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躲着
躲着
見着程修風風火火的走了，遲兮語這才匆匆去見崔祖元，崔祖元像是受了氣般躲在府門側的石獅子後，身後背了個包袱，只敢探出個腦袋來。
見着遲兮語身影，崔祖元才輕輕吹了個口哨，遲兮語回頭看去，崔祖元像做賊似的正探着頭朝她招手。
她快步跑過去，“你怎麽還藏這了？”
天氣炎熱，崔祖元在外面呆了這麽一會兒就汗流浃背，不顧形像胡亂用袖子擦了把汗，“方才程公子讓人來回話，說你不見人，我覺得有古怪，想着是不是他不高興我來找你，又怕你一會兒出來尋不着我，所以我只能在這等着。”
短暫的書院生活倒是讓程茵交了這麽一個朋友，崔祖元長的憨厚，是衆多家世子弟中鮮無架子的人，這也許是與他母親的出身有關，讓他成長路上始終與人相比差了那麽一大截。
從遲兮語為她解圍後，二人便一見如故，成了摯友，這也惹了旁人許多閑話，偶爾也有一兩句傳到這兩個人耳朵中，不過都不是小心眼兒的人，聽了也當沒聽到。
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
“對了，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
崔祖元将身後包袱解下遞過來。
遲兮語雙手接過，包袱看着不大，過了手還真有些份量。
“這些就是我們家其中幾家酒樓的賬，你且幫我對着便是，如果不夠還有。”
“先來這些吧。”遲兮語擺弄着包裏的冊子說道。
“話說起來，你怎麽這樣着急找活兒做，是程府待你不好嗎，怎麽堂堂一個表小姐，還得自己賺銀子花？”
崔祖元将遲兮語拉到樹蔭下說話，自己則依舊站在烈日下。
“說來話長了，程府待我不錯，可是我總是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自己賺些是些，好歹從前在家時和做賬房的鄰居學過做賬，也要謝謝你幫我尋了這活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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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為真，從來到京城的那一天起，遲兮語便想要尋個活路，即使入了将軍府，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頂着旁人的名子已是可恥，怎麽還好意思花着人家的錢，好在認識了崔祖元，他家中有不少産業，與他說起這事，他便問也不問便拿了賬本讓她來對。
“你還真和旁人不同，”崔祖元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咱們之間不必提謝，你做事我是放心的，有你在我也就當看看賬房那邊的賬有沒有問題，咱們這是雙方得利。”
“對了，”崔祖元的臉色突然正色，“程公子待你好不好，平日裏他不愛說話，也從不了解是個怎麽樣的性子，就是看着怪吓人的。”
“他……”遲兮語不由得遲疑了下，說他不好，其實對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但是性格古怪是真的，比如方才，像吃了槍藥一般，也說不準什麽時候不高興就來一下子，“算了不提他了吧。”
***
捧着一堆賬本回了房間，遲兮語便細致的研究起來，整整一日都沒出房門，一來要仔細對賬認真賺銀子，二來這兩日她總覺得沒臉見着程修，自己本來就是個假的，被他拆穿就更不好意思在他臉前蹦噠了，想來程修也是不想看着她的，思來想去，還是能躲則躲吧。
一連過去幾日，程修都沒見着遲兮語，晨起他一早便去書院，晌午回來在院中也看不見人影，好不容易盼到了晚飯時分她也不在，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若不是在書房隔着花牆能看到她房中掌着燈，還真以為她逃了。
這日程修去用晚飯，一進門便盯着遲兮語平日裏坐的那個位置，見今日又是空的，心裏不免失落了一下。
才坐下，見羅桐神色如常，并沒有因為遲兮語的缺席而有所不同，心下實再忍不住，便做作的問了句：“母親，我怎麽覺着這屋裏少個人？”
羅桐才淨了手，由素白将筷子遞給她，側眼看了一眼遲兮語的空位，“你是說念遙吧，她今日也不來這吃了，前幾天她跟我說，她胃口不好，晚上只由小廚房做些清粥便可，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我請郎中來看，她也不許，于是每天晚上我都命人熬些湯給她送去，吃不下飯好歹喝些湯。”
“她病了？”聞言，程修覺着應是如此。
羅桐緩緩搖頭，“白日裏我見她精神不錯，身強體健的，許是苦夏吧。”
程修這才稍稍放心下來，又斜眼掃了她的空位，心裏總覺着不是個滋味。
用過飯後，程修慢踱小步朝寒松院行去，快到時方才發覺身後有一小碎步跟着，心頭一喜忙回身看去，原來是一小丫頭正端着托盤不遠不近的跟着。
方才那點小小的喜意瞬間又被失落所替代，只不過這些他都沒有留意到。
“這是什麽？”程修微點了下巴，看着小丫頭手中的托盤問道。
“回公子，這是夫人命奴婢給表姑娘送的雞湯。”
程修一沉氣，思量片刻，将托盤擡手接過，小丫頭頓覺雙手一空，一雙眼因吃驚而睜得越發圓了。
“這個由我給她帶去，你回去吧。”說着程修從容的轉身朝寒松院走去。
小丫頭還雙手保持着端托盤的姿勢在夜風中淩亂。
小丫頭心想，今日公子屬實奇怪，來府裏這麽久了，何時看他幹過活？
***
到了遲兮語的房間門口，程修輕提了一口氣，想着遲兮語此時就在房間裏面，只要推門就能得見，心裏居然有些小雀躍。
微正了正衣襟後便去敲門，裏面沒有回音。
想是自己力道太輕她沒聽到的緣故又擡手敲了兩下，裏面依舊沒動靜。
“該不是睡了？”他低聲嘟囔着，轉念一想，這才什麽時辰，于是虛咳了一聲，揚聲道：“我進來了！”
沒有等來回音，這熱湯在手又不能再送回去，思來想去，最終推門進房，環顧房內，空無一人。
“遲兮語？”程修将湯擱置一旁，正疑惑人去了哪裏，剛一低頭便發現桌上整齊的鋪了幾本賬冊。
随手抄起一本才知道她在替人對賬，心頭疑惑更盛，敢情這幾日人影全無就是在忙這個。
遲兮語見房門開着正疑惑，以為是杜鵑來了，才踏入門中便見着程修正背對着她站在桌案前，心想不妙。
程修聽到腳步聲緩緩側過身來，見遲兮語出現，第一反應面上是想笑的，可強壓了笑意一本正經的問：“你去哪兒了？”
遲兮語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中拿的賬冊上，随手指了門外，“在屋子裏坐了一天，方才去園子裏轉了轉，你找我有事？”
“母親說你這兩日不愛吃飯，她放心不下，讓我來看看你，還給你帶了雞湯，”程修這謊話說的如雲流水臉不紅心也不跳，“原來你這兩日就是在忙這些。”
程修将冊子丢到桌案上，“福滿酒樓，是崔祖元家的生意吧，怎麽，他連個賬房都雇不起，還要找你來對賬？”
這話一出口，連程修自己都覺得意外，原來自己也可以說話這樣刻薄，還酸意滿滿。
“不是你想的那樣，”遲兮語上前，将幾本冊子都歸攏好，“我想着自己賺些銀子，所以求了崔祖元幫我尋個活計，他便說讓我幫他對賬。”
聞言程修一擰眉，“你鑽錢眼兒裏了，将軍府的銀子不夠你花？”
“不是……”遲兮語擡手撓了撓耳下，“我說過，姨母給的銀子我一分都沒動，本來吃住在這裏都有些不好意思，怎麽還好用這的銀子，我只是想着憑自己本事掙些錢，等到用起來時也方便。”
聽她說過緣由，程修心頭忽然覺着發堵，還有些心疼，眉頭不禁舒展開來，連聲音也放軟了一些，“真是個傻子。”
無奈的嘆了口氣，程修目光瞥向一旁的雞湯，這才恍然，“所以你因為這個，連飯都不吃了，此事若是傳揚出去，我程家的臉面還往哪擱，堂堂的表姑娘在我程府連飯都不給吃飽？”
“我不是表姑娘……”遲兮語心想着，就你我二人，不必裝了。
“你既然進了府，你便是。”未等話音全落，他斬釘截鐵說道。
遲兮語擡眼看着他，一臉茫然。
“既然現在母親喜歡你，你就安心住下，我程府養的了那麽多丫鬟小厮老媽子，自然也不多你一個閑人，”程修上前一步将那幾本冊子都拿在手中，“往後這種事就別做了，若再讓我發現一次，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拿它做什麽？”
遲兮語眼珠子始終盯着賬冊，見他拿起才急了，忙上去做勢要搶，程修卻将冊子單手舉高，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這些我拿走，明日還給崔祖元，你就別惦記了。”
“可是我都答應他了！”遲兮語試圖蹦着高将賬冊搶下來，奈何他胳膊太長，她伸長了手臂踮起腳尖兒也是徒勞。
二人距離相近，幾乎貼在了一起，程修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不覺笑意盈盈。
“答應也不成，明日我與他說便是，他不敢造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