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6章
宿洄想,他一定是穿書史上最失敗的穿書者。
這才第三天,他就被聰明的主角掀了個底朝天。
宿洄坐起身,抱着被子往後縮,後背直冒冷汗。
他沒指望郁懷白會相信自己,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這種鬼話。
那麽,接下來郁懷白會怎麽做?
把他送到瘋人院去?還是送回宿家?
他要就這麽全須全尾,且沒有完成任務地回到宿家,宿家人一定不會放過他!
頭腦突然變得昏沉起來,一陣陣發脹。
宿洄臉色蒼白,一遍遍在心裏默念:
再給他一年時間,一年就好了。
一年後他考上大學,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以後天高任鳥飛,誰都管不着他!
一年,只要一年……
嗯?
宿洄倏地睜大眼睛,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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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手突然貼上他的額頭。
郁懷白皺起眉頭,沉聲道:“宿洄,你在發燒。”
宿洄先是一愣,繼而兩眼都放出光來。
生病就不用回門了!可太好了!
他剛高興沒兩秒,肩膀又耷拉下去,整個人洩了氣。
他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把我扔出去吧?”
郁懷白收回手,聲音低沉:“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燒?你老實交代,你昨晚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宿洄不敢跟他對視,心虛地低下頭。
郁懷白看着他,靜了幾秒,然後拿起手機。
宿洄想,他要叫保镖了。
不一會兒,管家提着一盒藥上來了。
宿洄擡起頭:沒叫保镖啊。
管家把藥遞給郁懷白,又下去端了一碗粥上來。
郁懷白接過粥,把粥遞給他,淡淡道:“先吃粥,後吃藥。”
郁懷白停頓一下,繼續道:“吃完藥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有話要問你。”
宿洄低頭吃飯,不敢答話。
郁懷白又轉頭看向管家,吩咐道:“給宿家發個消息,就說宿洄生病了,今天不回去了,改天再說。”
“好的。”管家給宿文宮發去消息,然後問,“要不要買點禮物送過去?人不到,禮得到。”
郁懷白睨他一眼:“真把我當宿家人了?”
管家頓時啞聲了。
他看眼神色冷峻的郁懷白,又看眼眼角微紅的宿洄,頓時明白過來,郁總這是跟人攤牌了。
不過……既然都攤牌了,為什麽還要盯着宿洄吃飯吃藥啊?
管家看不懂,也不敢多問,緩緩退了出去。
-
這幾天,宿家成了整個濱海市最大的笑話。
都說郁懷白看重宿家,花費好幾億舉辦婚禮,然而新婚第三天,卻以老婆生病為借口,沒有回門。
人沒回去就算了,連禮物都沒送過去!
據小道消息稱,郁懷白本來買了一個吊墜,後來不知怎的,又給退了回去。
然而就算那個吊墜沒退,僅僅只有一個吊墜也遠遠不夠啊。
回門那天,宿家來了好幾十口人呢,一個吊墜怎麽分?難不成砸碎了,一人拿一點渣渣嗎?
然後直到今天,郁懷白都沒有主動聯系過宿家,仿佛一夜之間,直接跟對方斷了往來。
就連他大舅哥宿铖以探望生病的弟弟為由登門拜訪,都被郁懷白攔在了門外。
于是本來想巴結宿家的其他豪門再次開始了觀望。
對于這些,在床上躺了兩天的宿洄一概不知。
他昨天就能下床活動了,然而郁懷白整整晾了他一天,今天才把他叫到書房。
“坐。”明亮寬敞的書房裏,郁懷白端着咖啡坐在窗邊。
宿洄目不斜視,坐到他對面。
兩人都坐在窗邊。
郁懷白喝了口咖啡,問:“你之前說魂穿,是怎麽個穿法?”
宿洄實話實說:“是穿書,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
郁懷白淡淡“哦”一聲,顯然不信。
郁懷白問:“既然是本小說,那主角是誰?什麽類型的小說?”
宿洄回道:“商戰文,你就是主角。”
郁懷白又“哦”了一聲,問:“那誰是反派?”
宿洄一怔,下意識想到了焦陽。
他沉默幾秒,回道:“都是炮灰反派,不重要。”
郁懷白這次不“哦”了,他明顯感覺到,宿洄在說謊。
郁懷白又喝了口咖啡,随口問道:“你高中在哪個學校上學?”
“啊?”宿洄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郁懷白淡定道:“沒事,随便聊聊。”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郁懷白跟他聊起了家常。
從學校環境到周邊建設,從城市公園到高中同學,郁懷白甚至問他高中三年換了幾任同桌,他們都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
宿洄終于回過神來,郁懷白這是在用商人套話的技術,套他的話。
宿洄低着頭,全部如實回答,直到郁懷白問:“你家裏有幾口人?”
宿洄瞬間停住了。
他偏開頭,抿緊嘴唇:“我是孤兒,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為了在地震裏保護我,去世了。”
宿洄緩緩道:“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有免費的繪畫培訓班。我學畫畫,就是為了補貼家用。”
宿洄想得很長遠,他不能一輩子依靠孤兒院,成年後他就得從孤兒院搬出來,到時候光憑獎學金,他不一定能養活自己。
所以他得有個一技之長,最好還是不用出門就能賺錢的那種,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這不,現在就用上了!
宿洄感到無比慶幸,幸虧當年學了畫畫。
郁懷白不說話了,他把咖啡放到窗臺上,沉思許久。
宿洄眼裏的難過不像假的,他說出的話除了穿書這個一聽就很扯淡的設定外,其餘并沒有漏洞,邏輯也是自洽的。
要麽他把自己的故事編得太好,好到連他都識別不出真假,要麽,他說的都是真話。
郁懷白緩緩道:“我該怎麽相信你,穿書這種事情……你別哭啊。”
宿洄突然開始掉眼淚。
郁懷白頓時眉頭緊鎖。
他也沒把宿洄怎麽樣啊?
頂多就是前幾天逼問的時候,語氣重了點。
那也不至于到現在才哭吧?
郁懷白一向淡定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慌亂。
宿洄擦擦眼淚,聲音因哭泣顯得含糊不清,又輕又軟地說:“我想到我爸媽了,我好想他們……”
他剛說完,眼淚掉得更快了:“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們,嗚……”
郁懷白趕忙從桌面上抽出幾張紙巾,輕輕幫他擦眼淚。
他嘴角緊繃,聲音僵硬:“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問你這事,對不起。”
宿洄抽了下鼻子,聲音斷斷續續:“我原諒你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原諒的郁總:“……嗯。”
-
郁懷白等宿洄緩好了,去洗了把臉回來,這才繼續問道:“你對宿家什麽态度?”
宿洄想了很久,擡頭跟郁懷白對視,眼神十分堅定:“如果你對付宿家,我一定站在他們那邊!”
郁懷白目光瞬間沉了下去,他沉聲道:“你只是一個穿書者。”
言下之意,他跟宿家的事,關宿洄什麽事?
宿洄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水珠,眼睛濕漉漉的,看着挺可憐的,整個人身上卻散發着一股倔強、執拗、不聽勸的勁。
宿洄雖然膽子小,但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字字清晰。
他說:“雖然我是被迫穿書,雖然我也不想出現在這裏,但我畢竟用了宿晨的身體。宿晨雖然跟宿家那些人感情并不好,但他最在意的就是整個家族的榮辱聲譽。如果我用了他的身體,卻站在岸上,眼睜睜看着你把整個宿家搞垮而袖手旁觀,那我跟無良的奪舍者有什麽區別?”
“我是倒黴的穿書者,不是無良的奪舍者。”
宿洄緩了緩,繼續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勸宿家跟你和解,和解對宿家來說,才是利益最大化。”
當然,勸說的前提是,他得能在宿家活下去,得有人聽他的。
郁懷白摸摸手上的戒指,問:“如果我不願意和解呢?如果我執意要對付宿興夜寐呢?你會幫着他們對付我嗎?”
宿洄趕忙搖頭:“當然不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為宿家争取生機,比如如果宿家合作的客戶反水,我會一家家去勸說……”
郁懷白沒忍住,彎起了嘴角:“答應我,以後千萬不要做生意,不然你一定會破産的。”
宿洄撇了下嘴:“我才不會做生意呢,我打算以後做科研,深居簡出,少跟別人打交道。”
郁懷白:“唔,我們科研所倒是很缺人,你以後大學畢業了可以過來工作,你要是真考上清華了,我按行業最高薪資水平給你發工資。”
“真的?”宿洄眼睛一亮,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看向別處,不說話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心裏藏不住事。
郁懷白輕聲叫他:“宿洄。”
“嗯?”宿洄擡起頭,眼尾因為剛才的抽泣還有點紅,雙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看。
郁懷白說:“如果你真能勸住整個宿家,只要他們不再惹事,我可以看在當初宿文宮給我……和我媽那塊餅的份上,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