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摘自《夏日記事簿》
*
印象裏,陳景延絕沒有像今天這幅模樣過。
說不清到底是擔憂,還是在害怕,夏予初在看到他這幅神情的時候,心确确實實感到一陣痛。
只可惜這種感覺沒持續一會,全都化為對打針的擔憂。
“一定要打針嗎?”
她的聲音有說不上的虛弱在。
護士笑了笑:“是啊,不打我們怎麽能好起來呢。”
全是哄小孩的語氣,說着,護士拿着消毒棉簽準備給她手背消毒。
陳景延看出她大概是害怕打針,握了握她的另一只手,對她道:“沒事的,你要是害怕,你就抓着我的手。”
他的聲音聽上去倒有些顫抖。
夏予初确确實實是個不喜歡打針的人,可人在病床上,只能像一個任人宰割的魚肉,她想跑也跑不到哪裏去。
随着護士小姐的針紮進皮膚,夏予初平生第一回打針沒躲,當然其主要原因還有陳景延在。
他握着她另一只手,給了她莫大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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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打過針又叮囑他們什麽時候換瓶,替他們拉上門簾後徑直離去。
小小的病床,隔出的就是一個小單人間。
夏予初恢複了一點力氣,這才看清陳景延的眼眶紅紅的。
是哭過嗎?
夏予初沒好意思問,在她看來讓一個男人承認因為女朋友哭過,好像是有點拂他臉面。
陳景延倒是沒管那麽多,護士走後,這個小空間就只剩他們。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他拉過,放到唇邊小心親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真的吓死我了,要是你發生了一點意外,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聲音還帶着剛剛那種沙啞,在夏予初看來,是很奇怪的感覺。
她問:“你是很緊張嗎?”
“你說呢。”
“應該是吧。”
“我是緊張死了。”
夏予初笑了,她想到在商場那會,陳景延可以說是很鎮定在處理一切,這會說這話可能是真如他所說,緊張死了。
要是她出事了,以他的性格,可能還不會原諒自己。
“對了,醫生怎麽說我的。”夏予初想起正事,“就是貧血嗎?”
“做了血常規,初步判斷是這樣。”
“啊?”夏予初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還抽我血啊,那我豈不是又紮了一下?”
陳景延點點頭,眼中的擔憂終于是化為笑意,他被逗笑。
“你那麽害怕打針嗎?”
“嗯。”
夏予初點點頭,“不過現在好多了,主要是小時候怕。”
“其實我小時候也怕。”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陳景延想了想說,“我給你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吧。”
夏予初點點頭,正巧她心裏對陳景延小時候的故事也好奇,想着他小時候應該是挺可愛的一副模樣。
可陳景延講小時候,講的都很正經,只說到自己不喜歡打針,每回打針都要跟家裏人講條件。
夏予初還挺好奇,講的都是什麽條件。
陳景延笑了笑說:“就是說買些他們平常不讓買的東西。”
還挺可愛的,夏予初想原來陳景延還有這樣一面,不過光從那會去他家,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挺受寵的孩子。
接下去陳景延又講了一些別的故事,大多都是他在講,夏予初越聽越困,迷迷糊糊也算是明白他為什麽要講那麽多。
最後夏予初也記不清自己怎麽又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就是聽到護士在跟陳景延說等病人醒來了可以去開藥,明天可以安排出院。
而陳景延在跟護士說能不能麻煩一下,他先去開藥,讓護士幫忙看一下她。
護士小姐姐笑了,說:“你對你女朋友可真好。”
話音剛落,夏予初看到陳景延離去,換護士小姐姐進來守着她。
夜晚的醫院,靜悄悄的。
護士小姐姐進來看到她醒了,笑着對她說:“你男朋友去給你拿藥了,等一下哦。”
夏予初抿抿唇,還未來得及開口,護士小姐姐又說:“這一晚上,又是陪你打針,又是拿藥的,你都不知道你兩點多的時候血回流了,你男朋友緊張死了。”
說實話夏予初對此沒什麽印象,但可以想象到。
而後護士小姐姐又絮絮叨叨陪她說一會話,陳景延那邊拿着藥回來。
護士又跟陳景延說什麽時候要來複查,才笑着退出隔間。
夏予初聽到複查這詞,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妙。
轉頭見陳景延滿臉疲憊進來,她又是吓了一跳。
當下,她只問得出:“我到底怎麽了?”
不過陳景延看她醒了,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問:“餓不餓?”
一個成熟的男人,在問出這話的同時就已決定好自己要去幹什麽,沒等夏予初反應過來,陳景延又說:“你再等我一會,現在五點了,醫院外面應該有賣早飯的了。”
夏予初是真沒反應回來,剛想叫住陳景延,陳景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但眼尖的夏予初,還是看到了他眼底蓋不住的青色。
這天早上六點多,兩人離開醫院。
回去的路上陳景延打了一輛車夏予初終于忍不住問他是不是一晚上沒睡。
陳景延表示她都這樣了他怎麽睡得着。
夏予初想着不過是有些貧血,陳景延的反應真的很大。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在陳景延心裏,她現在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
四月,在陳景延的陪伴下,夏予初又上了醫院複查一趟。
醫生說就是普通的貧血,要讓她注意飲食方面的因素。
從此之後,每每兩人一起吃飯,陳景延總會點多一份瘦肉配上豆類或是蔬菜的菜,并且要她多吃一點。
在這種變相的監督下,夏予初在五月份回家的時候,夏奶奶是連連說她還是長點肉好。
五月份,是夏海清的忌日。
在夏海清老家的習俗裏,下葬後的第一年子孫都需要來掃墓。
掃完墓之後,夏予初坐車趕回學校。
到時,還是陳景延來接。
五月份的江北,有了初夏的味道,這天他穿的是一件白色外套,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還手捧了一束黃玫瑰。
夏予初走過去時,他把花遞過來。
夏予初知道黃玫瑰的話語代表着消逝的愛,他大概是想替夏海清送一束花,夏予初感覺自己的眼眶酸酸的。
接過花,陳景延就帶她去坐地鐵。
一路上,捧着一束花,夏予初感覺自己都備受矚目。
陳景延解釋說:“路過花店,他們正好在做活動,就買了。”
夏予初笑笑,對此心照不宣。
*
五月過後,日子漸漸有了夏天的氣息。
六月初的時候,夏予初和陳景延在校園裏碰到了林南丞和他女朋友,四人一塊吃了頓飯。
飯桌上,大家聊起未來的規劃,林南丞說自己想在江北弄一個游戲俱樂部,問陳景延要不要加入。
夏予初這才知道,原來陳景延每天從圖書館送她會宿舍之後,還會和林南丞聚在一起玩游戲。
這件事情成功成為了他們第一次吵架的導火索。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夏予初為陳景延不告訴她這件事而生氣,她一直以為陳景延回宿舍之後會複習一下考研的事情,每次她說晚安,他很自然也回複晚安。
夏予初是真不知道這一茬。
這大抵是男人的通病。
而陳景延似乎是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并沒有解釋。
這場吵架,自然而然維持了好幾天。
一開始是夏予初單方面生悶氣,陳景延沒哄,到後來,夏予初不再去圖書館,陳景延還是沒哄。
連林汝汝都意識到不對勁,問夏予初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夏予初說:“不知道,他愛咋滴咋滴,我管不了。”
林汝汝:“那你們就一直這樣幹吵架?”
夏予初是無奈極了,這吵架吵久了,都差點忘了為什麽吵架。
她也說不上來當初吵架的那個點,總之就是陳景延沒有來找她,那她也不會去找她。
*
事情的轉機是發生在期末考試這天。
這天,考完試夏予初跟江沅約好一塊回燕城,提着行李箱出校門的時候正巧碰到從外面回來的陳景延和林南丞。
因為在吵架,夏予初回去燕城的事情沒有告訴陳景延。
三人在學校門口相遇,陳景延還小小的意外了下。
夏予初想裝看不見,奈何林南丞先打招呼,問她去哪。
夏予初說:“回家。”
林南丞:“你在江北買房了,還是去陳景延那?”
這話一出,夏予初正好跟陳景延面對面,她看到陳景延的表情已是說不上的意外,接着他制止了林南丞接下去的話。
他直接對她道:“我送你吧。”
有了這話,林南丞也不好多留。
林南丞笑笑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夏予初是真意外了,剛剛林南丞的話她聽得清楚。
原本就對陳景延有氣,又聽到這麽不得了的消息,她意識到陳景延瞞着她的不只是有一件事,說出來的聲音也有些冷冷的。
“不用,我自己走。”
“吵架了啊?”
林南丞這回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沒有。”
夏予初不願多留,說完這話便往前走。
她想,她現在是該好好審視一下兩人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