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

第7章

和尋盯着電腦裏的圖紙，安靜的調整不太順眼的地方，一筆一劃都透露着認真，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

他把圖紙保存發給老師，把電腦關了之後，小心髒緊張的揪起來。像有人拿着小木錘一下一下敲着軟軟的心髒，慢慢心髒偏離他原來的節奏撒潑似的跳了起來。

他把衣服脫了，換了件短袖，外套也不穿了，逛街嘛，反正沒人認識我。這才拿起床上的手機，看着陽木發的消息又是一通樂。

“我……作業做完了，”和尋站在玄關小心翼翼的說。

陽木從電腦上轉頭看了過來，視線又被他的紋身吸了過去。

和尋這次不怕了，把手伸了過來，“要看麽？”

“不看了，還是很帥。”陽木站了起來，他穿着藏青色的短袖衛衣，早上的衣服已經洗了。褲子沒換，黑色運動褲，走到玄關套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走吧。”陽木說，手裏捏着手機。

“好，”和尋往後退，手裏拿着鈴铛叮叮當當的搖着，就差揚起身後一條灰白色的大尾巴了。

陽木把門關上，電梯也到了。

“別搖了，”陽木笑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去遛狗呢。”

和尋立馬把鑰匙串收起來：“那你喜歡狗嗎？”

“還行，”陽木說：“不讨厭。”

“那你讨厭什麽？”和尋問；

“讨厭蟾蜍，一身疙瘩看着惡心。”

“哦……”和尋拖着長音：“我最讨厭蛇，太冷了。”

“我屬蛇。”陽木說；

和尋：“……”

“我不讨厭蛇了。”和尋笑着湊過來，“你屬蛇，蛇就很可愛了。”

陽木又笑了出來，太精怪了。

“你屬猴的吧。”陽木問；

“嗯，我外婆說我是最安靜的一只猴，打小就不哭不鬧。”

“那你小我兩三歲，挺好。”陽木笑了一下。

“嗯，”和尋看着他笑臉，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除了鞋子在買兩件衣服吧。”陽木說。

和尋看了他一眼，最後點了點頭。

“坐公交去，”陽木說。

“嗯，”和尋一出門就焉了一截。

陽木看着他，他嘴角拉平，梨渦也不見了，第一次見面的那種淩厲又翻了出來。

“車來了，”陽木止住奇怪的想法說了一句。

“嗯，”和尋不鹹不淡應了一聲。

陽木讓他先上去，跟在他身後。

車還挺空的，兩大高個走到後座并排坐着，肩膀挨着肩膀，不時還碰一下。陽木看着放空的和尋，撞了撞他肩膀：“怎麽了？”

和尋扭頭看着他：“我其實不喜歡買衣服。”

陽木直覺現在不應該問為什麽，可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麽。”

和尋看了眼兩人屈起來挨在一起的腿，陽木雙手握着手機放在胯間，他擡手按在陽木左腿上：“你想聽嗎？”

陽木呼出一口氣，“聽吧，反正心都酸透了。”

和尋笑了一下，這麽一笑比陽光還耀眼，陽木呆呆看着。

“因為我媽只給我弟買，我只是順便拿一件一樣的。”

和尋輕聲說：“我弟試好了，我就是多出來的那一件。”

陽木抓着他手腕，大拇指在他突出的骨頭揉了揉：“你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真的嗎？”和尋問；

“真的，跟模特似的，就是個衣架子。”陽木用勁誇着。

“我真的比耗子還精，”和尋不謙虛的說：“你遲早是我的。”

陽木笑了一下，松開手。

“為什麽紋大象？”陽木問；

“紋一個我震的住的，大象不是怕老鼠嗎？”和尋理所當然的說；

“那是，紋不得貓是嗎？”陽木笑了一下：“紋貓是不是就沒這麽精了？”

“不知道。”和尋看着自己的紋身，“我喜歡大象。”

“嗯，”陽木應了一聲。我也喜歡。

“這雙好看嗎？”和尋問；

售貨員挂着職業的微笑站在一旁。

“好看，”陽木穿上另一雙，單腳踩了踩，“這雙挺舒服的。”

“我也要一樣的，”和尋指着他腳上那雙沖售貨員說：“……能，不能……”

“好，我去給你拿。”小姐姐笑着轉身去了倉庫。

陽木看着和尋，可能他沒說錯，他和不熟的人真的可能憋不出一句話。

陽木看了眼腳上的鞋，鞋底很舒服，挺适合慢跑，黑色的布料鞋面，可能很沾灰。

“一個碼子的，你試試。”小姐姐把盒子放下，拿出鞋子遞給和尋。

和尋接過：“謝謝。”

陽木看着他笨拙的系鞋底，和幼兒園小朋友似的，慢條斯理，先固定好一根，在慢慢卷另一根，最後一用力，系的很緊很漂亮。

“大嗎？”陽木問；

“不大，”和尋站起來，踩了兩下，“是挺舒服的。”

“喜歡嗎？”陽木問；

“你喜歡嗎？”和尋看着他；

陽木沒回答，蹲下來按按他鞋尖，确定碼子合适才站起來，又問了一遍：“你喜歡嗎？”

和尋看着他，腳也不敢動，心髒砰砰跳着，這麽一個小動作，卻像是他從心口剜了一塊肉遞給他似的，感動的稀裏糊塗。

“喜歡。”和尋說；

“喜歡就行，”陽木站起來，“要不要換個顏色，咱倆換着穿？”

“不要，和你一個顏色挺好的。”和尋說；

“那就拿這兩雙吧。”陽木沖售貨員說。

和尋坐下來，不舍的把鞋子脫了放回盒子裏。

“你不是不喜歡黑色嗎？”和尋問；

陽木看着他：“還行，能穿就行。”

兩人提着鞋盒出來，當然各付各的。對錢這一方面，和尋還是很有底氣的。

“還要買什麽嗎？”陽木問；

“還要買什麽？”和尋回問；

“問你自己，衣服夠不夠？外套褲子夠不夠？”

“你覺得夠嗎？”和尋看着他。

“行吧，”陽木無奈了，“咱去買吧。”

“好。”和尋笑着應了一聲。

“試試這件，”陽木拿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遞給他。

和尋拿着往身上套，“我喜歡黑色的。”

“行，”陽木又拿了件黑色的給他。

“都好看，”陽木誇着，腿長，也瘦，怎麽穿都好看。

“你穿牛仔褲嗎？”陽木拿了條淡藍色的牛仔褲遞給他。

和尋看着他手裏的牛仔褲，陽木好像很喜歡牛仔褲。

“我去試試。”說着拿起他手裏的牛仔褲，一陣風似的刮進更衣室。

陽木手裏還在翻着，想着買幾件打底長袖。

和尋撩開簾子走了出來。

好看！

陽木第一想法，腿筆直纖細，腰大了一點把黑色短袖系進去，外面是黑色風衣，比例特好。

“真好看耶，”陽木拿着卡其色的那件風衣遞給他：“再試試這件。”

和尋擰着眉毛把衣服脫下來套上卡其色的。

“也好看，”陽木看了眼售貨員，售貨員冒着星星眼看着和尋。

陽木有些嫌棄的擰回視線：“要那件？”

“黑色的，褲子也挺好的。”和尋說；

“要衛衣嗎？衛衣保暖。”陽木說；

“行，可以試試。”和尋特別順從的說；

陽木仿佛找到小時候那些女孩子給芭比娃娃換衣服的感覺。和尋穿什麽都好看，平時一身黑看着很霸氣，換身暖黃的衛衣和淡藍色牛仔褲，看着像個鄰家小哥哥，很溫柔。

“一年的衣服都買齊了。”陽木說；

“嗯，”和尋笑着應了一聲，手裏四五個袋子。兩件衛衣，兩條褲子還有一件風衣一件白色長袖，滿載而歸。陽木也買了兩見衛衣，同系列的，他還買了幾件簡單的打底衫。

“餓了嗎？”陽木問；

“不餓。”和尋提着袋子挺開心的。

“晚上幹嘛去？”

“去清吧唱歌。”和尋說；

“嗓子受得了嗎？”

“我唱的機會少，平時都是一個女孩子唱的，我只是在他累的時候唱一首。”和尋說；“我多唱了也不多給錢。”

陽木笑了。

到家和尋覺得整個人都廢了，把衣服塞進衣櫃，仰面倒在床上，新鞋已經穿腳上了，舉起長腿咯咯咯的笑。

陽木把衣服整理好，看着鞋櫃上唯一的黑色，嘴角勾了一下。

“老趙？”

趙慕不耐煩的沖電話裏喊：“有什麽事？周日能不能讓我清靜點。”

“我想求你點事，”陽木手裏轉着筆，“晚歸的名單在誰哪裏呢？我想去掉幾個名字。”

“你說那個月的？還是上學期的？”趙主任問，心裏已經在盤算另一件事了。

“就這學期，上個月到這個月的。”陽木說；

“行，我要宿管把單子拿過來就是，那一棟的？”趙主任問；

陽木一愣，他也不知道是幾棟：“我明天自己去看吧，沒事挂了。”

“等會兒，”趙主任說：“要放小長假了，明天你去幫我查查課，随便抽幾個看看情況，過分嗎？”

陽木嘴角抽了一下：“不過分。”

“行，明早我等着你。”主任說完把電話撂了。

陽木無奈的放下手機。

又被套進去了。

和尋背着吉他，新鞋已經穿腳上了，輕輕把門合上。陽木幾乎下一秒就沖到門口，和尋吓了一跳，“怎麽了？”

“你宿舍哪一棟？”陽木問；

“五棟一單元四樓。”和尋乖乖的說；

“行，路上小心。”陽木說着回身走了，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嘴角勾着笑，鞋穿上了。

和尋按了電梯，看着敞開的門心裏莫名很踏實。

“和尋，”駐場的女生又湊了過來，“我朋友你要不要見見，做做朋友也好啊。”

和尋看着她，“我不需要朋友。”

女生擰着眉毛一臉煩悶，就這麽看着他走了。

和尋背着吉他，現在晚上有點涼，天上的月亮很蕭條，地上的路燈昏黃明亮，安分的照着腳下的路。和尋現在心裏滿滿的，從來沒有的感覺，仿佛路的盡頭有一個溫暖的家在等着他，有那麽一個人坐在桌前做着自己的事，可心裏記挂着他，在等着他呢。

和尋嘴角彎着，這兩天笑的特別多。

“回來了？”陽木靠在門框上慵懶的說。

和尋差點左腳絆右腳摔了，“你在這幹嘛呢？”

“等你啊？”陽木理所當然的說，“餓不餓？”

“不餓，”和尋說；

“晚飯也沒吃，真不餓？”陽木還真不信。

“不餓，中午吃太多了。”和尋按了按胃。

“行吧，早點睡。”陽木轉身進了廚房，把還溫着的湯端了出來。

和尋進屋把吉他放了，坐在床上看着有點喪，從兜裏掏出要老板寫的證明。

“行了，不就一個基佬嗎？”

“可是好看啊！”

“好看能當飯吃嗎？”

“能，你在去給我說說。”

“不說，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差不多得了啊！幹嘛歧視他啊！”

“我沒歧視他，我沒罵他變态還是看在和他相處這麽久的份上。”

“你有必要嗎？我看着人挺好的。”

“沒必要。”

和尋拿着紙，雀躍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等兩人走人才緩緩走了出來。

我是變态嗎？

和尋吸吸鼻子，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