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奔向你
奔向你
“一大早你這是要去哪裏?不是說好了嗎,今天上午一起回你奶奶家……”
阮媽看見女兒吃完早飯,抓起沙發上的書包,穿上鞋子揣了鑰匙 ,“噔噔噔”跑出門,朝門外大聲喊道。
阮畫已經将門關了一大半,站在門外隔着門縫望着屋內,聲音急促地說道:“媽,我要去一趟市圖書館……借書,中午我直接坐公車去奶奶家和你們彙合,拜拜……”
“咔噠。”防盜門鎖關上的聲音。
“這孩子火急火燎的……”阮媽嘆了口氣說道。
阮爸夾了根油條,勸阮媽說道:“随她去吧,她都長大了。你看今早還特意早起,下樓買早餐,懂事了……”
市圖書館在國金中心附近,屬于市中心一帶。阮畫家住在南錫煤炭公司附近,阮爸在這裏上班,當年買房便宜又有補貼。
如果按照學區來算,阮畫不能在南錫中學就讀,但是南錫中學面對全市招生。
中考阮畫超常發揮,壓着南錫中的最低錄取分數線,以比分數線高兩分的優勢成功入學。
對于南錫的莘莘學子而言,進入南錫中學讀書,就相當于一只腳已經踏入本科院校的大門。
阮畫考入南錫中學,也在周圍的親戚好友中打出了名聲,說她是大賽型選手。
其實意思就是平時成績一般,每次重大考試超常發揮,屬于運氣特別好那一挂。
阮畫心中不怎麽介意,她也認同自己每到大考試,容易S。E。E。D基因能力爆發(種子能力爆發),小升初是這樣,初生高又是這樣,就是不知道考大學能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從阮畫家到圖書館,需要乘坐15路公交車。
阮畫穿着粉紫色棉服,在小區的路邊公交站牌等車。她特別怕冷,穿着厚厚的雪地靴,雙手插在外套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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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要先去市圖書館踩一次點,将各個樓層和服務摸透,這樣明天在池樾面前才能游刃有餘。
昨晚加上池樾的企鵝號,他問南錫有沒有周末可以上自習的地方。
阮畫問他有什麽要求,他說不要太吵,但希望周圍能解決吃飯問題,他想待一整天。
拜托,我不會畫畫:咖啡店?
她之前和區詩雨去過一次,相比奶茶店和快餐店較為安靜。
樾:想過,但我從來不喝咖啡。
不喝咖啡,不要太吵,還希望周邊繁華。
拜托,我不會畫畫:那就……市圖書館?周邊都是大型商場,路邊也都是各種小吃店。
樾:謝謝。
樾:需要格外辦借閱卡嗎?
拜托,我不會畫畫:需要。拿身份證到一樓東側的服務臺,交15塊的壓金就可以辦卡,退卡的時候壓金返還。
樾:需要提前預約嗎?
電腦前的阮畫猶豫了一瞬,鼓起巨大的勇氣,按捺住怦怦跳動的心髒,指尖一個個字符打字。
拜托,我不會畫畫:我經常周末去市圖看書,後天正好也準備去,你要不要一起?
這條消息發送出去以後,阮畫的心情緊張到極點,頭腦中閃過片刻空白,然後馬上飛快地補充一句。
拜托,我不會畫畫:我可以順便帶你熟悉一下流程。
刻意強調了“順便”兩個字,想要解釋真的只是碰巧,而非有意為之。還有一點就是,就算池樾選擇拒絕,自己的面子也挂得住。
但其實,阮畫撒謊了。
她根本沒怎麽去過市圖書館,上一次去借書還是暑假去借李碧華的《胭脂扣》,因為找了幾家書店都買不到。
撒謊的念頭是突然萌生的,卻也是受最直接的情感驅使。
她想要和池樾見面,想要在校外的周末和池樾見面。
這個想法非常冒險。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問出了口。
樾:那麻煩你了。
望着突然蹦出新對話的消息欄,阮畫整個人是懵的,她不由湊近屏幕了些,不敢相信池樾真的答應了她的提議。
阮畫按捺住激動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單指打字。
拜托,我不會畫畫:不麻煩,舉手之勞。
诶,這句話怎麽有點熟悉?
想起來了,之前池樾這樣和她說過。
阮畫抿緊嘴巴,眨巴眨巴眼睛。
樾:後天幾點?
拜托,我不會畫畫:看你時間,我一般九點左右到。
原本想說更早,後來上網搜索了下,發現圖書館九點才開門。
怎麽九點才開門?多打擊讀書積極性啊!
樾:九點吧。
阮畫回了個“好的”。
兩個人的聊天到這裏結束,最後也沒有告別。
阮畫有些小失落,但更多的是開心。
“再見”說起來生疏,“先聊到這裏”,阮畫會浮想聯翩,池樾他會不會又去找別的女生聊天。
可假如池樾像伍禹揚那種,最後和她說“晚安”,她一定會大失所望,甚至可能會漸漸不喜歡他了。
晚安這個詞,在阮畫看來,親密又暧昧。一個男生如果随便和女生說“晚安”,就真的太随便了。
不要說在西方這只是非常普遍的告別用語。
西方人異性朋友間見面還擁抱貼臉呢,他們怎麽不學?
不管別人是什麽看法,反正在她這裏,一個剛認識的普通異性朋友主動說“晚安”,她就是會立刻降低好感度。
回完消息以後,阮畫如釋重負地靠在椅子上,長長地松了口氣。
過了兩分鐘,又重新坐正身體,将和池樾的聊天內容,從第一條看到最後一條。
看了一遍沒看夠,然後又看了一遍。
看的時候,整個人坐在電腦前傻笑,直到阮媽再次催促睡覺,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企鵝號,關上了電腦。
周日早上,八點。
阮畫再次準時出現在小區路邊的公交站牌。有了昨天的提前踩點,已經是信心滿滿。
時間剛過八點四十分,阮畫收起MP4和手機,跳下公車,朝着還未開門的市圖書館走去。
剛下車注意路上來往的行人,還沒有過多留意附近。等到身旁左右穿梭的這撥人走完,阮畫一擡頭看見池樾站在圖書館門前的路邊,沖她招手喊道:“阮畫。”
冬日的陽光是微暖的,純淨的,清新的,溫柔地照在池樾的身上,将他墨黑色的頭發照成琥珀般的金色,冷白的清俊臉龐照的散發着淺淺的柔光。
池樾在人群中是那麽的出衆耀眼,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颀長俊秀的他身上。
他卻只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頻繁尋找她的身影。
在時間的長河中,這是極為平常的一天,普通到有些微不足道。
然而,如果以阮畫為中心建立時間坐标軸,那麽這一天是不可替代的重要一天。
後來。
在進入高考考場的校門口,在第一次離家去外地上大學的列車上,在大雪紛飛的北國校園的路燈下。在拖着勞累的身體倒在合租屋的床上,懷揣着孩童心性像一個大人般去社交的工作中,當覺得自己并不是在為真實的自己而活,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的時候……
阮畫總會想起這一天,池樾站在圖書館門口前的人群中,朝她揮手喊她的名字的模樣。
這是她能夠克服恐懼,戰勝孤獨,抵抗失望,忘掉疲倦,與困境和解,堅守自我本心的精神源泉。
阮畫的雙眸閃爍着燦若春華的光芒,內心像小鹿在亂撞般雀躍,她擡高胳膊,向着池樾的方向微笑着奔跑去,清脆透亮的聲音在冬日的風中揚起:
“池樾,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