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從初一到初六有多長時間？
答：堪比一萬年。
聞寫意早就數不過來他到底多久沒吃到過若木仙草了，有一萬年了吧？那麽長了？不能吧，可能幾千年？
但這就跟有錢人的世界，幾千萬和幾個億的差距一樣，都是數字，細數沒意義，就代表一個字：多。
聞寫意也是一樣，就一個字：久。
現在這短短五天的時間，也是久。
在初一的時候，他還能出去覓食，讓自己稍微放松舒緩一些。但初二還沒過完，他就坐立難安起來。好不容易又熬了一天，到了第三天，他望着外頭還沒開始亮的天空，把書一合，直接往外走。
“聞先生。”
門外一把傘擋了去路，聞寫意只看到握着傘的手，臉上就忽然變得有點難看。他擡頭看看天，說着“忘了天還沒亮，進去再睡會兒”，就要回身關門。
後面那把傘強行跟着進來，聞寫意使勁關了兩次門，終于無奈地去看他，“殷特助，你這就幼稚了。”
殷特助笑笑，将傘收起來：“您這是要出去？”
聞寫意：“找個地方吃飯。大過年的，你不跟媳婦呆在一起，跑這裏來幹什麽？”
殷特助：“我何時有媳婦了？聞先生，我就是想了解下，您到底是為什麽流連于此。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社會責任，您現在不只是龍君，而是上市企業的老板，負擔着數千人的生活大計……”
聞寫意聽得腦仁疼，他當初怎麽就收了這位積極分子呢，整天念叨這些東西：“我認為公司你管理得很好，如果可以，我可以任命你為執行官。”
“……”殷特助頓了頓，“聞先生，請不要說這樣的話。”
聞寫意再也不願聽下去，他要甩開殷特助，方法多得是。
幾分鐘後，聞寫意出現在怡然花巷，從牆壁的縫隙裏鑽進宋別枝家中，沒進屋去，就在外面走道呆着。
守着食物睡覺，總覺得安心許多。
奶茶店門口的殷特助有點無奈，幫忙将卷簾門拉下來，撐開傘站了好一會兒。
宋別枝起床後，迷迷糊糊地從屋裏出來。她穿着滿是可愛小熊的家居服，到浴室去洗臉。一開始是眯着眼的，還沒醒神，等溫水将臉上的洗面奶沖掉，才覺得稍稍神清氣爽一些。
一看鏡子，吓得後退了一步。
鏡子裏面有一個人，是她，又不像是她。
鏡子裏的人，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妝容，頭上帶着漂亮的水晶發卡，比她本人至少美上三分。在知道了織的存在後，宋別枝對妖的認知更多了幾分，這些家夥有能讓人産生幻覺的本領。
她捂着胸口吸口氣，小聲說：“喂，別在裏面藏着了。”
沒有動靜。
聞寫意一直關注着那個行走的大號植物，對她的人形狀态沒什麽興趣。她進去洗漱，他也不打算跟着，就在外面發愣。
忽然聽見裏面有些微不太正常的聲響，宋別枝那個小聲的話，他也聽見了。
說得誰？
聞寫意順着屋頂爬進去，進去以後先聞到種奇怪的氣味。很熟悉，有點刺鼻。瞄了下衛生間的馬桶，不是從那裏來的。
過了一會兒，宋別枝再度湊近鏡子，對着鏡子翻了翻眉毛眼睛，摸摸嘴唇。
“呼！走了。”她松了口氣，“那是個什麽妖？不知道聞先生知不知道，下次可以問問。”
将毛巾挂在架子上，關上門小便。
聞寫意：“……”
他低頭也不是，不低頭也不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還有會發出聲音，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只好僵着裝作那是別的聲音。
宋別枝沖了水，完全不知道這裏面還有另外一個存在。她打開門，宋致在院子裏做操，宋別枝走過去跟父母打招呼。
聞寫意聽到別人上廁所，忽然有點尿急。他呆着張臉盯着底下那只馬桶，壁虎的話，随便解決下沒問題吧。但他又不是真的壁虎，而是條龍。
對了，以前妖們是怎麽解決的？假裝自己尚未開智嗎。
聞寫意忍了忍，覺得自己沒法假裝。他看那兩個人一時半會兒沒有進來的意思，悄悄幻成人形，輕輕把門帶上，借用了下衛生間。
“什麽聲音啊？”宋別枝忽然道。回頭看向衛生間的方向，馬桶為什麽會忽然響了？
剛才那個妖沒走？
宋別枝臉騰一下就紅了，她吸口氣，沖進廁所裏，壓低了聲音怒氣沖沖地說：“你是不是那種喜歡偷看別人上廁所的變态妖啊？”
聞寫意差點從房頂上掉下來，換了個方向，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是那個鏡子妖。
“哼！”宋別枝又出去了，她覺得有必要去請教一下，怎麽防止這些妖跑到自己家裏來。手機裏翻了翻，忽然想起來根本沒添加聞寫意的微信，手機號碼也沒有。“真笨。”她把手機收起來，琢磨着下次見面就該保存聯系方式了。這樣的話，以後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都可以手機裏分享，起碼先達到點贊的交情。
聞寫意看着她的手機，覺得或許有必要在她外出時随時掌握動向。終于找了個機會，過去将微信打開，給自己的號發了個驗證信息。做完這些，他立即回到了屋頂上，剛好沒有被發現。
“本臺消息，救助站春節期間收容一名流浪街頭的男子，此男子操浙江口音，自稱杭州人士，初一下午，他在網上發布一條消息，稱想體驗飛行的感覺，當天晚上呢，就有人敲門，架着還穿着居家服的男子，從浙江一道飛奔至滄都。此男子身上沒有任何證件錢財，警方正在核實其身份信息。”早間新聞在跟觀衆道了新年快樂之後，先播報了這樣一段。
宋別枝有些好笑：“怎麽感覺這兩天總能聽到這種奇怪的新聞。”
宋致道：“不亂說話，就沒事了。”
“爸爸，你覺得這是真事？”宋別枝從他話裏聽出點不一樣，低聲問，“妖幹的？”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當事人。但我知道一點，這新聞一出，網上肯定到處都是‘我想體驗飛行’這種留言了。”宋致并不了解大部分觀衆，但從自己班裏的學生身上來借鑒分析，從衆找樂子肯定最受他們歡迎。
事實證明，宋致還就是正确的。包子入籠之後，宋別枝拿手機上了下網，微博啊朋友圈的，都被占領了，俨然成了新年娛樂大衆的梗。
宋別枝注意到有這樣一條：【我認識這個人，是我同事，一個宅男程序猿。家裏有兩個可愛的女兒，他昨天晚上還跟我們聚會聊天來着，後來人就不見了，家裏急得要命。沒想到是去了滄都，我有點信他是飛過去的了。】
她想了想，點了個贊。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妖。
一大早認識兩只妖，這個掌握知識點的速度也是蠻快的。
簡單吃過早飯，兩人在打車軟件上約了輛車，等車來了，東西裝上去，就出發了。
聞寫意等他們走了，沒跟上去，而是回身看向裏面。剛才那個，是鏡中妖？
紅樓夢裏有一段，是關于一面鏡子，一面能看到美人，另一面則是骷髅。那其實也不算什麽法術或是法寶，不過是将小妖從小養在鏡子裏，時間長了，就變成鏡中妖了，或許根本都不能算是一個妖族的品種。
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養這種東西。
聞寫意有點厭惡，重新進去找了一圈，卻發現那小妖已經不見了。
出租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旁邊就是救助站，一個穿着睡衣的男人坐在馬路牙子上，垂着頭抽一支煙。
“那個人就是早上新聞上說的。”出租車師傅說道，“聽他說，昨天跟同事聚會，喝的有點多了，休息上網的時候，随便在網上發帖說想體驗一下飛行。你說怪事不怪事，他真就飛到這裏來了，杭州離咱這有多遠？我跟你說，我還真開車跑過，跑了十幾個小時，一共一千多公裏。我有當警察的朋友，聽他說，查了他可能坐的線路，沒有發現這個人，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接到舉報說在火車飛機上見過這人。有人說沒準就是無聊分子搞出來的，可能他朋友就在附近看着，我看不像。你看他那發型，被大風吹才能變成那樣的。”
一番話過去，紅綠燈結束，汽車重新駛動。
宋別枝再度往身後看一眼，那人坐在馬路牙子上，偶爾擡起頭，目光茫然又帶着期盼，他不停地吸那根煙，手微微顫抖。
怎麽看都不像是演出來的。
她手機忽然收到條信息，打開一看，是一個叫寫意人生的人，裏面只有一條信息，是“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宋別枝有點茫然，什麽時候加的？
這麽中年大爺範兒的網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