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十一號在經歷基地那次事件之後毀壞的十分徹底,修複外殼對于宮野海裏來說并不算非常困難,唯一令人感到困擾的實際上是芯片的部分。
小機器人是他做出的第一個成功的機器,對他而言,十一號并不僅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政機器人那麽簡單,而芯片于機器人來說就像是人類的大腦與心髒,如果換了一個,那還會是原來的樣子麽
在更換新的芯片的材料還沒有找齊前,宮野海裏曾為此猶豫了許久。
直到今天鳴海直人說所有零件都已經找齊,宮野海裏這才下定了決心。
他給小機器人換上了新的“心髒”,并将那枚由鳴海先生好不容易才買到手的“大腦”一并放入了十一號的身體裏。
說是“大腦”,這其實是另外一枚新的記憶芯片。
鳴海直人看着宮野海裏面不改色地将這枚天價芯片裝進這個機器人的身體裏,不由咂舌: “你非要搞個這麽貴的東西做什麽……”
這東西前幾個月剛剛在西方那邊被研究出來,看似很小一片東西,卻可以充當一個巨大的移動數據庫,最主要的是,一旦按照程序設定,只有固定的人和時間才可以啓動它。
“我想将一些東西放在裏面。”男孩盤腿坐在地毯上,替機器人擰好最好的螺絲釘封蓋完畢,并不準備詳細去和對方解釋這件事。
他将十一號弄得幹幹淨淨,最後抱着放在了床頭櫃上,看了眼時間,道: “貝爾摩德給我發消息,說是明天讓我去她那邊一趟,晚上有可能不會回來,你不要擔心。”
“我知道了。”鳴海直人點了點頭。自從伊勢谷死後,他順理成章的在這個家裏充當起了新的長輩角色,并且适應的非常良好。
每當看到鳴海直人明明已經很累卻還要強忍着照顧他時,宮野海裏總會忍不住想起曾經伊勢谷先生曾經告訴過他的事情。
他說,鳴海先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他妻子的父親送上了組織的實驗室,很快就在實驗中去世了。
回憶起鳴海先生和伊勢谷先生相處的點點細節,宮野海裏明白鳴海先生實際上一直時清楚伊勢谷先生是在做什麽的,但是他并沒有阻止,他明明知道伊勢谷先生的暴露會牽連到他,但他還是主動隐瞞了這件事情,可以說鳴海先生對組織的态度……實際上也并不明朗。
宮野海裏面色如常地與男人說了晚安,看着對方走出了房間,直到朝着他的那扇門緩緩合上,他這才輕輕斂下眼簾。
還有就是……
他懷疑,實際上鳴海先生從一開始根本就是想要成為實驗品的。
……這些繁雜的思緒困擾了宮野海裏整整一夜,第二天貝爾摩德來接他時,他坐在車上幾乎困得睜不開眼睛。
“怎麽了這是”貝爾摩德笑了笑問他。
同為實驗品,她看起來狀态似乎不錯,完全沒有那些看起來被“美夢”過度侵蝕過後産生的反應,這更加加深了宮野海裏的疑惑。
但他終究對這個和BOSS看起來牽扯很深的女人有所警惕,他裝作無事地搖了搖頭,解釋道: “整天待在家裏,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有點睡不着。”
“這樣啊。”也不知貝爾摩德信與沒信,她看起來只是随口提了這件事,随即話鋒一轉: “你知道你妹妹已經到了國外嗎”
“……志保”宮野海裏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問: “我媽……我是說宮野艾蓮娜,她們不是下個月才走麽”
貝爾摩德聞言也怔了怔,汽車正好在路口的信號燈前停了下來,女人緩緩轉過了頭,那雙朝着他的眼睛裏不知怎麽帶上了幾分憐憫的意味。
半晌,她放慢了語調說: “看來你并不知道,宮野夫婦又再一次加入了組織的實驗項目”
男孩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些許,問: “……什麽意思”
但宮野海裏并沒有等旁邊的女人親口去告訴他為什麽。
他很快想到了他見到BOSS那天對方所說的話。是的,衆人都知道,那位先生會和他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鬼做交易,只不過是因為宮野夫婦救子心切這麽多年誤打誤撞創造出來的奇跡。
這樣的奇跡沒有第二個,組織在銀彈實驗上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終一無所獲,唯一成功的實驗品也不過只有他一個。所以BOSS需要他存在,只要他一天不死,組織的實驗就可以不間斷的繼續進行下去,他們可以通過堅持不懈的研究他的身體數據,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所出新的設想,直到下一個,再下一個奇跡的産生。
宮野海裏無比清楚這一點,所以當初,他才敢在基地以自己的性命作為要挾,換取那一次的機會。
但也是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依然是他天真了。那位先生實際上并不需要和他做什麽交易,只要他想,組織大約又一萬種方法阻止他自/殺,将他關起來徹底控制住。
他不知道BOSS出于什麽心态和他做交易,或許,從一開始, BOSS壓根就沒想過放走知道組織太多秘密的宮野夫婦,又或許,是因為伊勢谷先生的事情打破了之前他與BOSS的約定,所以對方才會出爾反爾的留下他的父母用來警告他。
宮野海裏想不明白,于是幹脆就不想了,他試着問貝爾摩德: “那BOSS今天找我……”
“鳴海向BOSS提出要帶你去福岡定居, BOSS同意了。”貝爾摩德撩了一把耳邊的長發, “他非常寵愛你,因此在你離開前,希望你能夠通過他的考驗,這樣才能讓他放心。”
“什麽考驗”宮野海裏蹙眉。
貝爾摩德緩緩收攏了笑容,她第一次用一種同等的,像是看着某種同類一樣的目光審視眼前的人,最後說道: “BOSS說,就像你當初承諾過的一樣。”
他們在一處陌生的基地前停下,貝爾摩德停好了車,卻并沒有着急讓宮野海裏進去,而是蹲下身子與他對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害怕麽”
宮野海裏沉默了片刻,問: “貝爾摩德……”
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更加讨巧和親切的稱呼。
“莎朗,你知道,我接下來将會面對什麽,對麽”
貝爾摩德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重新站直起來,告訴他。
“在來之前, BOSS曾經問我,你會有多大的可能性通過這個考驗,我的回答是——零。”
她低頭看着眼前的男孩,目光裏那種已然遇見既定宿命的悲哀感似乎已經沖破了那層冰冷的表象。
“但是沒有關系……因為那位先生已經承諾過,即使失敗,你也将會擁有新的選擇。”
宮野海裏動了動唇,卻沒有出聲。
既然是這樣……那麽貝爾摩德啊,你為什麽又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
“我知道了。”
宮野海裏深吸一口氣,看向不遠處的基地。
“我會努力的。”
*******
剛剛在外面時宮野海裏還一無所覺,直到一個人走進基地內部,他才驚覺,這裏居然是他一開始一直居住的那個基地。
貝爾摩德作為他這場“考驗”的見證者,自進入基地之後就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這裏看起來似乎已經被組織徹底廢棄,走廊裏到處鋪了滿地沒有用的實驗器材和垃圾,整個基地內部空空蕩蕩,就連電路都被完全切斷。
這裏曾經死過很多人,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實驗品,男孩女孩,他們在剛剛被送進基地時總是很愛笑,因為宿舍不夠的原因,大大小小被安排擠在一間房間裏,很快便能打打鬧鬧成為朋友。
可直到實驗開始,這樣的笑聲就不複存在了,只剩下的空洞的絕望。
他們只能痛苦的看着住在一起的同伴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有些死狀慘烈,死前掙紮的叫聲凄厲令人心裏止不住發顫,剩下活着的人只能在黑暗中依偎在一起,等待沒有光明的又一個明天。
他們都在迎接死亡,而這令人感到恐懼的死亡,到了最後,對這些人來說,卻已經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期待更加多一點了。
宮野海裏站在走廊前,看着黑漆漆的路口仿佛像是張大了深淵巨口的怪獸,能吞噬掉所有的一切。他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某處停了下來。
穿着白大褂的金發女人正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前,她用着那雙與他別無二致的眼睛仔細注視着自己。
宮野海裏的手忽地顫抖了一下。
但只過了須臾他便立刻冷靜了下來,貝爾摩德已經說過這對他而言是一個考驗,那麽也就意味着……他不動聲色地擡起頭,将天花板上所有監視器有可能存在的位置搜索過一遍,随即鎮定地開口: “您……怎麽在這裏。”
宮野艾蓮娜短暫地笑了一下,她并沒有解釋這個問題,而是朝着宮野海裏招了招手,示意他走過去。
宮野海裏下意識看了眼貝爾摩德,然後緩慢地走向對面的人。
原本宮野海裏想在與宮野艾蓮娜幾步距離前停住,可對方卻在那一瞬間做出了一個出乎他預料的動作,她一把拉住了宮野海裏的手臂,将他整個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面對宮野海裏略顯詫異的神情,宮野艾蓮娜卻依然用十分溫柔的目光看着他。
“抱歉,海裏,我騙了你。”
她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
“組織只同意讓志保一個人離開日本,那位先生會讓這個孩子在國外正常成長到大學畢業為止,這是我和爸爸和組織達成的交易。”
“聽我說——那位先生現在正在看着我們。”
宮野艾蓮娜似乎預料到了宮野海裏聽到這句話後的反應,及時按住了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
“你知道,如果你這次讓BOSS失望,會面對什麽麽朗姆負責的實驗室早在三個月前就從我這裏拿走了‘美夢’的實驗數據,他們對這種藥物進行了進一步的改良,現在就連我也不知道,新型的‘美夢’對人體會産生什麽樣的藥效,它或許會洗掉人的記憶,讓人真正變成随心所欲操控的木偶。”
“如果你失敗,那位先生就會把你送上實驗臺。”
宮野艾蓮娜冷着臉。
“所以——我不會,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孩子走向那樣的結局。”
————————
謝謝支持
可能這周末開隔壁,最近總算閑下來了,能日更就會日更,争取下下月左右的樣子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