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徽州東南西北一條街
徽州東南西北一條街
旁邊的開門聲驀地一頓,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奇怪的動靜似的。
但小鳥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又或者說,它察覺到了,但是并不在乎。
軟乎乎的毛絨小鳥站在欄杆處,喋喋不休地說着話,讓人聽到之後不免共情。
“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随後便響起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一只宛如白玉般的手指準确無誤地抓到了欄杆上的嫩黃小鳥,緊接着就是一道帶着淡淡笑意的溫潤聲音:“原來是只小鹦鹉?”
俊雅柔和的青年用指腹輕輕拂了拂對方柔軟的羽毛,在心裏思索着這是誰家的鹦鹉飛到了他這裏。
能流利口吐人言的鹦鹉應當是有主人訓練的,就是不知道對方知不知道自己家的鹦鹉丢了。
白衣男子——花滿樓無奈地搖搖頭,伸出食指逗弄着小鳥。
這鳥也不怕人,接着說那些埋怨的話,說着說着就低下了頭,一副沮喪的樣子。
花滿樓眉眼微彎,指尖輕柔地點了點毛茸茸的鳥頭:“你倒是有靈性。”
他說罷,垂首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他思考的空檔,嫩黃的鹦鹉已經将話說完了,正歪頭整理着羽毛。
或許是花滿樓太安靜了,一直等着回信的鹦鹉擡頭用喙頂了頂對方的指腹。
一聲短促的笑響起,讓人無端想到春日的爛漫山花。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黃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的白衣,銀線繡成的暗紋正閃爍着光芒。
*
臨近正午,窩在床上的青年才悠悠轉醒。
纖長的眼睫搭着,遮擋住了還帶着朦胧睡意的眼眸。
漆黑的長發從肩頭滑落,像是潑墨般将池嶼閑蒼白的臉分割成了兩半。
陽光正盛,他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在清醒。
外面還有些潮濕,雨水洗刷之後倒是顯得幹淨了。
腹部傳來一陣饑餓感,池嶼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這才慢悠悠地起床收拾。
衣櫃裏的衣服只有三四件,他也不挑,随手拿了一件墨色外衫披在了身上。
漆黑的衣衫襯着蒼白的臉,兩種對比極致的色彩很是吸引目光。
有關原身的記憶池嶼閑一點都想不起來,只知道對方一直住在這處小院,也不知道對方憑借什麽為生。
原身留下的錢袋已經所剩無幾了,再不找到工作,他恐怕就要喝西北風了。
池嶼閑簡單煮了飯吃,拿起傘就出了門。
這裏的道路略窄,稱不上街道,只能算是巷子。
巷子兩旁是一座座院落,牆角陰暗中滋生着碧綠的青苔,時不時還能瞥見幾只爬蟲。
池嶼閑不太喜歡曬太陽,因此便撐着傘慢慢地在巷子裏走着,悠閑得像是來游玩似的。
穿過前面那條巷子就能看到一處平整的空地,一片不大的湖将空地分出兩半,一邊是水波蕩漾,一邊是坐在門口的黃發垂髫。
水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是落了一片金子似的。
池嶼閑緩緩地走到池塘邊,周圍有人擺攤,賣的大多是一些剛摘下來的菜,只不過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剩下的菜也沒有那麽得新鮮了。
他垂眸看着略有些焉兒的菜,動作緩慢地挑了一些。
“下次可要來得早诶,現在都是剩下的。”
賣菜的阿婆說道,最後還送了池嶼閑一把小蔥。
“嗯。”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瞳孔有些渙散,視線并沒有聚焦。
買完菜之後,池嶼閑便不知道該幹什麽了,頓時有些空虛。
牆面被影子分割開來,他走到陰影處停了下來,随後便撐着傘擡眸望着對面牆上的陰影。
随着時間的流逝,牆面上的影子也逐漸地挪移着,池嶼閑眼眸低垂,神情有些厭倦,就這麽百無聊賴地看着影子從牆面上溜走。
等對面的白牆實在沒什麽可看的時候,他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拎着手裏的菜步伐緩慢地往回走。
悠閑的時間對于池嶼閑來說并不算什麽好事,他總是忍不住去想一些東西,有時候會忘了時間的流逝,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
若是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他的日子說不定會更加得枯燥。
把菜放到廚房之後,池嶼閑合上傘又回房間睡覺了。他像是睡不醒似的,眼皮總是半耷拉着,渾身散發着一種陰郁感,讓人不敢接近。
院子裏只有他一個人,因此格外得安靜,只有樹枝上傳來的鳥雀啁啾聲,偶爾會響起一陣簌簌的風聲。
他很快就睡了過去,最後是被鄰居的飯香給驚醒的。
一股發酵之後的淡淡臭味随着炊煙往他這邊飄,池嶼閑聳了聳鼻尖,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坐起身,望着半支開的窗戶發呆,不知道在想着什麽。一雙深色的瞳孔總是對不上焦,仿佛失去了靈魂似的。
“臭鳜魚的味道。”
他後知後覺地低聲呢喃,随後便起身往廚房去。
對于只會煮面和白粥的他來說,這種徽州名菜他是一點兒都不會,只能聞着味道慢悠悠地喝着粥。
或許是因為睡得時間太長,池嶼閑飯量也變得小了,沒吃幾口就有了飽腹感。
沉默地收拾好廚房之後,他走到房間裏拿起了從未用過的刀。
這把刀是他剛來的時候在鐵匠鋪子哪兒買的,做工算不上精致,只能說勉強能用。
刀型如弦月,抽出時與刀鞘摩擦發出锵然一聲。
本來買這把刀是為了防身用,倒是沒想到現在能派上用場。
池嶼閑合上刀,攏了攏身上的黑衣,在昏暗燭光的照耀下看上去還真像是一個玄幻莫測的刀客。
那些人總是沒完沒了,他決定趁着今日将那群人一并解決了。
若是之前,池嶼閑還不敢做出這種決定,但現在他已經複制了五六種功法,雖說算不上高手,但對付那些土匪還是綽綽有餘的。
下定決心之後,他一手撐傘一手握刀,身着墨色衣衫走近了無邊夜色之中。
走出村落幾裏之後就能望見一個不算高。聳的山頭,此刻山頭燃起了點點燭光,像是将黑夜給燙出了一個個洞。
自從土匪頭子關押進官府之後,剩下的那些土匪就不成氣候了。
或許是因為池嶼閑看上去不像是會武功的人,他們才會派人來報仇。
只不過他想不明白,至今已經有五六個人從他這裏铩羽而歸了,對方為什麽還是堅持來找他報仇?
想不明白,黑衣青年站在山腳下擡頭往上望,指腹摩挲着刀把。
*
“要我說,還不如讓石哥做大當家,咱們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
守在寨口的人埋怨道:“而且咱們派出去的人都沒能殺了那個人,幹嘛不一起上?”
“你多什麽嘴?二哥自有對策。”
另一個漢子回答道,剛想繼續說着什麽,餘光中便瞥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誰?!”
他一哆嗦,連忙打起精神往遠處望去。
剛才還在不忿的人一聽他的話,也立刻握緊了手上的長槍。
只見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緩緩從夜色中走出,大半夜的,那人卻打着一把白底紅梅的傘,莫名有些陰森。
兩個人見狀渾身一抖,他娘的,難不成是見鬼了?
“誰?”
池嶼閑微微擡起傘面,露出一張略顯陰郁蒼白的臉,眸似寒星,眉目俊朗。
他緩緩地合上傘,動作慢悠悠的。
站在他幾步開外的兩個面面相觑,随後一個提刀沖了過去,一個連忙往裏跑着去通風報信。
池嶼閑拔出彎月似的刀,稍稍瞥了一眼迎面而來的漢子。
對方的招式只是三腳貓,只不過力氣很大,長刀沖來隐隐有破空聲。
他眉目微斂,手握刀把反手一劈。
當年胡一刀憑借此刀法橫掃遼東,氣勢磅礴如山傾,對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土匪,獲勝不過是眨眼間。
池嶼閑動作很快,和他厭倦的表情形成了極大得反差。
他一邊沉默地打倒大漢,一邊在心裏罵着。
要不是他們死纏爛打,他這些天也不至于沒幾個好覺睡。
這麽一想,池嶼閑心情更差了,也不等山寨裏的救兵趕來,就這麽獨自提到拎傘走了進去。
說是山寨,其實裏面的人并不多,除去被關押在牢裏的人之外,這裏也就剩下十餘人。
山寨每隔十幾步就點了一叢火,将大半個山頭都給照得通明。
池嶼閑摸了摸拎傘的手腕,下意識地想要扯着什麽東西,但手一摸卻是肌膚的光滑。
他愣了一下,壓着眉眼間的戾氣。
“姓池的!你這是什麽意思?!”
石河山拎着一對大錘,身後站着十幾人,氣勢洶洶,看到孤身一人的池嶼閑之後立刻吵嚷了起來。
“既然你來送死,就別怪爺爺不手下留情了!”
在外人面前,池閑嶼并不想獨自待着時那麽喪氣滿滿,反倒是一副冷靜的模樣。
他還沒和石山河交過手,只不過對方武功在土匪頭子之下,因此他甚至不用複制粘貼對方的武功,單憑複制粘貼的土匪頭的武功就可以打敗對方。
池嶼閑身姿輕盈,哪怕之前從未習武,但在金手指的幫助下,使起那些功法來簡直如同飲水般。
他用彎刀,卻使劍法,乍一看有些不倫不類,但和他對戰的石山河卻是瞳孔微縮。
這個人身上根本沒有內力!
一個沒有內力的人竟然武功在他之上!對方一個多月前分明是個普通人,怎會如此?
池嶼閑卻沒有想那麽多,他一把彎刀揮得大開大合,腰肢柔軟,宛如一道靈敏的幽靈般。
“砰”的一聲,彎月一般的刀用巧勁兒挑落兩個小錘,下一瞬,刀背便壓在了石山河的脖頸。
池嶼閑低垂下眼眸,擡腳将石山河的兩個“榴蓮”踩在腳下:“誰是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