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他總是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這是岑一清看到這條消息時, 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念頭。
岑一清回複道:我這邊還有點忙。
【那下次什麽時候見?】
沈朝帶着幾分執着的意味。
岑一清沒辦法給出一個很準确的時間,只能說還不确定,得看情況。
其實畫室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現在就是正常營業,但岑一清還不知道怎麽面對沈朝,心裏有負擔, 比不上之前只是朋友身份相處的感覺,還是覺得不見面最好。
回完沈朝, 還有兩條來自林立庭的信息。
對方想邀請自己吃飯,但岑一清沒什麽興致,推脫了, 說沒空。
好在林立庭那邊也沒堅持。
其實這人相處起來給岑一清的感覺還行,但不至于到談戀愛的地步,最多只能是交個朋友。
岑一清沒有其它方面的想法,他關了手機,繼續畫畫。
過了會兒,他看着畫布上的一抹藍色水彩,忽然覺得和沈朝那條圍巾的顏色很是接近。
那條藍色圍巾如今還在他的公寓裏放着。
應該要還給沈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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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一清覺得自己不該接受沈朝的任何東西了,還是還回去比較好。
或者是章秋也看出來他紛擾的心思, 主動挪了椅子過來, 跟他搭話:“怎麽了岑畫家, 郁悶着臉。”
岑一清看向他,默了幾秒,才說道:“你的直覺是對的。”
“我的直覺...”章秋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岑一清在說什麽, “你說沈朝啊?”
“嗯。”
“他,跟你表白了?”章秋吃驚, 之前提醒他不行,現在自己倒是開竅了。
“沒有,我只是感覺出來了。”
章秋笑了下,“感覺?放個假你怎麽突然就能感覺出來了,絕對是假期裏發生了什麽吧?”
他猜得很準。
“年前他來榆城找我了...”岑一清把沈朝當時來找自己的事情說了下。
說到那個雪人的事情,他只是随口說的話,對方真的過來給自己做了個小雪人。
還一起逛了逛,吃了個飯。
章秋聽完,不免驚訝,心裏想着他行動能力挺強的。
他思索了下,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問岑一清:“年前是哪天啊,除夕前一天嗎?”
“你怎麽知道?”
章秋不禁眯了下眼眸,記得岑一清以前跟他和段璟提過一件事,就是有一年的除夕前夜,岑一清去見了秦頌。
沈朝為什麽也要選在這天見面。
啧啧。
這小子心思挺重。
想把秦頌的印記覆蓋掉。
得益于章秋最近因為連載漫畫卡劇情,輸入了大量bl戀愛漫畫作品的經歷,對于沈朝這種心思多少還是能猜到點的。
“我現在才發現,他當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岑一清愣了愣,回想起當會兒沈朝的神色和他開頭的話語,反應過來,“他那時候不會是想跟我坦白吧。”
章秋也跟着分析了下,“但被電話打斷了,就沒繼續說,他可能也是在顧慮些什麽吧。”
也許是覺得這樣表白太倉促,也許有別的原因。
但岑一清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遲鈍,居然現在才意識到。
“開學後你倆見面了嗎?”章秋問。
“還沒,送岑遠的時候我沒去他們宿舍,就一直沒見上。”
“你不會在躲他吧。”章秋看他一眼,這麽猜測道,
岑一清心頭跳了跳,別過臉:“沒有。”
章秋見他有點心虛,笑了,說道:“但是他還沒跟你明說,你不用太在意,就正常相處好了,不然你要是表現得太明顯,兩人都尴尬。”
岑一清點了點頭,認同他說的話,心裏也明白這個道理。
“周末叫上段璟,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好聊聊天。”章秋安排道。
岑一清說道:“那正好,我周末也把圍巾還給他。”
“行。”
岑一清有衣服送去幹洗店,把沈朝的圍巾也洗了洗,然後裝進紙袋子裏。
周六下午,将近傍晚的時間,意繪空間提前結束了營業。
兩人開車先去雲成大學。
這回是章秋開的車,岑一清坐在車裏給沈朝發消息,問他有沒有空出來一下。
周末休息,就算有課,這個點大學生應該都下課了。
沈朝下午在跟小組成員一起研究着做模型,正好是休息時間,大家陸陸續續都去吃飯了,沈朝沒去,還在樓裏待着。
他看到岑一清的消息,立刻動了身。
岑一清說在校門口等他。
沈朝跑快步回他的宿舍,拿了那個禮物,在周星川和宋時雨驚詫的目光裏又出了門,很快趕到校門口,和對方見面。
岑一清見到沈朝跑過來的,往前走了走。
沈朝努力緩和着呼吸,但跑狠了,有點着急,所以站了會兒呼吸還是沒平複下來。
但他沒覺得累,眉眼帶着欣喜的神色。少年目光熠熠,盯着岑一清看。
岑一清好像還沒有專門來學校找過他。
“這麽着急做什麽?”岑一清淡淡笑了下。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複雜的心情在真的看到沈朝的這一刻,又覺得平和許多。
剛剛沈朝朝着自己跑過來,有種不顧一切的氣勢。在自己跟前站定的時候,岑一清發現他嘴角揚起點笑意。
“我怕你等久了。”沈朝說。
“不急,”岑一清看他額前被吹散的頭發,說,“頭發亂了。”
“沒事。”沈朝擡手随意地理了兩下,額頭露出來一點,整個人顯得很清爽。
他想一會兒跟岑一清去吃飯,但又忍不住想先把兜裏的禮盒掏出來,說道:“我有個小禮物,那天看到感覺很适合你,只是一直沒來得...”
“沈朝。”
岑一清突然開口,打斷了沈朝的話,盡管語氣很親切。
沈朝愣了愣,在他忽然喊住自己的名字的瞬間收了聲音,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
因為岑一清很少打斷別人說話。
“謝謝你,但禮物我就不收了。我來是把圍巾還給你的。”
岑一清把手裏紙袋遞到他面前。
也看到了他即将送給自己的黑色方形禮盒,包裝很好。
但岑一清此刻卻沒說什麽。
沈朝慢半拍地低了頭,一眼看到袋子裏面被疊好的藍色圍巾。
他的圍巾。
他說過送給岑一清的那條圍巾。
沈朝不理解道:“我說了送你,不用還給我。”
“要還的,”岑一清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拒絕也很溫柔,“我不能拿你的東西。”
沈朝的心沉了沉。
“可是你當時沒有拒絕,”沈朝眉頭皺起來,“為什麽現在才說不要?”
岑一清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解釋。
“我也沒說接受,”岑一清催他,“快拿着。”
沈朝握着禮物的手不自覺收緊,骨節泛出一點白色。
“...不要禮物,圍巾也要還給我嗎?”
岑一清的心驀然跟着一沉。
他語氣聽起來有些難過。
岑一清看向他的眼眸,不似剛才的明亮朝氣,裏面盡是失落的情緒。
“我做錯什麽了嗎,還是我不小心惹你生氣了?”
沈朝垂着腦袋,神色黯淡。
岑一清的心無意識地揪起來,他扯了扯嘴角,“沒有,什麽都沒有,你別亂想。”
他把袋子送到沈朝的手裏。
“我得走了,有人在等我。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記得要去吃。”
岑一清交待兩句,就跟他道了別。
但他沒有說下次再見,幾乎沒有留戀。
也留不住。
沈朝心髒失落落的,一直漏着風,有生疼的感覺。
岑一清回到了車裏,心情也不算好。
章秋看他一眼,車子還沒發動,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沈朝,說:“弟弟傷心了,你跟他說了什麽?”
章秋不說,岑一清也知道。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沈朝失落下去的表情,像被他抛棄的一只小狗。
“走吧。”岑一清沒有多言。
車子發動,岑一清忍不住從窗邊望了眼沈朝的方向。
他還是站在那裏,低着頭發愣。
不知道在想什麽。
-
“你倆也太慢了吧。”
段璟已經在包廂裏點完菜了,見到他倆來,忍不住抱怨。這老字號的餐館離岑一清家挺近的,不知道倆人從畫室過來怎麽慢成這樣。
他身上是休閑裝,最近周末沒加班,還挺悠閑自在的,加上胃好起來,又恢複了之前潇潇灑灑的做派。
“誰開的車?”他問。
“我,”章秋應道,“有意見?”
“哪敢有意見,早說你開車嘛,我就晚點出門了。”
岑一清把身上的厚外套挂在一旁,聽他倆拌嘴,沉悶的心情恢複點,輕輕笑了下。
“我點了老幾樣,你們看還要不要再加點。”
“不用了,夠吃,”岑一清說,“也沒太餓。”
“你胃口本來就不大,我可餓了啊。”
章秋接話:“誰不讓你吃了,待會兒你掃盤。”
他們就這麽說了些話,菜也很快上桌,段璟給兩人倒了點酒。
岑一清正想開口提醒,段璟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麽,很懂地接過了話茬:“知道知道,就喝一點,不多喝,你們不是要說事兒嘛,配點酒正好。”
岑一清先自己喝了一口。
“還沒碰杯就自己喝上了,”段璟問章秋,“什麽情況?”
“愁着呢。”
“愁什麽?”
“桃花太多的煩惱。”
“......”
段璟看向岑一清:“說正經的。”
他們便順着這個話題聊了起來,岑一清挑着重點說,倒也不是真有多愁,只是想着沈朝那表情,自己也有點不愉快。
可能情緒會傳染吧,岑一清自己又是容易共情的人。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麽說,有點太傷他心了。
不過岑一清跟章秋和段璟兩人說完,這倆在一塊兒又很會調節氣氛,自己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些疏解,好點了。
段璟讓他先不要想了,放松一下。
很快話題變成了其它的一些瑣事,有趣的,好玩的,能轉移注意力的。
岑一清順便把母親喬鵑給自己介紹男生認識的事情也說了說,得到發洩。
他喝了點酒,沒醉,飯也吃飽了。
吃完出來時拿了兩顆薄荷糖,一顆含進嘴裏,去去味道,一顆帶着。
他們在一樓前臺這裏,等段璟買單,忽然聽到有人喊了自己一聲。
“一清。”
有點陌生但又算是熟悉的聲線,岑一清聞聲回頭,見到了林立庭。
今天的他是一身西裝,頭發打理過,風衣外套搭在手裏,顯示出明顯的成熟氣息。
身邊的幾個人看起來是領導,應該是在陪客戶。
岑一清揚起微笑,禮貌回應:“好巧。”
章秋挑了下眉,小聲問他是誰。
岑一清輕聲告訴他是喬鵑介紹的那個男生。
“噢噢。”章秋打量了下他,還行,不過比不上沈朝的帥氣。
只是碰巧見面,岑一清也沒想多寒暄。
他們結完賬出來正打算回去,林立庭也送完客戶,叫住了岑一清。
段璟和章秋看出來他似乎有事要跟岑一清單獨說,便問了問岑一清的意見。
岑一清思索了下,讓他倆先走。
這裏離他的公寓不算很遠,他可以自己走回去,正好也趁這時候跟林立庭說清楚,自己沒有那個想法。
段璟章秋離開之後,林立庭主動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勞煩了,我住的地方離這近,”岑一清看向他,“你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林立庭外套已經穿回身上,整個人瞧着挺拔不少。他本來想去開車的,聽岑一清這麽說,也改了想法。
“是正事,”他說,“我想委托你幫我畫一幅畫。”
“畫?”
林立庭點頭,“邊走邊說吧,正好消消食。”
“那你的車?”
“我會找人開的。”
岑一清見狀也同意,于是兩人往岑一清公寓的方向走。
夜幕沉沉,早春的冷空氣還帶着透心的涼意。
一路上林立庭只是單純在說畫的事情,說是要送給一個好朋友的禮物,他會把參考照片發給岑一清,希望能畫出想要的感覺。
岑一清聽着,點了點頭,“為什麽找我畫呢?”
林立庭笑了下,“我圈子不一樣,只認識一位擅長畫畫的,就是你了。”
“其實給朋友的禮物,自己畫會更好。”
林立庭無奈道:“我從小就不擅長塗畫。”
岑一清也淺笑了下。
氣氛還算和諧。
最後岑一清說畫的事情他會根據發來的照片考慮一下,看看能不能畫出想要的感覺。
“到時候我會先給你畫個樣圖看看,你再做決定。”
“我放心的。”林立庭只看着他說道。
岑一清別過眼神,嘴裏的薄荷糖也吃完了,還是帶着點輕微的食物的氣息。
他默默又剝了一顆,吃進嘴裏。
這回用牙齒咬了咬。
岑一清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兜裏的塑料糖紙。
一時安靜,林立庭低了下頭,輕笑道:“之前想約你吃飯沒吃上,沒想到卻在飯館碰上了。”
岑一清應着:“是挺巧的。”
話題說到這,岑一清看距離自己的公寓小區也沒多遠了,便說:“之前,假期我們吃飯,都是家裏的長輩安排的。”
“這我知道,”
“嗯,我覺得我們應該都是一樣的心思,雖然被安排,但自己沒有那個想法。”
“你是這麽認為的嗎?”林立庭看他一眼,“我沒有完全這麽想。”
岑一清耐心道:“那...”
“最開始是沒什麽想法,但是在和你相處之後,你給我的感覺很自然,很舒适,我覺得繼續了解下去也不錯。”
岑一清便說:“謝謝,林先生你條件這麽好,會有更合适你的人的。”
這話音之外的拒絕的意思,林立庭不可能聽不懂。
他聽懂了,要還是裝作不懂,繼續糾纏,便顯得很不正人君子。
他問:“那我是沒機會了?”
岑一清禮貌地回了個微笑。
“冒昧地問一下,你是有了心儀的人?”
岑一清停下腳步,溫聲道:“沒有,林先生,就到這裏吧。”
林立庭的目光落在他身後,快到小區門口了。
“好,”林立庭沒再往前走,又說,“畫的委托和這件事是分開的。”
“當然。”岑一清笑了下,心裏有數。
林立庭向他道別,自己往回走了幾步。
岑一清也回身,準備回家。
只是他剛轉身,腳下便頓住。樓下的光線不是很明晰,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身影。
兩人都目光在夜色裏無聲地對上。
岑一清心猛地一跳,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感覺此刻的他與下午完全不同。
“一清。”
身後忽然又傳來林立庭的聲音。
林立庭快步走回他跟前,認真道:“我想了想,還是想給自己争取一個機會,也想讓你多了解一下午。”
林立庭的手裏有兩張票,“過兩天有個劇院演出,我想邀請你一起去...”
岑一清甚至還沒聽完他的話,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自己的手。
蠻不講理地将他拉走了。
沈朝沉默地、冷硬地、嫉妒地,把岑一清拽走了。
“沈朝!”岑一清來不及去看林立庭的反應,只能喊了兩聲他的名字,對方充耳不聞。
他想掙開,但沈朝把他的手腕攥得很緊,根本掙脫不開。
“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說。”
但此刻沈朝好像聽不進去任何的話,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岑一清感覺他氣壓低得厲害。
他們沒有進到樓裏,沈朝繞到了沒有燈光照亮,視線昏暗的一處。
這裏照明燈壞掉了。
“是因為他嗎?”
“沈朝你...”
“你今天跟他約會了嗎?”
沈朝極力壓抑着情緒,被拒絕的失落與看到岑一清走在那人身邊的妒火,控制不住地在他身體裏亂蹿,把他的心灼燒出一個洞開。
他快要瘋了。
他想要把岑一清占為己有。
再也不要有任何男人出現在岑一清的身邊,對他示好。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沈朝帶着這個想法,幾近失控地用力吻向了岑一清。
咬上他不久前剛對別人笑過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