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彩虹屁戰士
彩虹屁戰士
這個布景是中式古代庭院，中央一條青石板小路，兩邊院牆，旁邊還有一座太湖石累就的假山。
而聲音的來源便是假山的方向。
顧霁月松了衣下擺，擡頭順着聲音望去。
假山的陰影之下，如一只巨獸蟄伏在那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蹲守着她。很明顯剛剛譏笑她的就是這家夥。
很想去質問一下，有什麽好笑的。但是顧霁月打量了一下人家的塊頭。
嗯，就是再加九個她，湊個整數，也打不過。放棄。
顧霁月硬扛下這口悶氣，不和他争辯。但是接下來人也多起來了，她也不好像之前一樣張揚地自導自演，只得悶悶地回特約休息的屋子去。
幸好沒過多久，場務就來喊她們進場了。
顧霁月剛剛的煩悶幾乎是立刻就甩飛雲端了。沒有什麽煩惱是演一場戲解決不了的，至少對戲癡顧霁月來說是如此。
今天拍的戲是本劇的大高潮，正反派大決戰。顧霁月她們幾個女孩作為女主的姐姐當然要去救妹妹。
不過，說老實話，顧霁月整個劇拍的戲份基本上就是救妹妹。
比如女主掉懸崖，姐姐們去救；女主中劇毒，姐姐們送解藥；女主迷路，姐姐們指方向……當然不是每次都七個葫蘆娃一起出動，輪流地搭配着來。
按照常理呢，有這種完整故事情節，貫穿全劇的角色一般會找正式的演員或者藝人來演。
但她們這個劇就是不入流的小網劇，連主演去別人大網劇裏都只能演個女配，所以才輪得到小特約拿這種角色。
顧霁月簡直要愛死寫這個角色和劇情的編劇了，還有沒砍情節的導演和制片。
別的戲，這種救人的配角設一個就夠了，畢竟要錢啊。但是這個導演就別有心意，覺得女主得有七個姐姐來救才算有牌面。
雖然顧霁月覺得就沖這麽多姐姐，這劇大概率是個注水爛劇。不過，作為利益既得者，她就默默地高興好了。
“小藍來，上威亞了。”工作人員也記不住人名，剛好七個姐姐角色衣服不一樣，大家就用顏色當代號。
這個小藍就是在喊顧霁月。
不知為什麽，顧霁月的耳邊又響起那熟悉的輕笑。
顧霁月眼角一瞥，又是那個家夥。
在心裏狠狠地記了王微宇一筆，顧霁月轉頭滿面燦爛地小跑過去，先鞠躬再說其他。“來了，來了，麻煩老師了。”
幹這一行就得這樣。大牌藝人可能人人捧着，耍個脾氣也沒人敢說什麽。
但是像顧霁月這樣的底層，不謙卑多一點禮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人家使個絆子，戲毀了不算，下個工作都可能會有影響。
被人穿小鞋，顧霁月不怕。但要是沒戲可演，那就得要了她的命。
綁好威亞，顧霁月繼續等待。
其實拍戲的大部分時候都是等着。特別像顧霁月這樣的小特約，等化妝、等燈光設置、等攝像設置、等主演、等導演、等道具……都是常态。
有個同行小姐姐總結得很好——演戲五分鐘，充電五小時。
不管別人等待的時候怎麽樣，反正顧霁月是興奮得不行。她的一雙杏眼閃亮極了，旁邊幫忙調她位置的工作人員看她那小模樣都忍俊不禁。
“小藍吊威亞這麽興奮啊。”
“對啊。麻煩你了。不知道呆會我被吊多高。”顧霁月高興得原地晃。要不是現在亂動她得被罵，她非得蹦幾下不可。
這可是威亞啊。
像她這種小特約，能接到拉威亞的戲那也夠可以的了。經常都是那種只有一句臺詞的背景板小侍女，或者圍觀男女主走劇情的第一線吃瓜人群。反正就是一晃而過的鏡頭。
有時候顧霁月看了整整七十二集，翻好幾遍都找不到自己那短短幾十秒的片段。
而威亞戲份往往是近遠景都會帶到人物的，不然威亞不是白花錢了嘛。這樣顧霁月的鏡頭還是多少可以保證的。
迫不及待的顧霁月卻遲遲等不到開拍的信號。如果她是朵花，剛剛興致勃勃燦爛綻放，現在都奄奄地耷拉下來了。
都過了一個小時了，一般來說威亞戲都綁好了，不會等着這麽久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突然有個工作人員過來解顧霁月的威亞。
“怎麽了？”這一舉動吓得顧霁月瑟瑟發抖。這是她的角色出什麽事了嗎？但都已經拍到大結局了，她之前可不少鏡頭呢，總不能都廢了吧。
被搶過角色，被廢過鏡頭……反正這一行做久了，什麽奇葩事都遇得到。
“哦，是副導演找你有點事。她在那邊，你過去一下吧。”工作人員說完，給顧霁月指了個方向。
顧霁月又慌又怕，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過去。到底什麽事啊，一般副導演這樣的高位，就算是小網劇裏的副導演，也不是小特約可以随便去打招呼的。畢竟人家事多人忙。
“鄭導，您找我有什麽事嗎？”顧霁月上去就先鞠躬問好。
鄭副導演翻着平板上的資料，随意地擡頭，瞟了一眼顧霁月，又繼續手上的事情，嘴上和她說。“哦，小藍啊。我說呢。你怎麽把男朋友都帶片場來了？就那個特別高的。”
什麽？王微宇那個混蛋幹什麽了！
顧霁月吓得夠嗆，還好她有腦子沒有亂說話，只是先否認。“不好意思，鄭導，他是我朋友。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我先向您道歉。”
所以不是男朋友啊！
“哦哦，不是男朋友啊，可惜了。”可能看顧霁月臉都吓白了，鄭副導演好笑地趕緊解釋。“是我們這缺個高個演員，之前約的那個有事沒來。你看你能不能說服你朋友幫忙？”
幫忙？
顧霁月剛松的那口氣還沒吐出來，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人群裏周圍竟然真空的王微宇。那個家夥的冷臉真是效果十足，不化妝都自帶反派氛圍。
而且他還一眼不錯地盯着她。簡直就像是懸疑劇裏要作案的小黑人，看得人心慌。說實話，這要不是提前打過招呼，顧霁月非得去報警不可。
“那個……”顧霁月猶豫地剛想開口拒絕。
她就聽到鄭副導演補充了一句。“對了，給你加一場吧，到時候大決戰，他演反派的道士，然後要去殺娜娜的時候，你擋個一劍。果然最後大決戰不死人不行啊。”
雖然知道這就是普通的小網劇，導演都是挂名的基本不來，全程靠副導演盯。所以全劇就是聽副導演的。
但這麽随便真的可以嗎？
顧霁月想了想。“好，我去試試。就是我不知道我朋友能不能同意。”
那可是給她加戲啊！給戲癡加戲，就像是給財迷金子，給吃貨美食，完全是正中紅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願意去試一下。
顧霁月再看了一眼對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只不過是臉比較冷而已，冷得過冰箱嗎？
區區一個人類，她可是龍的傳人！
顧霁月深呼吸好幾次，總算是鼓足勇氣去找對方了。只不過她的步子邁得特別小。但不管怎麽樣，她還是蹭到了王微宇旁邊，擡起頭望着他，說。“那個，王老師。”
又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王微宇不易察覺的表情微動，低下頭，那雙冷目俯視人的時候還是威壓滿滿。
顧霁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自己能加一場戲，頓時勇氣倍增，大聲地說出自己的請求。“不好意思，王老師，您能幫我個忙嗎？”
“幫忙？”王微宇疑惑。
“對，幫我的忙。”顧霁月在心裏拼命念着“加戲！加戲！加戲！”這才堅持下來。在這樣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眸下，光是說話就已經足夠考驗人的膽量。
顧霁月不敢拍着胸脯說自己很勇敢，但是至少為了演戲，她的膽量還是很足的。
“我知道您的工作就是看護我。”顧霁月艱難地轉動自己的思維。接下來要說什麽，怎麽說……管他的，拼了。“因為王老師這麽帥，這麽高，人又特別好！”
“我？人好？”王微宇聽到這裏不由地歪頭，嘴角不易察覺地一動。“那你要我做什麽。”
“就是麻煩您換個衣服化個妝，在人群裏一起跑兩步，再用那個假劍刺我一下。”顧霁月一邊說，一邊努力觀察王微宇的表情，一看他眉頭鎖起來，就心下一緊。
完了，完了，他生氣了。
“真的一點都不麻煩的。您只要跑兩步就行了。”顧霁月趕緊補充。但她看王微宇皺眉，幾乎是用整張臉顯示出的不耐煩，就覺得自己果然是癡心妄想。
但是顧霁月還是努力地用全部五官來做微笑，仰着頭，小心翼翼地詢問。“王老師，可以嗎？”
“嗯。”聲音輕得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鼻音，卻像是一粒石子落進了湖水裏，引起了陣陣漣漪。
王微宇回應了一個音，卻看到面前的這雙眼睛像太陽一樣光芒四射，亮得叫人心癢。
“謝謝王老師！王老師你真是個大好人！超級無敵帥。”
王微宇忍不住嗆得一個咳嗽。他半扭過頭，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捂住嘴，只給顧霁月看了半個微顫的下巴。“嗯，可以了。”
而在片場外不遠的一輛車內，正坐着暗示過顧霁月的化妝師。
“魚餌已下。請指示。”
“待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