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沈朝暗自偏了下目光, 喉結滾動一下。
壓下心裏的躁動。
“你要...上樓坐一下嗎?”岑一清覺得外面溫度這麽低,沈朝待了這麽久肯定也冷,他往樓上看了看, 怕沈朝覺得有長輩在會不好意思,又說,“小遠也在的。”
年輕人能玩在一起, 避免尴尬。
沈朝還沒做好見岑一清父母的準備,也不是要見岑遠。
“我是來見你的, ”沈朝看着他,說道,“我想去個地方。”
“去哪兒?”
“以前學吉他、美術的那個地方, 不知道還在不在,想去看看。”
這是兩人最初遇到的地方。
他這麽說了,岑一清當然是要陪着一塊兒。
“我也去看看。”岑一清又低頭瞅了下這個小雪人,總不能一路上都拿在手裏吧,不知道放哪兒好。
“放這兒,你回來再拿。”
沈朝給他找了個地方,就靠着那棵樹沿的地方,不會過于顯眼, 也很好找, 免得被經過的調皮的小朋友給碰壞。
岑一清給放好, 跟着沈朝一塊兒出發。
但沈朝腳下頓了頓,盯着岑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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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岑一清不解。
沈朝目光垂了點,看着他露出來的一截白皙脖頸,估計是出門走得急, 拿的這件羽絨服領子不高,瞧着漏風, 冷飕飕的。
沈朝把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
給他戴上。
“不用了...”岑一清拒絕的話停在嘴邊,但沈朝已經動作很快地替他圍上。
圍巾不是那麽很厚的,但有種軟塌塌的很溫暖的感覺,還帶着餘溫,把岑一清微冷的脖頸護住了。
沈朝把自己衣服領子的拉鏈往上拉了拉,“我這可以擋風。”
而且他覺得這圍巾岑一清戴着好看。
岑一清手碰了碰圍巾,總覺得自己時不時被沈朝這個小孩兒照顧着,很貼心。
連岑遠這個親弟弟都比不上。
“那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提前說?”
沈朝解釋道:“這兩天是要回榆城的,除夕跟外公外婆過,之後再回去。”
沈朝很久沒見外公外婆了,還想回來看一下他母親。
岑一清聽完點了點頭,“挺好。”
從這裏到當初那個美術班還是有一點距離的,以前岑一清是自己坐公交去,現在街上連出租都少,多是私家車。
這兩天不比之前熱鬧擁擠,大部分都待在家裏準備過年,街道上稍顯冷清。
岑一清開車,坐進車裏先開空調,問沈朝:“在外面待這麽久,是不是很冷?”
“還好。”沈朝應着。
岑一清習慣他這麽說,看他一眼:“你不要逞能。”
年輕人就是喜歡嘴硬,明明手都凍紅了,還給自己圍了圍巾。
沈朝淡淡笑了下,沒有反駁他。
憑着記憶裏的路線,把車開到了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我沒走錯路吧。”他還有點不确定。
沈朝看到熟悉的街景,“沒有,是這裏。”
到了才發現這裏其實已經變了樣,街道看起來更加繁華了,只是因為過年過節大部分都關了門,而顯得有些蕭瑟。
曾經有很多青少年興趣班的地方,現在不剩下多少了,吉他班也不在了,改成了一家古玩店。
然而樓下的美術班依舊存在着。
岑一清有些意外:“居然還在啊。”
過去五六年,裝修似乎沒怎麽變過,只是翻過新。還是那塊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面的布置。
和岑一清印象裏的樣子也大差不差。
看起來還是邵老師的風格。
岑一清看到窗上貼了個小通知,寫的是年後重新開班上課的時間。
但下面寫的老師的聯系方式卻不是邵老師,而是另外一位姓陳的老師。
是邵老師不教了嗎?岑一清想。
他不知道情況,只是這麽猜測着,要是邵老師不教了還真有點可惜。
岑一清也沒繼續胡思亂想,而是擡手指了指裏面靠邊上的一個位置,“我經常坐在那裏。”
“嗯,”沈朝回應,“我記得。”
岑一清笑了笑,“想起來,你總是從這裏經過,手裏還拿着吃的。”
“...是夏天太熱了。”沈朝為自己解釋。
岑一清覺得小孩子貪吃也正常。
“要不要再去那個籃球場轉轉,不知道拆了沒有。”岑一清想着既然出來了,有時間那就多逛一下。
“好。”
那個籃球場其實岑一清都快記不到地方了,只是那次畫畫去了一次。
但沈朝記得,所以他來指路。
拆倒是沒拆,只不過很舊了,籃球框上布滿了鏽跡,看起來好幾年沒人用。
岑一清當初在這裏畫畫的時候,也感覺這是個廢棄的小球場。
周圍的樹和低矮的灌木叢沒變,上面還有一點雪。
岑一清碰了碰那雪,感慨地說:“好懷念啊,沒想到過去了那麽久,回想起來真是一眨眼的事情。”
岑一清默默想,翻年他都二十六了。
當初可是才二十呢,正是最年輕最有活力的年紀。
現在連熬個夜都得小心翼翼的。
“你那時候是怎麽找到我的?”他側過頭,不禁好奇。
這地方離美術班也不近,岑一清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現的。
“沒有找,”沈朝如實道,“只是當時不知道去哪兒,想自己待着,就來了這兒。”
岑一清記起來當時他和別人打了架,估計是受完傷就想自己一個人找個地方待着。
他不自覺彎了彎眼眸,“那就是我們有緣。”
的确有緣。
甚至沈朝也沒想到大學換校區就能和岑一清的弟弟分到一個宿舍。
世界上果真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當初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兜兜轉轉在不經意間又重逢。
沈朝看向身邊的人。
他不再當初那個青澀的小男生,也沒有了曾經面對岑一清會有的局促感,他可以很自然地和岑一清相處,跟他說話,照顧他。
這些有着回憶的地方都變了,可是沈朝的心沒有變過。
他看着岑一清,還是很沒出息地被吸引。
他會緊張,會心動。
控制不住心跳的頻率,就像心髒快要壞掉了。
他想到自己心動的某個瞬間,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岑一清的那一刻,也許是岑一清在窗邊畫畫的那個定格,也許是岑一清安靜地為對自己擦藥的時候,他都記得。
還記了幾年。
岑一清目光停在遠處那個高高的建築塔,同樣的角度,跟記憶裏的似乎有一點點偏差。他仔細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角度沒以前垂直了。
“你看那個塔,”岑一清開玩笑道,“是不是有點歪了啊?”
沈朝沒有回答岑一清的問題,手心不自覺地攥緊,一顆喧嚣的心髒膨脹着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全部袒露出來。
“岑一清。”
岑一清聞聲看過來,眉眼清潤,“嗯?”
“我其實...”
嘴邊的話被一聲鈴聲打斷,沈朝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暫停。
“等一下啊。”岑一清不知道他要說的話,只是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機,見上面的來電人是岑遠。
岑一清剛接聽,對面岑遠就問:“哥你去哪兒了還不回來?”
“我在外面。”
“跟誰呢?”
岑一清看了眼沈朝,他看起來神色變了變,垂着眼眸似乎有點失落。
“真是巧了,你除夕前一天都這麽忙啊,跑出去兩回了,”岑遠開完玩笑,又問,“媽問你回不回來吃飯呢。”
“不回來了,你們吃吧。”
“行,”岑遠壓低聲音問,“哥你是不是有情況了,那你晚上回來嗎?”
“想什麽呢,”岑一清打消他的念頭,“當然要回來。”
“嘿嘿,我就問問。”
“再亂說你給我等着,挂了。”
岑一清沒好氣地果斷挂掉電話,繼續問沈朝:“你剛剛,想說什麽?”
沈朝剛才的沖動漸漸冷卻下來,“沒事。”
沒事?
岑一清不太信,歪了下腦袋,盯着他:“真的?”
“嗯,”沈朝沒有繼續說,把心裏的念頭藏了回去,主動換了話題,“我們去吃飯吧。”
岑一清心裏奇怪,但他見沈朝忽然不想說了,也沒逼問,答應道:“好。”
除夕前很多餐館都沒有開業,兩人路上看了陣,才找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店。
這頓飯吃得很平常,正常聊天。
這才知道沈朝是一到榆城就先來找了自己,等會兒還得早點回外公外婆家裏。
他們有發消息來問了。
所以他們吃完也沒耽擱。
雖然沈朝說不用,但岑一清還得送他過去了。
天冷不好打車,路邊的出租裏大多都有人,實在不方便。
送完沈朝,岑一清自己慢慢開回家,半路才想起來他還圍着沈朝的圍巾。
岑一清到小區樓下停車,人坐在車裏給沈朝發消息過去:【圍巾忘記還你了。】
沈朝:送給你。
沈朝:你戴比我好看。
岑一清看着這兩條消息,不禁笑了笑。
嘴還挺甜。
他沒忘記沈朝捏的小雪人還在樹下待着,所以上樓之前,把小雪人拿上了。
岑一清對着它看了看,怎麽看都很滿意。
還拍了張照。
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先把小雪人放進冰箱的冷凍區,保存着。
岑一清順便拿了瓶喝的。
岑遠走過來時他正好把冰箱門關上。
岑遠倚在冰箱邊上,“老實交代,首先排除段璟哥,他沒回榆城。”
“我跟你交待什麽?”岑一清看他一眼。
岑遠眯了眯眼眸,商量道:“哥你要是談戀愛不想被家裏知道,我也可以給你打掩護。”
他說着還挑了挑眉,特別有把握的樣子。
說起這事,岑一清就想起來自己曾經被他弟傳謠談戀愛。
“就你這個大嘴巴,還能給我打掩護?”
岑一清可不相信。
“不信我。”岑遠不跟岑一清掰扯了,又問他吃飯了沒。
“吃過了。”
“噢,那沒事了。”
岑遠看着他岑一清手裏解下的這條圍巾,霧霾藍差不多,莫名有點眼熟,印象裏他哥好像沒這個顏色的,新買的麽。
不過圍巾款式很基礎,估計在別的同學那見過也正常。
岑遠也沒細想,給自己拿酸奶。
岑一清先回房間了,把藍色圍巾挂在了他的衣架上。
除夕和新年,群裏都是新年祝福,互相發紅包。
岑一清也收到了來自沈朝的新年快樂。
他回複同樂同樂。
聽沈朝說過完新年他就回雲市了,走得匆忙。
開學見,岑一清說。
新年過後,岑一清還記得當時美術室寫的年後上課時間。
他想再去看一眼現在美術班的情況,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邵老師。
岑一清挑了個時間過去看,結果發現邵老師還在,現在不止她一個老師,是兩位老師一起的。
不過沒有小助手。
邵老師也認出他來,兩人在美術室寒暄一陣。邵老師向他了解了好些情況,知道他現在過得還不錯,很是欣慰。
但她還有事情要忙,岑一清就沒有過多打擾。
只是待了一陣,便打算離開了。
岑一清從美術室出來,在外面站了會兒,不禁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包括他第一次跟着邵老師學畫,到他高中成為美術生,再到大學假期在這裏幫忙,又想到不久前和沈朝一起回到這裏。
岑一清覺得時光荏苒。
他側了側身,看向裏面。
那位新來的陳老師也坐在了曾經自己最常坐的位置處,在看學生們的畫。
那個位置他很熟悉,而他此刻腳下站着的這個地方,正好可以看清陳老師。
岑一清靜靜地看了會兒。
腦海裏随即而來的一些信息,讓他不自覺怔了怔,心突突地跳着。
記憶深處忽然想起來。
這裏,是十多歲的沈朝,最常站的位置。
以前岑一清要給邵老師幫忙,每次只是匆忙一瞥,并沒有在意,以為他是喜歡站在這裏。
他站很久,再從窗邊經過。
岑一清都想起來了。
想起那天沈朝帶着傷背着吉他,靠近了窗邊看自己畫畫,又跑掉。
沈朝那一刻的眼神在他腦海裏漸漸清晰——
幾乎稱得上迷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