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米娜等着夏決說的阿姨過來之後,就提着保溫袋和飯盒先離開了。
那位姓徐的阿姨看着面善又溫和,身體也很結實的樣子,學着夏決的樣子抱着司圖南躺平的時候,胳膊也是有力又穩當,比她靠譜多了。
“少爺,晚上我就睡在外面的沙發上,你放心,絕對會仔細留意司小姐的情況的。”徐阿姨對夏決說。
夏決點點頭,“我去書房睡,有什麽情況就叫我。”
說完他準備離開,身後卻傳來司圖南的聲音,“夏先生……”
夏決轉過頭,“怎麽了?”
司圖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住夏決,嘴唇嗫嚅着沒有說話。
夏決在床邊的矮敦上坐下來,對徐阿姨道:“徐阿姨,你先去休息吧。”
徐阿姨離開後,他也沒有催促,安靜地坐了幾秒後,從床頭櫃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卧室那厚重的窗簾便緩緩打開了。
外面天雖然已經黑了,但也能看到深藍色的天空,夏決看着落地窗外,“今晚是新月,雖然不是很亮,不過像一個戒圈,很漂亮。”
“抱歉,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司圖南又想摳自己的手指了,因為左手受傷不能動,所以她就開始用右手的手指去撕左手指腹的皮膚。
“不用道歉。”夏決起身,“等我一下。”
他走出去,沒一會兒手裏拿着什麽走了過來。
然後司圖南就有些呆滞地看着夏決在她左手的每個手指上都套上了一截橡膠指套,白色的類似醫生的手術手套,很有彈性很貼合的那種,一看就是剛從一個好好的手套上剪下來的,因為她大半個手掌都被包紮得很誇張,一整個手套也根本戴不上。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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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撕着個吧,很有彈性,手感不錯,左手的傷已經很嚴重了,就別再加重了。”夏決神色平靜地說。
司圖南試了一下,很像皮膚,雖然有差異,但确實能讓她肆無忌憚地摳、撕、掐。
“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你能打給我,我很開心,說明你已經把我當朋友了。”夏決道。
司圖南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朋友?”
夏決擡眸,“不是嗎?”
司圖南笑了笑,“當然,能成為夏先生的朋友,我很榮幸。”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司圖南突然問:“夏先生,你有什麽害怕的東西嗎?”
她的問題并不是為了讓夏決給她一個答案,所以她沒等夏決回答,自顧自地說道,“我有很多害怕的東西,可能就像我母親說的那樣,我真的是個很矯情的人。”
“我海鮮不過敏,也很喜歡吃蝦的,但我沒有辦法看到完整的,全須全尾的蝦,尤其是那種活的,腿還會動的那種。”
她睜開眼看了一眼夏決,對方臉上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奇怪,嫌棄都沒有,只是用安靜的目光看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常說自己,不怕沒腿的,就怕腿多的,蛇啊那些我都不會怕,我甚至還敢去觸摸,但蟲子不行,哪怕是長腿蚊子或者個頭大一點的蒼蠅,我都會覺得很恐怖,蝦之類的也是。”
“這都是因為我姐姐,她叫司珍珍,比我大兩歲,她是一個像太陽一樣的人,對外她外向活潑,燦爛明媚,但在家裏,她從來不管別人,只顧自己,自私自利,燃燒着我們這些家人,只為了能照亮她自己。”
“她很愛欺負我,不是姐姐對妹妹的那種偶爾地,像是惡作劇一樣的欺負。”司圖南說着,聲音帶上了一點顫抖,神色疑惑又委屈,“而是像對待仇人一樣,那種見不得我好,不想讓我有一分鐘好過的欺負。”
她八歲上三年級的時候,司海下班帶回來一些河蝦,不多,因為那時候蝦是個很稀罕的東西,要不是因為鄭穎是海成人,喜歡吃這些,他們根本不會買。
司珍珍很興奮,嚷嚷着晚飯就要吃,鄭穎說妹妹今天生病了,吃不了這些,等她病好一點再做。
其實那時候司海夫婦就已經很忽視自己的二女兒了,司圖南絕不相信鄭穎是真心為了自己才這麽說的,可是司珍珍相信了。
“她趁着我母親沒注意,拿着那兜子活蝦……”司圖南的手不由得攥緊了,夏決的唇角也緊緊抿了起來,“來到我的房間,掀開我的被子,全部倒在了我的身上。”
“房間裏很暗,很黑,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只覺得有無數蟲子在我身上亂爬……”
她吓得大聲尖叫起來,本來就沙啞的嗓子簡直要泣血了,鄭穎夫婦沖進來打開燈,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有些驚訝,卻沒有說司珍珍一句不是。
“行行行,今晚就做給你吃,你拿着吓唬她幹什麽,病好不了,還要買藥多花錢。”對司珍珍說完這句無關痛癢的話,鄭穎看向司圖南,一臉嫌棄,“你也是,不過就是些蝦,你至于嗎,小題大做。”
絲毫沒有注意到司圖南的被褥都被袋子裏的水弄濕了,
那晚司圖南沒有地方睡覺,即使床褥是幹的,她也不敢回去睡,就那樣抱着自己坐在地板上,在房間的角落蜷縮了一夜。
“從那之後,她好像找到了對付我的辦法,天牛,蟑螂,螞蚱,什麽都好,只要是她能抓到的東西,她都會拿來吓唬我。”司圖南說着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筆盒、書包,被窩,衣兜裏,任何地方我都會發現好幾只蟲子,我做什麽都心驚膽戰,學習、穿衣服、睡覺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成了折磨。”司圖南簡直沒有辦法回憶這段時間。
所以上初中的時候,她就報了離他們家很遠的一所重點中學,直接住在了學校裏。
本來鄭穎夫婦是不同意的,因為住宿還要額外支出,不住宿的話,來回的路費也不少,所以他們是打算讓她上家附近那所普通中學的。
“幸好我考了全市前五名,被免除了所有的費用,我父母就答應了。”司圖南笑了一下,“我成績很好的。”
夏決摸了摸她的腦袋,“司老師真厲害。”
司圖南看着他的眉眼,垂下眼眸,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我是不是很小題大做,明明只是小時候的心理陰影,我卻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釋懷。”
“現在的你是由過去每時每刻的你構成的,那些好或者不好的過去,一點點成長為現在的你,所以無論再小的事情都會在心裏留下印記。”夏決道。
司圖南忍着眩暈閉了閉眼,“那夏先生也是嗎?”
夏決點點頭,“當然。”
“那你有什麽從小記到大的事情嗎?”司圖南很好奇。
夏決想了想,“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位小時候教我畫畫的大師嗎?”
“嗯,告訴你郁金裙顏色的那位。”
“雖然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跟他學過畫畫了,不過我逢年過節只要有時間都會上門拜訪,沒時間也會讓人送禮過去,還一定會附贈一張賀卡。”
司圖南有了猜測,“該不會是你自己畫的吧?”
夏決喉結滾動了一下,移開視線,點了點頭。
噗嗤一聲,司圖南沒忍住笑了出來,然後又是一陣悶哼,“唔……頭疼。”
“別動。”夏決輕聲道,手掌放在她兩頰太陽穴下面一點的地方,固定住她的腦袋,輕輕地揉着,“今天太晚了,早點睡吧。”
“夏先生,明天還要去片場吧。”司圖南緩緩閉上眼睛。
“嗯,你和徐阿姨在一起,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司圖南松了口氣,神經一放松,昏沉感就湧了上來,“那太好了,要是耽誤你拍攝,我就更愧疚了。”
“睡吧。”夏決垂眸看着她的臉,小巧又精致,白白嫩嫩的,一開始他覺得她很像一只警覺的小兔子,但慢慢地他發現她更像一只親人又純稚的貓咪,就是多年前他畫在紙上的那只,有着郁金裙色的眼睛的貓。
“夏先生,你的手好涼,好舒服。”冰冰的讓她不間歇的頭疼都舒緩了很多。
“睡吧。”夏決的手掌依然輕柔地揉着她兩鬓脹痛的地方,避開她腫脹發紫的臉頰和腦側的腫包。
司圖南不斷顫動的睫毛終于沉靜了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
夏決又給她按摩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看了看室內的光線,又去窗戶那邊打開了那個鬥櫃上的臺燈,昏暗的光帶來溫暖和安定,卻不會影響睡眠。
他走出卧室,沒有關門。
“少爺……”徐阿姨還一直坐在沙發上等着,“怎麽樣?”
“徐阿姨,你去書房睡吧。”夏決輕聲道。
徐阿姨一愣,“那怎麽行,少爺你去睡吧,我睡這裏就好,這沙發很寬,挺舒服的。”
“去吧徐阿姨,我在這裏就好,麻煩你幫我把被褥枕頭拿出來。”夏決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徐阿姨是看着他長大的,直到自己拗不過,只能嘆了口氣同意了。
夏決在沙發上剛躺下,就收到了一條消息,他又擁着被子坐了起來,仔細地看着消息的內容:【你說的那位司小姐的父母的确就住在那附近的別墅區,但是那棟別墅并不在兩人名下,業主的名字還沒有查到。】
【她應該就是在家裏受的傷,因為我下午進去看的時候,從那戶人家門口一直有血跡延伸出來呢。】
夏決看着消息抿緊嘴唇,【她家裏情況怎麽樣?】
【他父母兩年前搬過來的,和一對三四歲的龍鳳胎小孩住在這裏,司小姐平時很少回來的樣子,她母親鄭穎和周圍的鄰居也不怎麽來往,父母都沒有什麽工作,靠她父親司海的一些投資生活,還算是賺了不少錢,我看應該有人在背後指導才對。】
夏決突然想到那天試鏡之後,司圖南是在和葉庭吃飯的,【那個別墅區是葉家開發的吧。】
【沒錯。】
夏決回複:【知道了,查查她的姐姐,應該叫司珍珍,後兩個字不确定。】
【去哪裏查?】
【歧州。】夏決回憶着司圖南的話。
對面顯然很驚訝,【歧州?你知道那在哪兒嗎,我不要工作啦!】
【年終獎翻倍,我會和我父親說的。】
【我現在就買機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