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錦鯉升職記

第4章 章

第 4 章

西方，巨克谷。

“禀尊上，這屆的仙試已經結束了。”

“哦，有消息傳回來了？”

“沒有。”

“沒有消息就是消息，你且下去吧。”

元善一身暗夜羅錦鶴氅臨橋而立，披風上一朵金色的優昙，在風中搖曳，散發着幾分危險的氣息。

他薄唇一扯，往橋下水池投下一把魚食，便有一群錦鯉争先恐後而來，瞧着煞是喜慶。

待确定手下離去，他忍不住興奮到原地蹦了三下，轉了三圈。

“五百年了，這麽長時間，孫猴子都該被放出來了！！！！”

另一邊，禮元山澄河裏的藍鳍魚在河裏自在地搖了搖寬大的魚尾，時不時地冒出水面吐上幾個泡泡，突然被扔下來的一塊小石子驚擾，壞了興致，白了一眼岸上站着的念汐，掉了個頭游走了。

念汐不敢去看擢英榜，一個人默默地蹲在河邊扔石頭。

之淮自告奮勇前去，說是大哥出馬一定能帶回好消息。

“小老弟，走吧，一起去姻緣府報道吧。”之淮從擢英榜前一路小跑着來到念汐跟前，一把摟住了念汐的脖子。

念汐驚喜地轉頭看他。

之淮微微低着頭回望，臉上亦是喜氣洋洋。

念汐激動地一把抱住之淮。

“太棒了！太棒了！我要告訴我母親，我考上！鏡湖這麽多年都沒出過上天當值的小魚了，我母親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念汐松開之淮，鄭重地注視着他的眼睛：“之淮，謝謝你！”

之淮一雙狐貍眼眨了眨，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俯身湊到念汐面前：“那你打算怎麽謝我？”

眉眼清澈澄明，只是嘴角勾起的那一點弧度，透露着一絲絲的，不懷好意。

念汐正被天大的歡喜沖擊着，腦子有點懵：“你想怎麽謝？”

仙貝？法器？靈獸？寶貝？

不外乎這些了，他想要什麽，自己便給他什麽得了。

“聽說你們鏡湖魚靈的鱗片特別好看，我想要一片兒串個項鏈。”

“沒問題！你等着，我回頭串一串頂頂好看的送你！”

念汐寫了封家書，花大價錢雇了四海八荒九州最強驿使慶忌來送。

想來不出三日，母親便能夠知道自己的好消息了。

成功考上的喜悅是暫時的。

盡管心裏有點思想準備，但是當念汐和之淮真正站在姻緣府前時，姻緣府的蕭索破敗模樣還是超出了他們的心理預期。

姻緣府自是無法同白玉為階，黃金做頂，大老遠就能閃瞎人眼的元寶殿相比，但這入目滿眼的落葉，無人清掃，風一吹，更添了幾分凄涼。

甚至跟百花盛開，一片蓊蓊郁郁的上清九天都不在一個季節！

姻緣府的主神此刻正坐在院中一架成色老舊，吱呀作響的搖搖椅上理毛線，見到念汐之淮，熱情地起身相迎，一臉慈祥，一身紅色的袍子已經漿洗得有些暗淡了，袖口下擺還打了兩個補丁。

“終于來人咯，快坐快坐。”

那滿面紅光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小院裏轉了幾圈，環視了幾周，也沒找出兩把椅子來，于是用腳踢了踢草地上的落葉，清出一塊地方，自己席地而坐，拍了拍兩邊，示意我們坐下。

“甚好，甚好，真是對金童玉女。”

姻緣主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須，眼睛在念汐臉上之淮臉上一來一回，一來一回，頗為忙碌。

“我這呢，條件自是比不上其他仙邸了，不過好在也清閑，每個月的俸祿不多，下發的時間也不一定，主打的就是一個随緣。折子我已經遞上去，原本想請些工匠們來修修我這古老的姻緣府，到時候你們兩個後輩也能住的舒坦些，誰成想，功德不夠用了……”

說到此處，姻緣主臉上浮現絲絲的惆悵來。

在上清九天，仙官們護佑一方，享人間仙鄉供奉，便能積攢功德，以功德換仙貝，可在市面上流通交易。

說着他從袖子裏摸出兩根紅繩來，一個套在了之淮左手腕上，一個套在了念汐右手腕上。

“我要傳授給你們的功法全在這上頭了，你們自行參悟，參悟不了就算了，就當做是個簡單的見面禮。”

“上頭不定時會有任務派下來，你們得按時辦成，辦成了姻緣府才能攢下些功德重新布置布置。”

“想住哪裏自己挑，我這兒沒其他地兒那麽多規矩。”

“哦，你們剛進來，得先進修，什麽時候進修嘛，随緣，到時候自有人會通知你們……對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你們的留用考核，就是在三百年內讓姻緣府能上天聖風雲榜。”

“行了，今天你們剛來，可以随處走走看看，我乏了，你們随意。”

說着，姻緣主大人打了個哈欠，起身拍拍屁股，進屋去了，留念汐和之淮在這一覽無餘的小院裏，想着是要去哪個角落随便看看螞蟻打洞啊什麽的。

“不如我們去姻緣府外看看吧。”

之淮一挑眉，深覺這是個好主意。

三重天的正中央，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聖風雲榜，金光燦燦的卷軸拉開天蠶絲織就的白綢，上面躍動着金燦燦的大字，越是排在前頭，代表在凡間仙鄉的威望就越高。

此時排在第一位的自是元寶殿，第二位是壽康殿，第三位是文思殿……

念汐一個一個數下來，不出意外當然是沒看到姻緣府的。

“你是我的神？”

這是個什麽神？

念汐一臉疑惑地看向之淮。

其他的神仙都是以居所上榜，就這個，這麽一個光禿禿的神名。

“大約是剛剛飛升，還未定府，又或者，是民間自選。”

之淮瞧着那名字，忽地笑了出來。

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想不想去元寶殿看看？”

之淮斜斜地睨了念汐一眼。

“正有此意。”念汐笑嘻嘻地回了之淮一眼。

不多時，兩人便在長長的白玉階下仰着脖子，滿眼驚嘆地瞧着高高在上的元寶殿。

元寶殿當真金碧輝煌，遍地金銀，貴氣到無以複加，經過這裏的雲彩都映上了一層金色的華彩，富的比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時，一隊錦衣華服，光彩照人的小仙從白玉階上緩緩而下，不知是誰瞧了立在下頭木頭樁子似的兩人，輕笑了聲。

“這不是分到姻緣府的那兩個大冤種嗎？瞧他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念汐轉頭看了一眼之淮，在他眼中看到了頗有些灰頭土臉的自己，于是趕緊拉着他一溜煙兒地走了。

拐了個角，玉蘭枝下，之淮拉住了還要落跑的念汐。

“你羞個什麽勁兒啊？”

“我沒羞。”

“那你跑什麽？不就是元寶殿嘛，你想進也能進啊。”

念汐趕緊四處張望了一下，确定沒人才松下一口氣來。

“我哪能啊？我覺得要不是姻緣府臨時加上了兩個名額，我都不一定能考上呢……”

之淮皺着眉望着她，深覺不認同，轉念一想，她這番話講得，不僅貶低了她自己，連帶着他也被講成了靠運氣進來的漏網之魚，又生出幾分不悅來。

之淮的沉默落在念汐眼裏，仿佛便是默認。

“那你原本是想去哪座仙府上當差的？”

念汐聽了，眼底生出幾分向往來。

“是藥君府！”

“也是清水仙府，俸祿不高，還累死累活的……”

“膚淺！我是想在藥君手下學一身本事，救死扶傷的！”

“那你去拜師豈不是更直接？累死累活地準備仙考作甚？”

“我就一窮鄉僻壤的小精靈，藥君大人那裏能看得上我……”

又來了，之淮頭痛扶額。

“怎麽？你頭痛啊？”

念汐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那我們別瞎逛了，趕緊回去吧……”

之淮雙手抓住念汐的肩膀，雙眼凝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很棒！你現在站在這裏靠得不是運氣是實力！你見群星璀璨高高在上，或許他們生來便是星辰，你生來是一尾錦鯉，又怎知不能靠自己越過龍門？你就是最好的自己！”

“你見星辰多閃耀，星辰見你應如是。”

想不到之淮平時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突然這麽認真，這麽慷慨陳詞，念汐倒是一下子愣住了，只呆呆地看着他。

“算了，我帶你去藥君府！”

于是念汐又站在藥君府前，嗅着空氣裏淡淡的藥香味，怯生生地往裏頭瞧了一眼。

藥君府古樸莊重，裏面仙官來來往往，一派忙碌。

“走吧。”

“這就看完了？”

“看完了。”

之淮看了眼念汐又希冀又畏懼的神色，也不再多說。

“那便回吧。”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拐過一株月桂正要往姻緣府去時，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此時已是夜裏，一輪碩大的圓月挂在屋後，清輝皎潔，給這簡單的木質院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華。

瞧着這極好的月光，念汐忽地想起那只月照千裏白來。

想來那小家夥肯定會喜歡這裏，念汐便将它放了出來，順帶着那日偶然得到的長戟也掉了出來，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念汐頗有些疑惑地将縮小版的長戟撿了起來，似乎不記得自己虛海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件寶貝。

長戟兩側綴着兩把月牙般的彎刀，在月色下閃着幾分金色的光華。

倒是件上等的兵器。

小家夥動了動大大的耳朵，親昵地在念汐腳邊蹭了蹭，嘴裏嗚嗚了幾聲，念汐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

小家夥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之淮負手靜靜地瞧着，眼底溫柔了幾分。

翌日，姻緣主一身大紅袍，神清氣爽地出現在了小院裏。

“從今兒個起我便出去雲游了，你們可以下去巡視巡視姻緣祠，撮合撮合姻緣攢點功德，府裏一應事宜你們自行做主，不要太出格就行。再會！”

說完，也不等念汐和之淮回應，徑直騰起一朵粉紅色的祥雲，滿面春風而去。

之淮滿臉堆笑：“您老慢着點兒！不用太想念我們！”

念汐望着他倆，先是懵了一陣，繼而感嘆。

“這也太酷了吧！要是有一天，我也能開一座仙邸，招一兩個小仙兒，然後出去雲游，何其妙哉！”

“也不是沒可能啊。”

兩人對視一眼，噗嗤一笑。

“所以呢，我們就在姻緣府裏這麽閑着嗎？”

念汐歪着頭想了想：“主上不是說可以去下界走走牽牽紅線嘛，那我們走？”

“可。”

于是念汐進屋卷了幾團紅線出來。

“我們的宣言是，把姻緣府發揚光大！”

念汐幹勁十足，在姻緣府前舉着拳打氣。

府門口一顆大榕樹上停着一只五色鹦鹉，聽罷嘎嘎嘎笑得從樹上掉了下來，一頭栽進泥裏。

“活該！”念汐忿忿道。

之淮對着那鹦鹉拉了個鬼臉。

那鹦鹉剛想爬起來，又被氣得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