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醋麽?你也配?
第五章 吃醋麽?你也配?
蘇安歌自個兒野不野她是不知道,但伶人館确實是個野地方。
來這兒享樂的多半是權貴富人,有些蘇安歌還是認識的。
比如不遠處勾着伶人衣襟的,是蘇家從前的合作夥伴張大娘,家中男寵無數,伶人館新開業,想來是又要物色新人了。
再比如右手邊肥頭大耳的孫大娘,商人中出了名的富婆,玩得開又出手闊綽,那些伶人雖然面帶愁容,卻也是硬着頭皮服侍着。
而左手邊,竟還有男客人。
如此一來,她這樣一個小身板,倒成了店裏的香饽饽。
月栀拼盡全力,才阻止了伶人們要扯掉蘇安歌幕籬的沖動,并說明了來意,好不容易見到了這家店的掌櫃。
來人一身淺色青衣,如墨般的長發只用一支玉簪挽住,面如冠玉,倒不像是流連煙花巷柳的纨绔,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翩翩公子。
蘇安歌有些意外,微微一怔,掌櫃已經坐到她的對面,動作清雅地替她斟了一杯茶,道:“請。”
他的聲音也同他的人一般溫柔。
蘇安歌回過神,“謝謝。”她輕抿了口茶,直接讓月栀将她這些天做的首飾陳列在桌上,開門見山道:“我原也是知名首飾鋪的簪娘,這是我親手做的簪子,請公子過目,若是滿意,我願以低于市場價七成的價格承包您家的首飾制作。”
憶金堂新出的款式,曾經的的确确是達官貴人宴會時最有牌面的首飾。
這一點上,蘇安歌自認也沒說謊。
掌櫃顯然也是滿意她的手藝的,這批首飾裏的男款簪子不多,卻都精致又不失大氣,很是惹人注目。
這手藝,便是要高價也不為過。
掌櫃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蘇安歌臉上,“低于市場價七成,怕是連材料費都難賺回來,姑娘可有其他條件?”
這人倒是通透。
蘇安歌也不拐彎抹角,點頭道:“只有一個請求,望公子能替我宣傳。”
能在伶人館出入的,不比其他花樓,大多是達官貴人。
他們若有心,只要在服侍時稍稍提上一嘴,日積月累,總能見效的。
掌櫃也想明白了這點,半晌,搖頭輕笑:“在下孟輕舟,敢問姑娘芳名,所需宣傳的又是何店?既是要做生意,可否摘下幕籬,坦誠相見?”
“憶金堂,蘇安歌。”蘇安歌說着便要摘下幕籬,偏這時廂房大門被人踹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洛南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拽。
蘇安歌吓了一跳,手腕更是生疼,“你幹什麽?我和孟公子正有要事相商……”
“什麽要事需要坦誠相見?”洛南川打斷蘇安歌的話,不顧她的阻攔便往外拽。
他在伶人館外等了又等也見到人出來,按捺不住闖進去,好巧不巧,就聽到一句“坦誠相見”。
瞧瞧。
他不過是五日不在,她就開始上房揭瓦,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
男女力量懸殊,蘇安歌被迫拖着走到伶人館門外才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松手,你弄疼我了。”
她皺着眉,卷翹的睫毛忽然忽閃的,洛南川下意識松開手。
他這才發現她原先皓白的手腕,此刻多了一圈紅痕,觸目驚心。
只是輕輕抓了一下,就紅成這樣。
女人真是,麻煩。
洛南川輕嗤。
蘇安歌揉着泛紅的手腕,知道他是誤會了,心裏也沒打算瞞他,直接解釋道:“我是來談生意的,你來得時候看到桌上那些首飾簪子了吧,我想承包他家伶人的首飾。”
“多少首飾?開個價,爺包了。”洛南川只當她缺錢,“以後不準來這裏。”
他這話裏滿是輕蔑。
蘇安歌有些生氣,嗆回去:“你來得,我為何就來不得?”
“我是來抓你的。”
“那上回呢,你也是碰巧來夢浮生抓我的?”蘇安歌得理不饒人。
洛南川極少與人争辯。
多數時候,對方還未開口,就已經被他殺了。
眼前的小姑娘是個意外。
他自認給她的耐心已經夠多了。
他一把攬住蘇安歌纖細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輕語:“吃醋麽?你也配?”
洛南川感到懷裏的小身子顫了顫。
隔着幕籬,他看不清蘇安歌的表情,但他想,她應該明白了他話裏的警告。
正要松手,蘇安歌卻不甘示弱摟住洛南川的脖頸,用軟糯的嗓音同他說:“洛大将軍,利用也要有限度。”
蘇安歌在商賈之家長大,從小便明白什麽叫等價交換。
洛南川救下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任憑京城他和她的流言蜚語漫天飛卻不阻止,自然不會是真的喜歡她。
那他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麽呢?
無非是想利用她,擋些不必要的桃花。
這點蘇安歌不介意,左右她的名聲都不能更壞了。可阻止她賺錢,卻是正兒八經觸及她的底線了。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洛南川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耐心又多了些,嗤笑一聲,“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威脅我?你不肯配合,我還可以找下一個。”
“洛大将軍當然可以再找下一個,只要你不怕麻煩,更不怕癡情公子哥的戲碼演多了惹人懷疑。”
伶牙俐齒。
洛南川松開她,修長的手指掀開蘇安歌的幕籬,目光饒有趣味的打量着她。
面前的小姑娘佯裝着鎮定自若,可耳根早已不受控制地泛紅。
她總是這樣好強,又不自量力。
洛南川又俯身,在她耳畔勾起一抹笑,“比起麻煩,爺更讨厭被人威脅。”
不同于剛剛的距離,沒了幕籬遮擋,蘇安歌清晰地感到男人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耳畔。
她急忙推開他,紅暈蔓延到臉頰,又是別樣風姿。
洛南川卻沒有絲毫留戀,說完便翻身上馬,對張賀吩咐道:“把她送回去。”
鮮衣怒馬。
蘇安歌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心跳得厲害。
洛南川這人,好不講道理。
“小姐,你沒事吧。”月栀擔心道。
“沒事。”蘇安歌回過神,擡頭望了眼伶人館的招牌,嘆了口氣,“先回去吧。”
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蘇安歌的擔心沒錯。
洛南川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目的,昨日在伶人館發生的種種,早就落到衆人的眼裏,有心人看了眼蘇安歌的去向,并非是将軍府,而是洛南川的一處私宅。
這分明是把蘇安歌當成連家妾都不如的外室了。
而這兩天,洛南川又多次流連煙花柳巷,全然忘了家裏還藏着個如嬌似玉的美人。
百姓議論紛紛,最後終于統一口徑,按洛南川這睚眦必報的性子,哪裏是對蘇安歌一往情深,分明就是惱恨她拒絕了他的婚事,故意拿她做外室欺辱她。
一時間,京城分成了兩派,一派是遺憾珠玉蒙塵的男人們,一派是欣喜洛南川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只的女人們。
月栀一路上就聽到他們拿蘇安歌作談資,回來後氣得都要哭了。
“這群狗眼看人低的,若蘇老爺還在,哪裏能容忍他們這樣編排小姐你!”
“可是爹爹不在了呀。”蘇安歌輕飄飄落下一句。
今時不同往日。
她還記得洛南川那句“你也配?”
那是幾近被人踩進泥地裏的難堪。
她當時強撐着沒表現出來,現下不小心觸及,那股委屈便又肆無忌憚地湧出來。
蘇安歌的難過太明顯,月栀收斂了情緒,“小姐……”
“我沒事。”蘇安歌眨了眨眼,又笑開,“怎麽樣,見到孟公子了嗎?”
說起這個月栀又高興起來,“見到了,他答應和我們合作了,還說小姐的手藝好,他不能趁人之危,要出五成的價格,定金都給了。”
蘇安歌覺得自己這次總算沒看錯人,孟輕舟的确是個正人君子。
只是他既然相信她,那她更要說到做到,低于市場價三成就三成,多的錢,她之後會還回去的。
現在比起掙錢,更重要的,是掙回憶金堂的口碑。
月栀不知道蘇安歌心思,只好奇道:“小姐,你一開始說孟公子會答應我還不信,你是怎麽知道的呀。”
“從伶人館走的那天,我擡頭望了眼,恰好撞見他沖我使眼色,便想着叫你過去再試試。”蘇安歌笑笑。
雖說那日被洛南川捉了回來,可他并未叫人禁足。想來只要不去那些地方,他不會太過為難她。
蘇安歌也知趣,只去市集購買了做首飾的材料。
玉料價格貴,蘇安歌只挑了面子上過得去的,即便如此,定金也用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幾日,蘇安歌便安心着手在做首飾上。
府裏呆不住了,又去了憶金堂。
時隔一個月,店鋪重新開業,門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
又或者說,是看笑話的。
堂堂首富之女蘇安歌,淪落成家妾不如的外室,更是生活艱難到要重新抛頭露面做生意,還有比這更有戲劇性的故事嗎?
蘇安歌就這麽坐在憶金堂門前任人打量。
她甚至連幕籬都沒有戴,素着一張臉,漫不經心地挽發,而後随手挑了一支絨花插進發髻,豔麗的牡丹,襯得她那張素雅的臉立刻便有了顏色。
人比花嬌。
抱着看笑話心态的姑娘們皆是一愣。
這簪子居然這麽襯人?
怎麽辦,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