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果然,國主當晚便召了新任國師進宮問話。
沈子昂一邊搖搖頭在心裏感慨今夜的美事就這麽泡湯了,一邊跨上高頭大馬往月宮而去。
因為已經跟之淮通過氣,沈子昂有備而來顯得絲毫不亂。
“國主陛下,今日月姑廟失火,臣惶恐萬分,于是起卦問神,才知……”
沈子昂裝作很為難完全說不出口的樣子,甚至擡手擦了一下不存在汗的額頭。
“才知什麽?國師有話直說便是。”國主雖是端坐上首,身子卻是不自覺地微微前傾,顯然,她也對這件事情的起因非常焦慮。
“才知……才知東宮或将生變……”
昭明殿陷入了一片死寂,鳳穿牡丹圖樣的鎏金香爐裏騰起袅袅的煙霧,國主身旁站着的內侍總管忍不住也擡起袖子擦了一回汗。
大家都知道,東宮生變,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意味着什麽。
良久,垂首看着自己腳尖的沈子昂耳邊終于重新響起了國主威嚴的聲音,只是此刻較之先前少了幾分迫切和焦慮,變得幽幽然,飄忽不定,就像是香爐上方飄起又消散的輕煙:“何禍事?”
“似有故人歸。”
“何解?”
“天機難窺。”
當然,沈子昂深知國主叫自己前來不是想聽自己說一句無能為力的,她要的是解決方法,于是他回想了一番之淮的預演,話鋒一轉:“不過臣眼下有法子能解流言四起的燃眉之急。”
沈子昂從月宮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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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牽着馬慢慢拐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四下張望一番後,輕輕一揮袖,下一刻連人帶馬便回到了自家的宅子裏。
他把手裏的缰繩随手一扔,邊走邊對馬兒說了句:“自己回去吧。”
那毛色锃亮的紅馬便踢踏踢踏聽話地往馬廄而去。
沈子昂打着哈欠。眼淚汪汪地往房間走,剛想推門,門卻是自動打開了,從裏頭伸出一只手來将他拎了進去。
“怎麽說?”之淮開口問道,語氣頗有些急切。
他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沈子昂一聽他這語氣,頓時困意全消,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施施然在桌邊坐下,示意之淮倒茶。
之淮向來是心高氣傲但絕對能屈能伸,于是伸手就倒了一杯隔夜涼水雙手捧着遞給了沈子昂。
沈子昂右手接過,倒也不喝,随手放在一旁,笑眯眯地說道:“她只是冷漠地問了一句,何解。”
之淮原本微微前傾的身體漸漸回正,他說道:“看來我猜想的不錯。”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靜觀其變,國主陛下會帶我們找到真相的。”
沈子昂撐着半邊臉,眼神惺忪,即使是非常困倦的情況也不忘調侃:“你這心眼子放到風花雪月上,倒也不至于落得這般田地了。”
之淮聞言,也不惱,學着沈子昂的動作純真一笑:“這方面我自是無法同你相比的,要不你教教我?現在我該怎麽辦?”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你看上的那位尤其棘手,跟我看上的那位有的一比,我的建議是,細水長流,慢慢感化,切不可操之過急。”
“哦——”之淮拉長了聲音,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來,說出口的話卻是毫不留情:“我以為情場老手沈少君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呢,原來淨是些連我也知道的東西……”
“诶,你……”沈子昂氣結,繼續補充道:“我還沒說完呢,眼下你要做的只有展示你自己,讓她崇拜你,越崇拜越好,拿出你苦練的功夫來,用武力征服她!”
于是,之淮轉頭就在念汐面前耍了一套極其精妙的劍法,行雲流水,攻守相宜。
“這套劍法頗難,當時師父給我演示了三遍我才記住,你莫急我再給你演示一遍……”
“不用,我大致記住了,我練一遍,你看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念汐說完便拔出霜華劍操練起來,動作略有些生硬凝滞,但整套劍法大致已成,只帶多加練習便能一氣呵成,發揮此套劍法的威力。”
之淮扯了扯嘴角,僵硬道:“練的不錯,繼續努力。”
不得不說,念汐在習武此之一事上的天賦,卻是令自己望塵莫及。
然而上天給一個人開了一個技能點,便會順便按滅一個,就譬如此刻,沈子昂拿出兩株相似的草藥讓念汐辨認。
念汐又是端詳又是摸又是嗅的,半晌,還是只能睜着一雙透着清澈愚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将沈子昂瞧着。
沈子昂內心竊喜,面上卻還是裝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呀,怎的如此不用心,胡侍衛,你來說。”
于是站在門邊的之淮一抱拳,支支吾吾說道:“許是右邊為女貞子,左邊為鴉膽子……”
“正解!”沈子昂頗為贊許地看了之淮一眼,在念汐看不見的時候對之淮眨了一下右眼。
之淮則是繼續微微垂頭,深藏功與名。
“之淮,你好厲害啊,你原本就懂醫術嗎?”課後,念汐邊往寶栖宮走邊問道。
之淮依舊保持着挺直脊背但微微垂頭的姿态,雲淡風輕道:“不懂,也是借公主的光,跟沈夫子學的。”
“看來你在這方面還挺有天賦,看來你不僅能教我武功,還能教我辨藥呢!”
瞧見念汐眼裏的光,之淮原本苦澀的心漸漸甜蜜起來,開玩笑,自己不知道多少個晚上都在挑燈夜讀綠毛雞給的醫書,為的就是在念汐面前裝一個,他着實是不容易啊!!
沒等之淮高興太久,就聽念汐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問道:“對了梅鴻雪那件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這件事其實已經有了些許的進展,但是之淮并不想念汐卷進王儲之争,橫生枝節,便回道:“此事隐秘,尚未有進展。”
事到如今,不管梅鴻雪有何企圖,還是她背後的人有什麽企圖,自己最佳的策略就是等,因為對方有絕對充足的動機先下手。
到時候是否還要置身事外獨善其身,主動權都還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好吧,那還有一件事情……”念汐正視着之淮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之前我跟你提過,我已經找到了适合牽紅線的人選。”
“哦,這麽快,他們現在如何了?”之淮巴不得念汐把梅鴻雪的事情給抛在腦後,不要去趟這渾水,于是積極轉移話題。
“他們死了?”
“死了?難道……”之淮反應極快,一雙精明的狐貍眼轉了幾轉,腦子裏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猜測,“你是說,大理寺卿說的,連心橋下的那兩具屍體,原本就是你要牽紅線的對象?”
“是的,簪花節的第三夜,那姑娘原本給我遞了一朵花,我沒接,後來看到他們成了,我想,不如順水推舟,成功的概率極大,不曾想,第二日他們便遇害了……”
念汐眼底是沉痛與惋惜。
“你不必有心理負擔,人不是你殺的,只要我們找出真兇,也算是告慰他們在天之靈了。”之淮安慰性地拍了拍念汐的肩膀,并不希望她沉浸在消極的情緒裏,于是開口問道:“你這麽聰明的人一定不會把寶全在押在一頭,那你的備選呢?”
“有的,邀月大街上的豆腐西施和豬蹄王也很登對,我帶你去看看。”
兩人來到邀月大街上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豬蹄王,打聽了一番,才知道簪花夜後,原本健健康康、身強力壯的豬蹄王,居然一病不起,一日消瘦過一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那豆腐西施呢?她怎麽也沒出來?”
街坊大娘大爺們一聽,互相瞧了瞧,默契地不說話了。
念汐直覺是出了什麽事情,焦慮道:“怎麽,她也出事了?”
此時賣首飾的王大娘忍不住開口了:“有什麽好替她隐瞞的?大家夥都知道,是豆腐西施主動招惹的豬蹄王,豬蹄王老實木讷,如今一生病,豆腐西施卻是轉頭就收下了城南大戶何家的聘禮,不日就要嫁過去啦!”
念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慢慢皺起了眉頭。
自己的眼光運氣竟都如此差勁嗎?
原本還想着通過仙考之後自己的錦鯉體質終于要發揮作用了,卻不想如今卻是看上一對黃一對。
要是這樣,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撮合成功一對順利通過進修啊……
之淮一雙清澈澄明的狐貍眼似是洞穿了念汐的心思,他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我覺得這裏頭有蹊跷,你先莫要喪氣,更不許懷疑自己!”
聽之淮這麽一說,念汐心下又是一凜,是了,自從遇到之淮之後,自己少了自我懷疑,自怨自艾,下來這麽久了,還是自己第一次自我懷疑……
她深吸了一口氣,振奮起精神,按照街坊們的指引,和之淮一起到了豬蹄王的家。
豬蹄王家的小木屋質樸整潔,看得出來主人也是一個能幹實在的人。
不過原本一身腱子肉的強壯男人,短短幾日便瘦得眼眶凹陷,皮包骨頭。
更可拍的是,他的舌尖上,竟冒出一個新鮮的嫩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