個在街頭已經逛了很久了，鐘情深知自己的情緒很難因為這些而徹底好轉，但是她還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天快黑的時候，兩個人坐在城牆上，非戰時的城牆是允許攀爬的，但是不允許從垛口把身體伸出去什麽的。

兩個人一人一支糖葫蘆，坐在城牆上，方寶寶腰間還挂着那個面具，她托着自己的下巴，一邊啃糖葫蘆一邊道：“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爬城牆，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看着太陽一點一點落山，整個城裏燈火次第亮起，總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反正這種感覺很舒服就對了。”

“很漂亮。”鐘情從城牆上往下看，這個時候太陽才剛落山，還有一點點的餘晖挂在天邊，點起燈籠的都是那些店鋪，普通人家偶有點燈的，燭火也不會那麽明亮。

街道兩邊的燈籠長長兩排，亮起來的時候參差不齊，這一家點起來之後可能那一家才剛想起來，等了足足一刻鐘，整條街上所有的燈籠才全部亮起。

鐘情認真想了想，這種感覺大概就是生活的感覺吧，她也快要變成這座城市的一份子了，漂泊那麽久，在這裏呆了一個月，就開始有了紮根的沖動。

但要總結一下的話，有那麽三分是為了五味閣裏那些人，還有兩分，是漂泊的累了想要停下來，剩餘五分，是因為方寶寶。

鐘情不會很随意的答應一個人嘗試着跟這個人在一起，除非這個人早就已經讓她有許多好感了，所以方寶寶不需要不安，鐘情之所以難以攻略，是因為大部分人都無法踏出第一步。

她是被攻略了一個開頭以後，後面就會變得暢通無阻的那種人。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把她的心門推開一條縫。

不，有一個人推開了一條縫，很大的縫，又把它重重地關上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鐘情很不願意去荊祺，總感覺會破壞氛圍。

“我們回家吧？”鐘情雙手撐在城牆上，眺望了很久之後，感覺胸中的那一口郁氣都散了許多，方寶寶趴在她肩膀上嘿嘿笑：“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嗯。”

“那我們回家。”

不知道誰先伸出了手，兩個人五指相扣，慢慢的從城牆上走了下來，一步一步往家走，回家之後就不得不面對時金玉已經跑路這件事了，他似乎感覺自己被騙了，很難接受事實，走的時候一聲沒吭，連招呼都沒打。

鐘情看到時金玉房間的門還開着，但是他已經把東西收拾走了，就嘆息一聲，上前給把門關上了，門還沒有關好呢，拿着掃帚從旁邊路過的斯曼幽幽的道：“他走了，我是不是可以住進去了？”

作為欠債份子，斯曼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他留下來之後一直住在柴房裏，地上鋪了一層劈了就能當柴火燒的木頭，木頭上面蓋上褥子，省得褥子一直鋪在地上容易受潮。

他晚上就躺在這上面睡覺，身上再蓋一層被子，就是他的小窩。

想一想就心酸的要命，他在魔教的時候多風光呀，身邊還有好幾個侍女伺候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穿個衣服都有小姐姐幫忙系扣子，如今呢？淪落到了住柴房睡地上……慘！大寫的慘字！

“說的跟你付得起住宿費似的。”鐘情無情的嘲諷了他，斯曼一頭的霧水：“不是包吃包住嗎？”

“那是正經員工的待遇，你不要老是攀比，能一樣嗎？”鐘情很淡定的道：“乖，掃地去。”

斯曼：……

他要詛咒鐘情！做菜忘記放鹽！

不對，忘記放鹽，最後估計也是他來吃……

那天過後，林若蘭并沒有再過來鬧事，好像這麽一個風波，說平息就平息了，只是酒樓裏少了一個人，又多了一個心事重重的許重關。

許重關當然是在擔心林若蘭，擔心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過來鬧事，之前正好是過了飯點的時候，店裏沒什麽客人，如果林若蘭又過來鬧事，還正好是在店裏比較熱鬧的時候，那樣挺傷人氣的。

沒有客人喜歡在一個三番五次出問題打攪他們用餐的酒樓裏吃飯。

不過還好，短時間內沒什麽動靜，不知道林若蘭是回京都了，還是在醞釀什麽。

這種平和的時光過了也就三天吧，某一天晚上，大家都準備睡覺了，突然有人過來敲門，鐘情當時正在院子裏，是距離前門最近的，就主動的過去開門了。

打開門一看，是那個叫順兒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少年看起來又沉默又老實，而且一點都不像是戰鬥力那麽高的樣子，他看了看鐘情，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請問許先生在嗎？”

鐘情警惕的眯了眯眼睛：“有事嗎？”

“是這樣的……”少年小聲的道：“公主殿下生病了，一直在說胡話，奴才想，如果許先生能去看一眼的話，公主說不定能好的快一點。”

鐘情看着他沒說話，少年被盯久了之後就有一點局促，看起來甚至還有一點慌張。

“我不能做他的主，所以你先進來吧，自己去問問他要不要去見公主。”

“謝謝。”少年這才從門外走進來，他高高瘦瘦的，看起來就像是人形竹竿一樣，他走進來的時候鐘情先将門簡單的關了一下，一回頭正好看到他的後背。

從前面看還沒什麽，從後面看就能越發感覺出少年的清瘦，衣服貼在他的背上，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明明這是個高手，客棧裏所有人加起來說不能打不過他，鐘情還是發自內心的覺得他很可憐。

不過鐘情也不是聖母，覺得可憐就要拉着人家強行喂飯，讓他長胖一點，所以什麽都沒說，只是去把許重關叫了起來。

許重關這個時候也還沒睡呢，正坐在桌子旁邊看書，聞言點了點頭：“我可以跟你走一趟。”

“不想去也不用勉強自己。”

“我怕他強行把我扛走。”許重關笑了笑，然後道：“掌櫃的不用擔心，給我留個門我去去就回，這件事總是需要一個了斷的，我得平心靜氣的好好跟她聊一聊，要是再為酒樓帶來什麽麻煩，我自己也沒臉呆下去了。”

“不必這麽想，這對我來說并不算什麽麻煩。”鐘情搖了搖頭，然後道。

許重關沒再強調了，站起身跟着那個少年走了出去：“留個門就好，我會回來的時候會鎖的，掌櫃的早點睡。”

等他走了以後，鐘情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方寶寶晚上的時候并沒有留下，說起來也是奇怪，沒表白之前，她留下來睡覺都會嘿嘿笑，表白了之後反而害羞了，不肯留下來睡，寧願回家面對她爹那張臉。

鐘情其實有跟她提一句的，要是晚上要留下來睡也沒關系，反正屋子裏的床挺大的，睡這兩個人也沒關系。

誰知方寶寶還沒聽完就紅着臉跑了，那表情嬌羞的喲。

鐘情沒睡覺，也拿了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一直等到很晚了，大概深夜子時，隐約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音，應該是許重關回來了，她才放下手裏的書本，上床去睡覺了。

43.第 43 章

第二天一大早, 店裏剛開門呢, 就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因為時金玉突然跑了，當月的月錢都還沒支呢，所以店裏缺人，鐘情也幫忙在收拾桌椅什麽的，準備開門迎客。

一擡頭就看到了臉色還有點蒼白的林若蘭，看她那樣子，昨天晚上那個叫順兒的少年真沒撒謊，她應該的确是生病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早上為什麽一大早的就拖着病體來他們店裏。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鐘希，鐘希下意識的護在鐘情身前，防止順兒傷害到鐘情, 百日晴也一臉警惕的把手伸進了懷裏，估計是在摸藥包呢。

鐘情怎麽說也是店裏的掌櫃, 還是比較冷靜的：“公主殿下有何貴幹？”

“沒有事就不能來了嗎？”林若蘭昂着頭，倒是沒有那天那麽嚣張了：“我來吃飯不行嗎？”

“當然可以。”鐘情點點頭, 示意大家不必如此防備, 然後道：“公主想吃點什麽？”

“不用一直叫我公主，我行走在外面要低調，叫我的名字就行。”

“林姑娘要吃點什麽？”

林若蘭居然真的認認真真的擡頭去看菜單，最後挑了兩樣作為早餐, 鐘情去後廚準備的時候, 還示意鐘希冷靜下來, 不要一直用敵意的表情看着林若蘭。

怎麽說她也是個公主，民不與官鬥，但是鐘希顯然是很不喜歡這個公主的，就算是看到了鐘情的眼神，也只是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敵意，冷着個臉在附近擦桌子。

許重關倒是從頭到尾一直在清點賬務，連頭都沒有擡，林若蘭這次居然沒有生氣，只是托着下巴的去看許重關。

于是整個店裏的氣氛都有一點怪怪的。

鐘情做好了她想要吃的東西之後，親自端上了桌子：“林姑娘請慢用。”

“那個……”林若蘭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鐘情：“之前的事情，算是我的錯，這個給你，是我給你們的醫藥費，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對重關不滿……”

“林姑娘将錢收回去吧，不用，我們自家有大夫，沒花多少錢，也不會因為這件事牽連到許重關，你就放心好了。”鐘情根本沒有收錢的意思，很淡定的拒絕了她。

林若蘭顯然是沒有向人道歉的經驗的，抿着唇又要把錢遞給鐘情，鐘情仍舊是沒有接的，她壓根就不想接這個錢，倒不是因為不想原諒什麽之類的話，而是不希望跟公主有過多的牽扯，公主象征的就是麻煩，能沒有牽扯最好是沒有牽扯。

所以她的錢，除了飯錢，鐘情一分也不想接。

鐘情拒絕之後就回了後廚，準備等新的客人上門，林若蘭感覺心裏有點尴尬，但之前的事情本來就是她的錯，這沒什麽好說的。

林若蘭只能低頭去吃東西，掩蓋自己的尴尬，幸好東西是真的好吃，比她想象中要好吃很多，不比禦廚做的差，甚至其中還多了一些另人親切的感覺。

林若蘭吃的很慢，她昨晚上和許重關聊過以後，仍舊是不舍得放棄的，許重關是個很好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所以林若蘭還想再努力一下。

但是她不希望再讓許重關産生反感了，所以準備老老實實的走正常的程序追求許重關，所以吃完東西她就得離開了，自然是吃得越慢越好。

于是她一籠蟹黃包，吃到了方寶寶都來了，客人們都走了好幾茬，才算是吃完，林若蘭吃完之後還不想走，又不能幹坐着，只能又點了一碗粥。

單看那眼巴巴看着許重關的模樣，的确是有些可憐，但是鐘希只要想一想，他家掌櫃的，還有時金玉之前是怎麽受傷的，心裏就一點柔軟都不會有了。

林若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久，反正胃裏鼓鼓漲漲的，甚至感覺食物都快到脖子那兒了，一低頭就想吐出來，林若蘭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去結賬。

結賬的時候許重關多餘的話也沒說，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的相對視了一眼，林若蘭就走了。

她走了以後，百日晴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她今天過來又是來鬧事的……”

“我現在倒是有點好奇，你昨天晚上是怎麽跟她說的了。”鐘情從廚房裏面走了出來，帶着一點好奇：“當然，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逼你的。”

“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只是跟她說了，我們兩個不可能，也跟她說了，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五味閣是唯一願意收留我的地方，如果她繼續鬧下去，我只能收拾包袱走的更遠。”許重關原話自然不是這麽說的，他原話充滿了一種疲憊感，甚至帶着一點哀求。

因為他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前塵往事他不願意再談，那個曾經風流潇灑的才子，也早就死在了上位者的陰謀争鬥裏。

許重關也曾壯志淩雲，想要将自己的學富五車貨與帝王家，可如今他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連滿腔的憤憤不平也随着時間的過去，一點一滴的消失幹淨了。

他現在只想過最平和簡單的日子，算算賬，和店裏幾個朋友笑鬧一番，偶爾殘存的少年意氣湧上心頭的時候，也能有人陪他喝上一盅，已經是極好極好了。

有幾個差點被流放的罪人，能過得如他這般快活？

“你喜歡她嗎？”

“有過一些好感，但如果說到達男女之情要十分，那我對她的好感可能已經有六分了。”許重關笑了笑，然後道：“但那是在很久之前，有些東西得跌落到塵埃裏才能看清楚。”

他壓低了聲音，然後聲音中帶着一點漠然：“我的父親被斬首，我被流放，若真是因為我的父親做了不該做的事，我也就認命了，可我們只不過是個政治犧牲品，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同她之間是有仇的，別跟我說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得不死，不代表沒有怨言。”

“我其實是為她好，我跟她沒有可能，如此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她對我不過是年少慕艾，又哪來的那麽多深情，而且她是公主，想必是偷跑出來的，過幾天就會被帶回去，我同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不需要跟我講這麽清楚，我問你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因為我覺得如果兩個喜歡的人因為這太過現實的原因相忘于江湖，是很令人難過的一件事，還好不是。”鐘情輕笑道：“如此最好，你這灑脫很讓人羨慕。”

許重關自嘲的笑了笑：“哪來的灑脫，是不得不灑脫。”

“那也比頹廢着要好。”方寶寶湊過來道：“不過你們這話可讓別人聽見，對皇家大不敬哦。”

幾個人對視一眼，沒有說什麽，許重關肯跟他們講的這麽清楚，說明是打心眼裏信任他們的，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心窩子裏面都熱乎乎的。

自打那天以後，林若蘭基本上就每天都過來了，差不多一天要來三回吧，早飯一回，午飯一回，晚飯一回。

偏偏人家是光明正大上門來吃飯的，鐘希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能把客人置之門外，每次都是臭着臉的接待。

還好林若蘭雖然是個嬌嬌氣氣還有不少壞習慣的金枝玉葉，但是那個全名叫趙福順的少年卻是個老實的。

往外掏錢的動作特別利索，有時候店裏特別忙，他還會幫忙給遞個盤子什麽的，別看她平時木着一張臉，沒有什麽表情，骨子裏其實是個挺好的人。

他忙遞個東西什麽的，鐘情都會跟他道謝，少年能立刻鬧個大紅臉，他們來的多了，互相之間也就稍微熟絡了一些，鐘情他們這才知道，趙福順是個小太監，他家裏還有三個兄弟姐妹，實在是養不起這麽多孩子之後，就把行三，不大不小的趙福順送進宮裏去了。

但是趙福順因為脾氣好又老實，所以被皇帝身邊一位挺有地位的老太監收養了，這個老太監在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就貼身保護他的安全，很得皇上的寵信，趙福順學了老太監的功夫，被皇帝派到了公主身邊保護她。

福順也是窮孩子出身，所以什麽活都會幹，林若蘭一日三餐準時到，而且每次來都會呆很久，一開始趙福順就一直站在旁邊保護林若蘭，但是林若蘭嫌他礙眼，又因為在客棧裏的确很安全，就整天幫着做這兒做那兒，幾乎等同于半個跑堂的了。

鐘情有時候都會良心不安，想着等到趙福順和林若蘭要離開的時候，給他發一點月錢算了……

林若蘭倒是真的挺老實的，自從之前和許重關兩個人認真的詳談過之後，每次來了酒樓裏也不會鬧事什麽的，就真跟個普通食客一樣，點上幾道菜，坐上許久，就是全程會一直盯着許重關。

不過她出手比較大方，從來不要找零，身邊還自帶一個會幹活的趙福順，因此酒樓裏的人看她的眼神也跟着和善了許多。

鐘情稍微松了一口氣，公主不鬧事一切好說。

她剛松完氣，那邊方寶寶就暴露了，因為得到了鐘情的承諾，導致方寶寶整個人的心情都不錯，一反之前垂頭喪氣的模樣。

幾個哥哥都在心裏輕松了許多，以為妹妹可能是已經将那個臭男人給放下了，現在才回到了平時的模樣，要不是怕現在給妹妹介紹對象，很容易又将妹妹對那個臭男人的感情勾起來，他們真想将全城的青年才俊都叫來，讓妹妹挑一個合适的相一相。

妹妹啊！天涯何處無芳草！

但是方寶寶的娘卻很清晰的發現，她女兒的好心情……不太對勁。

44.第 44 章

娘是最熟悉女兒的人了, 方母可以一眼看出方寶寶不開心，也能一眼看出她的高興不簡單, 方寶寶‘為情所傷’的時候，方母其實沒多難受,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很有韌性的，不會輕而易舉的被傷害。

但是看到女兒這麽開心的時候，她反而很擔憂了，因為女兒雖然挺聰明的，但實在是太固執了, 她這種性格的女孩子如果喜歡上了一個良人, 那是皆大歡喜的事，如果喜歡上了一個壞人, 那就是要痛苦一輩子的。

方母猶豫了很久，還是拉住了女兒的手：“寶貝，你之前跟我說你向一個人表白了，現在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方寶寶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下意識的遮掩：“沒有啦, 我之前不是被拒絕了嗎？哪有那麽容易……”

“寶貝, 你是娘的心肝，你心裏想的什麽娘還不清楚嗎？”方母擡手摸摸她的頭：“娘跟你爹不一樣, 你爹希望你嫁一個年輕有為, 家世也不錯的人, 并不是因為他嫌貧愛富, 是擔心他老了以後沒人護着你, 所以希望你能夠嫁給一個有本事讓你過得好的丈夫，你爹性子壞，說話也不好聽，對你的心卻是好的。”

“娘卻不一樣，我希望你嫁給你喜歡的人，只要這個人不為非作歹，只愛你一個，其他的娘都能接受，所以……可別都瞞着我。”

“沒有啦，是真的……我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是我打動了她，她說想要嘗試着接受我，嘿嘿嘿。”方寶寶根本就忍不住自己發自內心的笑意，她摟住自家娘親的脖子：“我喜歡的人真的很好很好，如果有一天我們兩個真的在一起了，我會跟娘親說的！”

方母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喜歡的人是不是鐘情？”

方寶寶：！

她真的被吓到了，半晌沒反應過來，這呆滞的表情反而告訴了方母，那個猜測是對的，方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着女兒的眼神特別複雜。

方寶寶這個時候再去解釋已經有點晚了，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能說謊，雖然方寶寶知道，只要她撒謊，娘親肯定會假裝自己猜錯了的。

“嗯……”方寶寶聲音微弱的應了一下：“娘，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鐘情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她的确是很出色的一個人，各方各面都很出色，寶寶啊，你認識她以後，在家裏的飯桌子上提起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剛開始的确是在談論一個朋友，往後啊……每次提起她，你眼裏都有光，所以娘之前也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方母輕聲道：“娘也只是猜的，畢竟你身邊沒有什麽出色的男孩子，而鐘情的确……很吸引人，她是極富魅力的一個女孩子，而且那種魅力是不分男女的。”

方寶寶很忐忑：“所以……”

“娘其實也想反對，因為不管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其他人難免認為兩個女人在一起有違天理，但是娘很清楚，你是真的很喜歡她。”方母将女兒抱進懷裏，低聲道：“寶貝你放心，方家男兒多的是，用不着你傳宗接代，有娘在，誰也不能逼你。”

“娘……”方寶寶哽咽了一聲，反手抱住了自家娘親，她娘最溫柔了！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的：“先不要告訴我爹他們吧……”

“好，你的幾個哥哥性格都比較……總之他們應該不會發現，至于你爹。”方母表情複雜：“你趙姨娘和周姨娘在一塊幾十年了他都沒發現，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方母：！！

趙姨娘和周姨娘？

方父和方母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方母別看是個女人，在這方面反而更加豁達，她自己就是政治聯姻，一輩子也沒嘗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所以對別人的喜歡就格外寬容。

方父則是一個妥妥的大男子主義者，不然也不會連納兩個妾室，就為了生兒子繼承家業，不過在這個時代，方父的思想是正常的，反而方母的想法會不容于世。

方母拉着自家女兒的小手到裏面坐下：“我也是意外發現的。”

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是同一家青樓裏出來的，不過她們兩個不是青樓裏挂牌的姑娘，只是伺候姑娘的丫鬟。

她們年紀很小的時候家裏就因為天災家破人亡了，兩個人都因為各種原因被賣給了人牙子。

她們年紀很小的時候相貌就已經很出衆了，正常來說被賣給人牙子的孩子裏，相貌好的女孩子賣出去的價格是最高的，她們會被賣到青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