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但至少,那個孩子不應該被當作你和組織之間博弈的籌碼。”
鳴海直人沉默了須臾,嘆息着說道。
“他才九歲,他承受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他不能像我們再重蹈覆轍。”
伊勢谷正清仍不動聲色,卻在聽見某幾個字時目光略微發散了些,他抿起唇,妥協道: “我的計劃完成之後,你就把他帶走。”
……還是不打算放棄嗎。
鳴海直人斂下眸: “我知道了。”
“你們談完了嗎……”
剛剛他們談論的那位主人公隔着房間的門輕輕敲了兩下,在得到應允後才乖乖打開門走了出來。
宮野海裏舉着手機,看着幾秒鐘前剛剛收到的短信,面色有些嚴肅。
“是BOSS,有新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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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海直人認識伊勢谷正清将近三十年,知道一個有關于他的搭檔的秘密——伊勢谷正清當初是主動加入組織的。
這很奇怪,因為他與伊勢谷正清都是自小在組織長大的孩子。他們出生微末,在流離失所的時候被組織收養,這其中經歷過的東西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槍械,毒藥,試煉,戰場,或許前一晚肩并着肩入睡的好友等到天亮就會将匕首刺入你的心髒,他們都是組織未來的殺手,年齡與性別并不重要,友情或是愛情更是微不足道。他們每一個人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思考如何活下來。
所以最後,他們這一批孩子中最後只活了兩個,鳴海直人靠的是運氣和大腦,而伊勢谷正清……
早慧的鳴海直人觀察過對方無數次,這個和他同齡的孩子并不像其他人一樣完完全全是一張純粹的白紙,他應該是以前就受過一定程度的訓練,在某些方面來說,他比其他人強了太多。
他理所當然的會成為那個第一名。
結果也當然如此,離開訓練營後,他們沒什麽懸念的被組織分到了一起出任務,盡管接觸的頻率次數日漸增多,伊勢谷正清仍舊是那一副笑面虎的樣子,對着鳴海直人處處防備。
鳴海直人對此并不在意,畢竟在心裏,這位搭檔同樣是他危險人物排行榜頂端的人物,他對對方的防備也只多不少,知道對方的秘密只不過是一次意外,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後來,他被調離東京去做卧底才在一次巧合中發現了這位搭檔的端倪。
他在地方警視廳的檔案室裏翻到了一份資料,有關于一樁至今未破的陳年舊案,一對警察夫婦帶着孩子開車去野外郊游,汽車卻意外出現事故墜崖,坐在正副駕駛座的警察夫婦當場身亡,而他們當時年僅五歲的孩子卻不知所蹤。
檔案袋的最後甚至還附上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站在警察夫婦中間的男孩與鳴海直人記憶中的年幼版搭檔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鳴海直人的手略微顫抖了一下。
往日的那些疑惑終于有了答案,而一個警察家庭的孩子為什麽會在父母雙死後選擇加入組織,稍加猜想,答案已然不言而喻。而最終鳴海直人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偷偷拿走了那張照片,将它燒盡,連同那些過去一同埋藏的心底。
或許伊勢谷正清複仇的日子遲早将會到來,鳴海直人也不知道,搭檔這麽做,究竟會達成所願還是飛蛾撲火,他們都不願去深思這件事情,在組織這幾十年足夠把完好的人變成麻木的行屍走肉,無論是他還是伊勢谷正清,他們的手上都已經沾滿了洗不幹淨的血。
這樣的人通常不得善終。
他們抱着逃避且得過且過的心态活到了現在,宮野海裏的出現是個意外,卻也像是命運軌跡中早已預定好的一環,他們三個多麽相似,誰又能不知關于組織那對瘋狂科學家的事跡,被親生父母送上實驗臺的少年看起來甚至比他們當初還要更慘上一些,卻又帶着他們所無法理解的純粹與堅韌。
鳴海直人不難看出搭檔故意接近抱着幾分利用對方的心思,但每次去伊勢谷的公寓,看着兩人交流時搭檔無意間露出的真切笑容,他又不免趕到有些茫然起來。
太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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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姆臨時發布的任務是讓三人去替他交易一樣物品,交易完成後,他們要将東西轉移到杯戶町一丁目14番的一個臨時安全屋,交接人代號【朗姆】。
除了宮野海裏外,屋裏的另外兩個大人在最初聽見這個代號時共同震驚了一瞬,伊勢谷正清瞬間冷下臉,一言不發地轉身上了樓。
宮野海裏和鳴海直人都是不被允許上去的人,他們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對方眼中看見了些許憂慮。
十分鐘後,伊勢谷正清面色如常地從二樓走下來,三人出發,照常是鳴海直人負責開車。
自從宮野海裏說完這個任務後,伊勢谷正清就短暫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就連剛剛鳴海直人幾次開口試圖談話都沒有得到回答。
車內一片沉寂,鳴海直人擡眼,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坐在後座的宮野海裏略顯疑惑的目光,他皺了皺眉,突然間意識到,這對于搭檔來說無疑是個好機會。
他們并沒有接觸過朗姆這個任務,但組織幾乎所有人都在傳,這位是組織中最為接近【那位先生】的存在,也是現今他們已知的,唯一一個有可能知道BOSS身份的成員。
如果伊勢谷複仇的對象真的是整個組織……那麽他絕對不會放棄朗姆這個切入點。
鳴海直人握緊了方向盤,心跳逐漸加速,他将車停在了交易地點附近商場的巷子裏,看了眼伊勢谷正清,帶着宮野海裏率先下了車。
宮野海裏沒有說話,他知道伊勢谷正清煩躁時向來喜歡抽一根煙,他們站在車外耐心地等待對方抽完了煙,打開車門下了車。
伊勢谷正清背着裝着狙擊槍的琴包,逆着光看不清神情,淡淡道: “走吧。”
還是往常的部署,只不過這次三人的位置互換了一下,以前總是負責在前面沖鋒陷陣的伊勢谷正清這次躲在後方通過狙擊鏡觀察交易現場,由鳴海直人和宮野海裏兩人負責現場交易。
鳴海直人本以為,這次的任務這麽突然,又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朗姆聯系上,應當不會那麽順利才對,沒想到,在他和宮野海裏達到約定好的交易現場五分鐘之後,十分順利地帶着交易物品出來回到了車上。
在另一個大樓樓頂待命的伊勢谷正清回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回到車上的宮野海裏和鳴海直人還有些懵,他們雙雙陷入了沉思,三分鐘,幾乎同一時間面色凝重地下了車。
宮野海裏飛快撥通了伊勢谷正清的聯絡,電話那頭滴滴響了兩聲,挂斷,再次撥過去已經提示關機。
向來表現得沉穩的男孩第一次對鳴海直人露出了恐慌的表情,他是三個人唯一被瞞在鼓裏的那一個,大人們什麽都不準備告訴他這個拖累和小吉祥物,但這并不代表他對于所有一切毫無察覺。
“鳴海先生……”
宮野海裏的話完沒有說還,鳴海直人已經揉亂了他的頭發,宮野海裏擡起頭,從向來僞裝的面面俱到的大人臉上看出了些許風雨欲來的味道,他抿了抿唇,在唇邊舔到了一絲苦澀來。
“別怕,海裏。”鳴海直人的話音帶着讓人安心的味道, “有件事情,我需要現在立刻告訴你,而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低頭與男孩對視: “我和伊勢谷能夠相信你的,對吧”
從前鳴海直人一直覺得,伊勢谷正清這只笑面虎向來沒有什麽同理心,從前出任務他也完全沒有顧及過作為後方人員的鳴海直人,無數次一度讓他陷入危險,面對他的質問時也毫不留情面,總是一副【你一個組織殺手我為什麽要幫你】的惡劣态度。
這家夥的惡劣從不顯山露水,大有對鳴海直人限定的味道,畢竟格蘭威特在組織內部其他人眼裏向來是一致好評,是代號成員中少有的好說話類型。
鳴海直人完全不知道伊勢谷正清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又到底是怎麽看那個孩子的。宮野海裏現在的狀态就像是走在獨木橋上,稍不注意就會随時掉下去,鳴海直人想要盡可能阻止,或者說推遲這件事情的發生,所以他一定會去阻礙伊勢谷正清的計劃,但是他觀察了幾個月,毫無疑問,搭檔對這個孩子是該死的好。
他和他們兩人出過的任務不算特別多,但不怪他覺得矛盾,實在是伊勢谷正清面對宮野海裏時實在改變了良多。
所以,以鳴海直人對搭檔的解,即使對方要争取這次的計劃對朗姆下手,也絕不該,也絕不可能會如此急迫地在任務中途丢下他們兩個獨自離開,将他們置于危險之中。
小孩的大腦轉的飛快,在快速接收了鳴海直人傳達的一大堆信息後,他很快分析出了那個可能性: “我也認為伊勢谷先生不會這麽做,鳴海先生,有沒有可能……BOSS給伊勢谷先生下達了另一個任務,但我們并不知道”
聞言,鳴海直人的臉色微變。
他拉着小孩重新回到車上,從後座取出沒有被伊勢谷正清帶走的筆記本電腦,飛快接入了一個軟件。
宮野海裏愣了一下: “……這是”
“啊,我之前怕這家夥亂來,趁他不注意偷偷在他手機裏安裝了這個程序。”鳴海直人咬了咬牙,發現屏幕上的紅點正在不斷朝着一個方向移動着。
“這裏再過去就到海邊了,這和杯戶町完全是兩個方向,見鬼,這個任務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鳴海直人丢開電腦,難得在孩子面前罵了句粗魯的髒話,擰眉冷聲道: “我們必須把那個腦子進水的傻。逼帶回來,海裏,系好安全帶,抓緊了!”
“所以很有可能,組織已經調查到了伊勢谷先生的身份,畢竟當初就連鳴海先生你都能發現,即使伊勢谷先生當初改名換姓,但未必不會有其他人通過一些途徑認出他來。”
人的痕跡是無法被抹去的。
而曾經,那個他們未知的,真正屬于伊勢谷先生人生的時光裏所發生的種種,即使被他自己故意遺忘,也仍然不會完全消失不見。
可這樣一來,伊勢谷先生這幾十年的忍辱負重與堅持又算什麽
組織究竟想要做什麽
坐在副駕駛的宮野海裏內心再一次生出無力來,他又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微不足道,即使他已經拼了命,不顧一切地向前跑。
但仍對既定的命運觸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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