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系學術委員會調查,藥物所研究員黃嘉紊等人存在剽竊他人研究成果,科研論文數據作假等嚴重違規行為,我司予以辭退并追究法律責任處理……】
八月初,文老離世半月。
京都學術委員會突擊抽檢,藥物所黃嘉紊及其靠山等一衆人馬學術作假剽竊行為當衆揭開。
事件尚未走到公衆視野之前,藥物所為維系名聲,作出嚴肅處理。
與此同時,文老離世後空缺下來的專項組組長一職,名正言順落在林深身上。
在這件事情裏,充當推盤手的孟歸鶴完美隐身。
文青山留給孟歸鶴的餅幹盒子裏就是黃嘉紊這一群害群之馬在藥物所欺壓下級,搞學術門閥,以及學術裁縫等惡劣行為的證據。
那些文老費盡心思收集來的證據裏,還有當年黃嘉紊污蔑孟歸鶴,奪走藥物所offer的資料。
往事早過去了,當年莫名背上學術不端的污水又失去崗位的心結,也在看到餅幹盒裏這份由文老默默努力調查取證才得來的文件時,一應消散。
孟歸鶴只将其中一小部分散了出去。
*
濟明水産,僅有幾個池子裏投發了蝦苗,如今最大的也不過半指。
但看着蝦苗在抄網裏翻動着黑殼身子,以及蝦池子上氧氣機咕咚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時,驅車四五個小時的疲倦在這時候褪去,緊接而來的是終見曙光的激動。
“孟老師,您看看我這幾池子蝦苗夠不夠用,不夠用的話,我再去養幾池子。”
從研究所離職方才一個月,孫志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素來愁眉苦臉又謹小慎微的模樣一改,如今臉上洋溢着順遂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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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用了孫老師,這次真的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忙。”
孟歸鶴語調裏難掩激動,那幾池子的蝦苗不僅僅意味着蝦體硫化項目有望繼續推進,更是文青山以及林深等等為項目前後奔走的人心血得以培育成果。
孫志爽朗而又開懷地笑着, “是孟老師幫我在先,我這點蝦苗不算什麽。而且,我相信孟老師一定能做成,到時候我的水産廠還得沾光。”
濟明水産,是孫志父母盤下來的活計,一直以來養着幾池子淡水魚以及一點蝦蟹過活,但自從孫志母親病重,廠子也逐漸荒廢了起來。
在研究所時,孫志從未設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撈魚捕蝦的活,事業雖然不分貴賤,但人在選擇時總會有所側重。
成為研究員和當一個養魚的,以前孫志選了前者。
從濟明水産廠出來,許知夏一行人如釋重負,和孫志簽署的合同就放在公文包裏,輕飄飄的幾張紙卻好似有着重達千斤的分量。
蝦體硫化項目,再無後憂。
*
海市港口的大船,在天色微亮時啓航。漁燈似一簇簇橙黃燈籠果子,落在水面蕩漾的內陸海上。
大船捕撈靠網,當巨大的網兜被器械吊着,像一張銀色的镂空布緞,抛在海面,又在重力作用下,沉入海域。
這是許知夏第一次出海捕魚,與想象中靠一支小船和一杆子魚叉的原始模式不同,現代化的裝備讓捕魚這項活動少了些體驗感,但多加了幾分觀賞性。
大船的主人是和孟歸鶴從小一起走街竄巷的朋友,名字裏也帶着“海”,整條船上的長工短工都叫他一聲“海哥”。
長年的出海讓海哥皮膚黢黑,對比下更顯得他笑時牙口潔白。
海哥利落地指揮着船只朝着內陸海的中心航行,播撒下去的漁網也在肉眼不可窺見的海底鋪散開來。
海哥顯然對這片海域十分解,他對着孟歸鶴和許知夏,侃侃而談着這一方圓裏,銀魚最肥;而那一裏,則是胖魚紮堆築窩的地帶。
許知夏和孟歸鶴兩個外行,便當成一場導游講解,認真地聽着海哥三十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之談。
魚獲在甲板上蹦彈,鱗片反射着光。許知夏和孟歸鶴拿着網兜,将一條條蹦跳着的魚推進裝水的船艙底,直到船身吃水達到上限,才開始返航。
港口的航行指示燈,穿透過海面上淺淺的薄霧,照亮了一整條歸航的海路,大船響起鳴聲。
船員吆喝着下錨裝魚,憧憧人影和夜色中窸窣蟲鳴交織着名為收獲與勞動的畫卷。
臨走時,海哥送了兩筐銀魚,一條條活蹦亂跳似白玉棍一樣的魚,在剖腹去內髒後,經過烤箱高溫炙烤,一小半成為了三花兒的盤中美味,另一半則是被三花兒的兩個主人搶走當零嘴了。
烤銀魚幹散發着鮮香的鹹味,細細嚼着還有一點甜。
三花兒可喜歡吃了,一邊吃一邊卷着尾巴,肥肥的身子也黏糊糊地蹭着許知夏,在她黑色褲子上粘上一根一根的黃白色貓毛。
濟明水産廠的加入,讓項目死灰複燃。前期的工作已然準備妥當,在後期蝦苗源源不斷地跟進下,孟歸鶴和林深兩大團隊強強聯手,進展飛速。
新一年的食品峰會被海市包圓,這一次,在水産安全上邁出裏程碑似的跨越的孟歸鶴及林深,作為峰會論壇主講人應邀參會。
而去年在峰會上拾人牙慧,将适配體與魚病的結合強行安在自己頭上的黃嘉紊,已然在科研圈,查無此人。
孟歸鶴沒有再過多地關注手下敗将,甚至要不是前一陣子作為期刊審稿人審核到黃嘉紊大半年前投遞的論文稿件時,他已然将這個名字忘記。
主講臺上的孟歸鶴,好像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他侃侃而談着蝦體硫化項目總總,又引申至漁民收入,水産安全……
PPT上只是精簡而凝練的羅列着項目創收,頁面右下角插入了屬于海洋食品研究所的徽章圖片。
蝦體硫化項目是在九月收的尾,正好踩在國家基金申報截止的末尾遞交了材料。擱置兩年又重啓且在兩省合作下完美收官的它,順順利利地評上了國家基金。
而孟歸鶴也在王建仲的提拔下,成功破格當選海洋食品研究所所長。
江故和沈鄉則如同兩年前在食品科研圈裏初嶄露頭角的孟歸鶴,是兩顆還在萌芽階段卻光芒已然顯現的星子。
要說蝦體硫化項目成功後最大的受益者,孫志也将分去好大一杯羹。
他的濟明水産廠從名聲不顯,瞬間如家喻戶曉一樣出名。原本盤下的幾個養魚養蝦的池子早就不夠用,他索性将村子裏所有的水地都給承接下來,水産養殖行業搞得風生水起。
村裏誰人見了,不都喊一聲, “孫老板。”
項目慶功宴那晚,孫志灌了幾大瓶子白酒,醉醺醺的他踩着踢踏步,大方又熱烈地朝着孟歸鶴和許知夏他們展示着十幾年沒碰過的舞蹈。
那般肆意張狂模樣,與他所裏慣有形象,判若兩人。
孟歸鶴與林深都不是話多的人,他們兩同樣在演講上沒有什麽天賦可言。
可兩個在科研圈都算是年輕人一樣的存在,哪怕只是在臺上平鋪直敘,依舊贏得了滿場熱烈的掌聲。
海洋食品研究所以及現任所長孟歸鶴的名字,大放異彩。
自由交流時間,許知夏和沈鄉将賊手伸向早早就看中了的茶點,孟歸鶴則被一群又一群人圍住。
一聲聲孟所長,和年輕有為的标簽,都被挂在了他身上。
孟歸鶴全程帶着禮貌性的微笑,溫和而又耐心地回答着一群大佬的問題,又在面對科研圈裏更為年輕的研究員時,毫不藏私地将自己攢下的經驗告知。
論壇上的茶點最好吃的是莓果味的,許知夏和沈鄉兩吃貨各拿了滿滿一盤,挑着個偏僻的角落,吃着糕點,看着孟所長為所裏發展勞心勞力。
許是許知夏和沈鄉周邊歡快的氣息太過于顯眼,圍在孟歸鶴身邊的人群忽然自發散開出一條通道,許知夏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男人帶着烏泱泱一片人往她的藏身地走過來。
“這是我夫人,我們已經領證了,準備國慶結婚。”孟歸鶴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得他人修長而又板正,金屬眼鏡框下那雙眼睛仿若沉溺于愛意和自得的深海裏。
“歡迎大家到時候來喝杯喜酒。”
峰會在祝賀聲中落下帷幕,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大佬們的熱切問候的許知夏先是局促不安,随後才在大佬們平易近人的問聲裏放開。
但許知夏還是暗戳戳狠狠踩了孟歸鶴一腳。
讓他不打招呼就把他們要結婚的事炫耀出去,還生怕別人會忘記,把結婚證照片往群裏一發,活脫脫像一只開屏的花孔雀一樣!
回研究的路上,車輛在海市晚高峰中龜速行駛,車窗搖下,有恰到好處的自然風送入車內,如同輕撫在人面容之間流連。
車窗外,是年複一年的舊景,卻又每一天都與過往有所不同。許知夏樂忠于這種找不同的小游戲。
譬如高架上那棵枝節錯雜,引得高架路為其避讓的古木,在前陣子的雷雨天被劈斷了枝丫,與過往不同。
又譬如研究所的大門翻了新,青磚色的漆料與兩棵黃葉滿身的梧桐映襯,更有幾分秋日生機,這也與過往不同。
但又有諸多相同的點,上班的路是不變的,所裏江故,沈鄉他們那幾張舊面孔也未曾改變,孟歸鶴也一如既往,比起行政,他更喜歡每天去實驗室晃上幾圈,指點一下所裏新人。
而許知夏,也如曾經一樣,她依舊是跟在孟歸鶴身後,科研能力不算出衆的小師妹。
但比起兩年前的稚嫩與賭氣,如今接手許氏醫藥的她,更像是職場上開始展露鋒芒的成熟女性。
許知夏和孟歸鶴的婚禮辦的異常熱鬧,所裏能來的都來了,全部自發地正裝出席他們那個臭屁所長和他最寶貴的夫人此生唯一的婚禮。
有白鴿與豔紅的玫瑰,從教堂外的長階下一路鋪到殿堂裏,牧師高聲頌唱着贊美歌,在彼此願意的承諾裏,他們交換了對戒。
教堂長凳上,許父和許母早笑得如同淚人,孟歸鶴那邊,林致帶着文老的祝福,也從京都趕了過來。
最後,在唱詩班的頌唱裏,在人群哄聲裏,孟歸鶴将許知夏擁抱在懷裏,在彼此唇齒交觸中,故事落下帷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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