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粘得手。
玄蛛對自己的準确度洋洋得意,這就是手到擒來的小事。等這兩片入手,跟先前攢的那些湊一湊,正好可以出貨。
他動作飛快,眨眼的功夫,兩片葉子已經到了身前,再将兩片普通的葉子換上,玄蛛迅速離開。他熟門熟路,這事做過許多次了。這對父女對他幾乎是毫無防備。
得手之後,玄蛛就從他常走的通道退出去。那是一跳崎岖的路,得先進入空調內部,随後找到出口,從管道中離開。玄蛛走得利索,即使是帶着兩片比他大太多的葉子,也暢通無阻,如履平地。
出去之前,他還先辨認了一番,确定昨天那只可惡的壁虎沒在。昨天回去之後,他查了許多資料,那一只絕對不是一只真的壁虎,頭臉也不像。恍惚覺得很眼熟的樣子,但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最後只猜想又是個什麽半妖。就是不知道是什麽品種,身上有沒有什麽可利用的部位,如果是像這株若木仙草一樣就更好了。
玄蛛一溜煙到了外頭,蛛絲粘到牆外的樹上,直接一個滑翔過去。半途中忽然來了一陣強風,他體型太小,蛛絲雖然沒斷,卻像風筝一樣失去了控制。玄蛛不得已自行切斷蛛絲,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等停下來一看,葉子居然不見了。
聞寫意将葉子拿在手裏,沒再看玄蛛一眼。若木仙草,有多少年沒見着了?
昔年他曾借助那個和尚西游的便利,歷盡千難萬險,結果一無所獲。本來都死了這條心了,沒想到居然這樣輕易就拿在了手裏?
輕易到叫人不敢置信。
他這裏在走神,玄蛛卻是出離憤怒了。他悄悄靠近過來,嘴裏還含着剛才落地時啃的一口土,頭部12只眼睛一同盯着聞寫意,他每一只眼睛大小不一,顏色各不相同,此時像是有流彩閃過,看起來分外詭異。如果是凡人在這裏,指不定會被吓成什麽樣。
玄蛛确實算是弱小,但這不意味着他沒壓箱底的手段。他吸了口氣,身體猛然變大,擡起一條大長腿往對方身上砸。
一下就砸中了。
玄蛛只來得及興奮半秒鐘,身體忽然整個旋轉,被倒提了起來。他大驚失色,12只眼紛紛向上看,先看到一雙修長的腿,比他作為蜘蛛的竹節小細腿要漂亮得多,再上面,是一件灰色外套,這個顏色,他曾經無數次調侃為禁欲系,不管多鮮活的人穿了,都立刻變得灰撲撲的。由此推論,這家夥一定是個寡淡又嚴肅的老古板。
再往上,終于看到了臉,果然如他所想,硬邦邦的表情,跟塊臭石頭一樣。
但一看到這塊臭石頭樣的臉,玄蛛再也沒了掙紮的勇氣。他呆呆地瞧了半晌,終于覺得自己是傻了。
“龍、龍君……”
玄蛛生活的那座山,名為翼山,名字是這樣的名字,山上卻沒有半個長翅膀的生物,都是些蟲子。蟲子,大部分都是在地下以卵的形式蟄伏十幾個年頭,一鑽出來之後,反倒活不過一個冬天。像他們玄蛛,是一種最普通的織網的蛛,一輩子到頭,就是捉些小蟲子吃。天道這種龐然大物,從來沒将它的目光往他們這些小可憐上掃上哪怕半秒再半秒。
那個秋天也是很尋常的一個冬天,玄蛛還是一只普通的黑蜘蛛。它兢兢業業地織着網,等着天氣再冷一些,死亡就會刀來。
第一片葉子落下時,他忽而擡頭,看到的天空變得有些不同了。
一縷細細的風拂過,又是不同。
天空上一條巨龍經過,一直持續了幾十息之久,鋪天蓋地的震撼直擊他弱小的心靈,剛剛開了靈智的玄蛛,體會到的第一個感情詞彙叫做“恐懼”。
後來他聽山上的前輩說,那是寫意龍君。
從此之後,“寫意龍君”這四個字,在他心裏就成了實打實的強大的代名詞。
玄蛛渾身顫抖起來,立時洩了氣,重新成了個小小的黑蜘蛛。
“龍吃蟲子……”一個聲音在旁邊閑閑地說,“未免有點多管閑事吧。”
聞寫意嗤的一聲,将蜘蛛随手丢了出去。玄蛛趕緊溜走,還沒走上兩步,一塊小石頭忽然咄在他身前半公分的地方,玄蛛猛然駐足,那個石頭直接沒入土裏,很結實,就跟原本就長在這一般。
“等在那,我還有話沒問呢。”
玄蛛聽到這個聲音,剛吐出的蛛絲立即斷了,老老實實呆在原地,不敢再仗着身體小耍什麽花招。
“就說總聞着有股子鳥糞味兒。”聞寫意淡淡地說,“那邊那房子是你的?夠漂亮啊。”
在宋別枝家隔壁,是一棟雙層小樓,整片城中村都是古典與現代的沖突、中外結合的美感,唯獨那一棟,處處體現着精致,仔細一看,有唐朝的,又有明清的,漂亮得快沒邊了,他前幾天看見,就感慨說這小破地方居然能裝得下這樣一座“豪”宅。
于飛飛嬌俏地立着,背上還背着個小小的雙肩背包,完全高中生的打扮。只可惜高中生此時應該在學校裏閉門苦讀,且穿衣風格跟她比起來簡直土到了地下。于飛飛更像是不良少女的形象。她此時臉色嚴肅,聞寫意連在一起的三句話,無不透着深層次的諷刺,她打開手機,随手點開一條視頻:“龍君愛發朋友圈,肯定知道怎麽把視頻分享給朋友們吧。蜘蛛大戰壁虎,我認為肯定會成為年度最佳小視頻。”
聞寫意手裏捏着兩片樹葉,神色深沉地盯着看。旁邊的小院忽然有了動靜,一人趿拉着拖鞋出來,手裏握着個飯盒,大約還沒睡醒,看見外面有人,就随口打了個招呼:“早啊。”
于飛飛回了個問候,等他走了,低聲道:“龍君,嘴饞是種病,該治就得治。”
說完了話,跑去敲宋別枝家的門:“宋老師早,我帶了點包子,惦記您家裏的粥……”
“飛飛,你剛才跟誰說話?”宋別枝在裏面問。
“就隔壁鄰居,碰見了聊兩句。隔壁那位宅男,又是一晚上沒睡啊。”說着話,瞧見那些綠植,“這是為過年做準備的?怎麽全都是葉子,沒買幾盆花?”
聞寫意在開門的瞬間就向一側邁了一步,撈起地上的玄蛛,轉眼從城中村這片地方失去了蹤跡。
宋別枝往外面看了眼,沒看到人,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怎麽聽着,像是驚雷山上遇到的那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