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吵
争吵
這個年代時尚年輕人的标配，無外乎喇叭褲與大翻領襯衣。
走在大街上，十個年輕人有六七個穿喇叭褲與襯衣，還有那麽幾個還戴着個墨鏡，扛着錄音機放迪曲。
年輕人喜歡趕時髦，即使省吃儉用也要購買。
林敏抓住這一點，去上個月剛成立的服裝批發市場拿了十幾條喇叭褲和襯衣去擺攤試水。
她把擺攤的地點選在大學城。
大學城是一個學生雲集的地方，光顧的基本上都是學生，學生的素質普遍比較高，不會發生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搶劫行兇之事。
第一天擺攤，林敏非但不緊張、膽怯，反而還很興奮。
一想到擺攤能掙到錢，有錢就能買房，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為了買房努力奮鬥，有什麽好丢人的？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喇叭褲二十五塊一條，襯衣十五塊一件，都來來都看看……”
中午，正值用餐時間，前來美食街就餐的學生絡繹不絕。
林敏這一嗓子叫賣吆喝聲，驚為天人，吸引不少路過的學生駐足。
“喇叭褲多少錢一條？”
“二十五。”
“不能便宜點嗎？”
“喇叭褲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就算你只穿一年，攤下來一天也不過才七分錢，七分錢很多嗎，現在買根冰棒都要一毛錢……”
這麽一算，确實挺便宜的。
“那我要一條……27碼的。”
“好嘞。衣服要嗎，今年最流行的翻領襯衣，才十五塊一件，我敢說，全市再沒有比我這更便宜的了……你買一套，我送你條絲巾……絲巾可以系在襯衣上，還可以當腰帶使用，或者拿來編頭發……這絲巾，我單賣，一條要五塊呢……”
林敏邊說着，邊示範了好幾種絲巾的系法，引得圍觀者看得津津有味，驚嘆連連。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帶來的那十幾條喇叭褲和襯衣，以及絲巾，就被搶購一空了。
喇叭褲的進貨價是十五塊一條，襯衣八塊一件，絲巾一塊一條。
除去成本，她這一單的利潤将近三百塊。
一天三百，一個月就是九千，幹上半年就有五萬多，五萬多絕對可以買到一套不錯的房子了。
越算越興奮，林敏整個人沉浸在編織的美夢中不可自拔。
接下來幾天，林敏每天天剛蒙蒙亮就起床，然後出門去進貨，再拿到大學城那邊去擺攤。
憑借着伶俐的口舌，還有各種實用又時髦的穿搭技巧，她擺攤賣的衣服，銷售情況非常好，幾乎當天進的貨當天就能賣完。
可惜，這種狀态只維持了幾天，因為大學城那邊的學生開始放暑假了。
這一放暑假，大學城就變成了空城，冷清得很。
林敏不得不轉到其他地方去擺攤。
去其他地方，免不了會被一些社會青年索要“保護費”，不給就不準你擺。
就連有店面的人家，也會被強行索要保護費。
這保護費一交，利潤就一落千丈，可不交又不行。
林敏一時之間陷入兩難境地。
這天，她比平時稍早一些回家，當天進的貨還有一半沒有賣出去，她打算先回家休息一會，晚上再出來擺一下夜攤，看看擺夜攤的效果如何，如果銷量好的話，以後白天進貨，晚上賣貨。
回到家，看到小安然坐在門口擇菜，林敏不禁皺起了眉頭。
“媽媽，你回來了。”小安然看到她，高興地沖她打招呼。
“誰叫你擇菜的？”林敏問道。
“奶奶。”小安然回道，“奶奶說我早點學會做家務，媽媽就可以輕松一些。”
“鬼扯！”林敏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家務是大人的事，你還小，等長大一些再做吧。走，跟媽媽回屋去。”
小安然一臉為難地道：“可是，菜還沒擇完呢。”
“誰愛擇誰擇，你別管那麽多。”林敏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把她拉回房去。
房門一關，林敏就叮囑小安然道：“以後除了媽媽，誰吩咐你做事你能躲就躲，別傻乎乎的人家叫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小安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應了一聲，“哦。”
這時，門外傳來沈玉梅的叫喊聲，“安然，安然你跑哪去了，怎麽不把菜給擇完就跑了？真是的，怎麽這麽懶？”
林敏氣不過，開門出去，對着沈玉梅說道：“媽，安然這麽小你就叫她做家務，不好吧？”
沈玉梅答非所問，“小林，你在家呀，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吭一聲，我以為你不在呢，就沒煮你的飯。”
這幾天，林敏只要過了飯點回來，他們就會把飯菜吃得一點都不剩，連粒米都不會留給她。
家裏的米啊面啊，原本是擺放在廚房裏的，現在不知道被他們藏到哪個地方去了。
他們這态度就差擺明了告訴她，她不幹活就沒飯吃。
幸好他們只是針對她一個人。
她問過安然了，安然說她每天跟他們一起吃，沒有被區別對待。
所以，林敏就假裝若無其事，沒說什麽。
要不是外面太亂了，她早就帶着安然搬出去住了。
她已經決定了，等嚴打過後，社會治安情況一好轉，不管有沒有賺到買房的錢，她都會搬走，不再跟他們住在一起。
林敏本不想跟沈玉梅撕破臉，奈何她非要來招惹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媽，我記得安然她爸爸每個月都給你寄生活費是不是？既然你們不做我的飯，那我的那份生活費是不是就不用交了？改天我就去給安然她爸爸打電話，讓他以後打回來的生活費減半。”
沈玉梅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發作道：“老大讓你留在家裏，是讓你做好他的後盾，你呢，盡會給他拖後腿，我們攤上你這樣的兒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林敏一氣之下放下狠話，“你這麽嫌棄我，看不慣我，要不你幹脆讓安然她爸爸跟我離婚算了。”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沈玉梅的怒火直線上升，她咬牙切齒地道：“你……你給我等着。”
林敏冷笑一聲，轉身回房去，不再理會她。
林敏跟顧自律是相親結的婚，夫妻倆聚少離多，感情也就那樣。
前世，顧自律去世後，她一直留在顧家沒有選擇再嫁，并不是因為她對他有多喜歡，為他守着，主要是怕傷害到孩子，其次是不想去別家伺候那家的一家老小。
二婚的女人選擇的餘地很小，再加上這年頭計劃生育規定每家只能生一胎，二婚夫妻要是沒有共同的孩子，她不信這樣的婚姻能長久地維持下去。
顧自律犧牲後，上面為了照顧她，給她安排了一份有編制的工作，工作清閑待遇又高，五十歲就可以退休，退休後每個月能領上萬的退休金。
上輩子，不管是婆家人還是娘家人，她都把他們當親人一樣對待，可能是她對他們太好了，反而不受他們尊重。
上輩子，她性子太軟了，安然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她說，她把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別人身上，忽視了安然，沒有注意到她被欺負，連她的安身之所她都沒有保住。
每每想起這些她就覺得憋屈來氣。
“媽媽——”小安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她道，“媽媽，你要跟爸爸離婚？”
別看她年紀小，其實她什麽都懂。
離婚，就是兩個人分開。
大姑離婚了，表哥他們跟着大姑，表哥說他在學校被同學嘲笑沒有爸爸，她還聽見二嬸在私底下說表哥他們是吃白飯的。
如果爸爸媽媽離婚，她是要跟着爸爸還是媽媽呢？
要是跟着媽媽回外婆家，舅媽肯定也會罵她是吃白飯的。
此時的小安然心裏充滿了恐慌與害怕。
林敏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她長長嘆了口氣，半蹲下身，與她平視，“沒有，媽媽剛才是在跟你奶奶說氣話呢。”
小安然暗松了口氣，“爸爸很好，我很喜歡爸爸。”
“可是他總是不在家……”
小安然一臉崇拜地道：“爸爸在保家衛國。”
看來，顧自律這個父親在她的心中真的很有地位。
時隔這麽多年，她已經想不起顧自律長什麽樣了？
重生後，她一次都沒有想起過他！
距離他的死期還有兩年的時間，她可以改變他英年早逝的命運嗎？到底該怎麽改？
林敏不由得陷入沉思。
見她緊緊皺着眉頭，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小安然關心地問道：“媽媽，你怎麽了？”
林敏回過神來，“有點累。”
小安然歪着小腦袋想了想，說道：“媽媽，你上床去休息一會吧。”
林敏讓小安然陪她一起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吵鬧聲還有嬰兒的啼哭聲，還有顧自悅喊“吃飯啦”的聲音。
晚飯已經做好，大家一一入座，沒人叫林敏和小安然出來吃飯。
小安然坐起身，猶豫片刻，又躺下沒動。
“咕咕咕——”她的肚子發出饑餓的叫聲。
“安然，你是不是餓了？”林敏問道。
小安然嘴硬地道：“我不餓。”
林敏把她拉起來，“走，媽媽帶你去吃大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