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泥差
雲泥差
“物理考了43分,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學?”
阮媽到學校開完家長會,回來到阮畫房間,将成績表扔到書桌上,劈頭蓋臉地厲聲說道。
阮畫本來在看《百年孤獨》,好不容易漸入佳境,書卻被直接抽走扔在了桌子上,然後就是母親生氣的一聲聲質問。
阮畫頭也沒擡,徑直回道:“沒認真學。”
阮媽見她頑固不化的樣子,更加生氣說:“43分的物理,你怎麽考大學?你還能上大學嗎?”
“不能就不上呗,考不上大學就得死是吧。”阮畫心裏強忍着怒氣,梗着聲音說道。
阮媽伸手拽她耳朵,從小只要阮畫不聽話,她總喜歡使勁擰耳朵。
阮畫開始掉眼淚,一滴滴似斷線的珠鏈。耳朵的痛痛不到心裏,痛的是自己馬上十七歲了,還是個自己做不了主,不被母親尊重的女兒。
“你真的氣死我,毫不上進。你看看人家鄭蕊,人家總分700多分,你呢,才剛過本科線。如果明年錄取線劃得高,你就連大學都考不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阮媽将手中的書摔得桌子啪啪響,阮畫坐在書桌前,從她的眼睛中可以看出怔神,思緒好像跑向了極為遙遠的地方。
小時候阮畫特別害怕媽媽摔她的書,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書就會落到她的後腦勺上面。
她總是頑皮、偷懶,不像家長們眼中的別人家孩子那樣,學習成績出衆,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阮畫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懸崖線的學生,在好學生和被完全放棄的學生之間徘徊。
阮爸對工作沒有上進心,“中庸”兩字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過,性格相比較為懦弱。
家裏幾乎什麽事情都聽阮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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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媽是個好強的性格,家庭條件不好。
一開始在藥店收銀,後來和阮爸結婚後,到煤炭電力公司附近的小診所工作,結婚以後又去讀了醫專,憑自己的個人能力考進醫院,一步步升到了護士長。
從阮畫出生,她就望女成鳳,希望自己的遺憾能夠在女兒圓滿,但是從來沒有問過女兒的意見。
“我問你,你這個分數能上哪所醫學院?”阮媽說。
阮畫情緒被壓到底線了,驟然擡頭連阮媽都微驚了下,她的眼眶中蓄滿了眼淚,但就是堅強着不肯落下。
“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學醫,這都是你自作多情。你想學你自己考,別天天嚷着讓我考……”
阮媽被氣到揚起聲音沖房間外面喊道:“阮明斌,你女兒要反了,你到底管不管?”
阮爸應聲趕來房間,兩邊和稀泥地說道:“畫畫,別和你媽吵了,你這次确實考得不好。至于學不學醫,我們以後再說。”
“不學醫學什麽?”
“我才不學醫。”
反而兩邊都沒能讨好,更加劇了争吵的氣焰。
阮畫的眼淚流淌下來,熱淚順着臉頰流下,已經是冷冷的淚痕。
“我本來就不喜歡理科,學不來物理,是你們逼着我在分科表上填理科。從小到大你們每次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你們做父母就是對的嗎?”
阮媽也在氣頭上,聲音也哽咽了,指着阮畫說道:“爸媽養你養出罪了是吧,有本事你別花我們的錢,別用我們養你啊。”
“誰讓你們生我啊?你生我經過我同意了嗎?你生我就要養我,我也沒有一直要你養,還有你老了不需要我贍養嗎?”
既然扯着臉皮吵到了這裏,索性将壓在心底一籮筐不中聽的話,全說了出來。
阮媽聽了阮畫的話,氣急整個身體都止不住地顫抖着,擡起手朝着阮畫就給了她一巴掌。
“啪。”
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能聽出來用了很大的力氣。
阮畫紮起的發尾淩亂地耷在肩膀上,碎發也被揮起的風吹撲在鬓邊,緊接着便是觸目驚心的泛紅巴掌印,還有微嗡着的耳鳴聲。
阮畫回過神後,含着痛冷冷地扯動了下唇角,推開面前的爸媽二人,腳步跌撞但又堅決地跑出房間。
街上寒風凜冽,即便穿着棉衣,裹着厚重的圍巾,冷意還是見縫插針地鑽進衣服裏,凍的人将臉埋得更低了些。
可是臉頰碰到裹着的圍巾,阮畫吃痛地輕嘶了一聲。
不過幸好走在街上,沒有人能夠聽見。
阮畫最後還是去了學校,已經開始放寒假,學校裏只依稀還有人在。這次期末考試的年級大榜,就貼在教學樓前的展示欄中。
站在展示欄前,透明玻璃在陽光的照耀下,阮畫看見圍着墨綠色毛線圍巾,白色棉衣外套的自己,還有藏在圍巾下的那一巴掌。
腦海中閃回在家中媽媽打自己時的畫面。
阮畫收回思緒也收回目光,看到第一張成績單上方的名字。
正如她在學校論壇的帖子中說的那樣,池樾果然考得特別好。
一班第二,全校第四。
南錫中高三分火箭班和普通班,以池樾的成績肯定會是火箭班。
阮畫高三想和池樾同班的念頭落空。
池樾的物理是全校最高分,他比全校第一差就差在了語文上面。他的語文一科分數并不低,但是在南錫中學這裏,差個七八分便會隔出好幾個名次。
阮畫輕嘆了聲,自己考得那麽差,還關心池樾差分的學科。
她這也算是爛泥扶不上牆了吧。
看完池樾的成績,然後才在倒數第二頁的成績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其他科目也還湊合,再差也及格了,只有物理那一科,白紙黑字醒目的43分赫然出現在眼簾中。
阮畫長長地嘆了口氣,臉頰處傳來隐隐的腫痛,發了燒似的。她下意識地蜷起手指伸進圍巾裏,冰冷的手指輕輕地觸了觸脹痛的臉頰。
等到反應了過來,忙抽回手,像是害怕別人發現般。
棉衣口袋裏面的手機,收到區詩雨發來的短信。
可能是猜她在家裏,所以沒有給她打電話。
阮畫給區詩雨回電話,區詩雨說約她出來玩,邢燃組織的,叫了幾個好朋友,讓區詩雨也喊阮畫一起來玩。
阮畫眯着眼睛,躲着冬日刺眼的陽光,說道:“我不去了,剛和我媽因為考試吵了一架,過兩天再約吧。”
“唉,我這次也退步了,我媽也把我狠狠罵了一頓,甭管他們。我爸上學天天考最後幾名,還總是批評我不好好讀書,我都覺得好笑。”區詩雨絮絮叨叨地說着,然後忽然話鋒一轉又道。“來吧,池樾明天就去省城,人家今天都來了。”
“池樾要去省城過寒假嗎?”阮畫不禁問道。
區詩雨回說:“我聽邢燃說是,他外公家在省城。”
阮畫:“哦。”
區詩雨在電話裏撒嬌:“來嘛,畫畫,來吧來吧。”
阮畫想了想自己紅腫明顯的臉,還是抑制住想要去見池樾的念頭。
這是漫長寒假唯一能見到池樾的機會了。
“不了,詩雨,我這次不去了,下次吧。”阮畫拒絕道,語速很快,好像很怕自己會反悔。
阮畫挂了電話,準備從展示欄前離開。剛邁了兩步重新退了回來,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對着池樾所在的那張成績單,還有自己那張成績單拍了下來。
陽光在身後被拉得很長,阮畫卻只能将頭埋得更低。
今天的陽光真好,可惜她的生活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