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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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發生在西郊高爾夫俱樂部的事,施婳一無所知。
自然也不知道某人借着要接她下班理由,冷漠拒絕了一位明豔大美人的深情告白。
倒也不能說純粹是借口,因為這半月來,施婳的代步車的确是快生鏽了。
她也不知怎麽就過上了有人車接車送的生活。
這陣子以來,兩個人仿佛真的成了夫妻,過着平淡而溫馨的婚後生活,賀硯庭每天幾乎與她同吃同睡,如果她醒得早,賀硯庭就會親自送她到單位,有時她睡得晚些,府中也有專門的司機候着,随時為她服務。
施婳素來不習慣給旁人添麻煩,不是沒有提出過異議,但是均被賀硯庭否決了。
如此一來,仿佛溫水煮青蛙一般。
她便也逐漸習慣了,開始有自己的确身為“賀太太”的真實感。
哪怕雁栖的仆歐們早已結束培訓,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而瀾姨和連姨也都各回各家,再沒過來充當賀爺爺的“眼線”。
但賀硯庭自始至終,絲毫沒有從主卧搬出去的自覺。
他始終不提要搬的事,施婳也不敢提。
兩個人便這樣相安無事地睡了一夜又一夜。
施婳從起初的局促惶恐,漸漸好似也習慣了。因為意識到自己熟睡後可能不安分,她還在又大又軟的主床中間放了一只卡通貓貓抱枕,大概半身長度,不算小但也不會占地太多,手感松軟綿密,非常适合抱着入睡。
有了貓貓抱枕充當中界線,加之她格外謹慎的緣故,雖然入睡之後姿勢難免有所改變,但她再也沒越過自己的領地,每晚都老老實實抱着貓貓熟睡至天亮,像上回摟着男人的腰醒來的烏龍事件,再沒發生過。
中午十二點,京臺對面的川菜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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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惜最近在和男友鐘澤鬧分手,格外需要閨蜜的陪伴。
大家工作都忙,好在她是記者,總是可以借着跑外的理由,午休時間不到就早早跑來京臺附近等着跟施婳約飯。
這會兒,宋時惜坐在施婳對面,聽了她的“進展彙報”,露出一臉姨母笑:“沒錯了,就是這個發展軌跡,論磕cp,我還從沒磕錯過。”
施婳拿着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米飯,不置可否的表情。
宋時惜見她不當真,愈發煞有介事:“不是吧姐妹,連我的話你都不信?賀大佬絕對是打算和你假戲真做的,不然他閑着沒事幹天天接你下班,還給你帶各種宵夜點心?吃飽了撐的麽。”
施婳的表情有些複雜,說不清是欣喜還是隐憂。
坦白講,賀硯庭待她确實極好,也很體貼,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表态了。
也許他的周到體貼是紳士的修養,也許……還有其他可能。
總之她不想讓自己一味上頭。
“可是,對自己的聯姻妻子,也可以照顧一些,畢竟我和他也算是暫時的家人?”
宋時惜聽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施婳看着她的表情,語氣更弱了些,她這樣理解,确實也覺得心虛。
這半個月以來,賀硯庭每晚都接她下班,而且還換着花樣帶宵夜給她。
有時候是老曾記的鮮蝦蟹籽小雲吞,有時候是陳府粥記的瑤柱瘦肉粥,通常都是她喜歡的老字號。
如果說前面幾次,她都可以理解為湊巧。
畢竟這些老字號很出名,又是做宵夜檔美食的,或許他也喜歡吃這口,順便給她外帶一些?
但是直到昨晚……
賀硯庭給她帶的是一份桂花酒釀軟酪。
打開盒子的一瞬間,她都愣住了。
整整六只胖嘟嘟奶呼呼的軟酪,上面還撒着桂花粉。
因為這六只奶白小胖墩,她昨天一整個晚上都心猿意馬的,不是因為別的。
而是因為,這甜品……是昨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宋時惜随手分享給她的視頻號裏的內容。
因為宋時惜知道她很喜歡桂花口味的甜食,所以午休時刷到了這家新開在大學城附近的甜品店,覺得不錯,就順手轉發給了她。
而施婳也就順其自然點了個贊,想着以後有機會路過大學城附近可以去吃。
衆所周知,微信視頻號是會顯示朋友點贊過的小視頻的。
所以……真的不能怪她多想。
她很懷疑,賀硯庭正是看到了她的點贊,才去買的桂花軟酪。
宋時惜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呀寶貝,接送你、帶宵夜、買你喜歡吃的甜品,賀大佬擺明了就是在追你啊。”
施婳嘴裏的小炒黃牛肉還沒咽下去,差點被噎住。
“追、追我?怎麽可能……”
宋時惜一臉磕到了的雀躍:“那家店開在大學城诶,他不可能去大學城附近有什麽商業談判吧?很明顯了好吧,寶貝,你是沒被人追過嗎?”
“……”施婳又一次差點被噎,她連忙喝了口湯。
很好,不愧是宋記者。
一下子就戳中了問題的關鍵。
不同于很多女孩子都在大學校園裏體會過被男生窮追猛打的感覺。
施婳确實沒怎麽體驗過被人正兒八經的追求。
蔣柏亨是個例外,畢竟他的追求有些太不要臉了,超出了普通人會操作的範疇,只能另當別論。
當初,她與賀珩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不需要追求拉扯,甚至連彼此表白都沒有,就是在衆人的關注下,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一對。
沒有人好奇過他們是如何在一起的,甚至連施婳自己都沒有思考過,就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學生時代,當然也有男生主動向她示好,但那時賀珩與她的關系是公開的,賀珩還經常出入京傳去找她,久而久之很多同學都知道她名花有主,自然也就沒了追求者。
施婳從起初覺得荒唐,漸漸也被宋時惜的篤定惹得将信将疑起來。
近來的如此種種,賀硯庭……真的是在追她嗎。
可他們本就是夫妻,合法持證。
如果他有這樣的意圖,還需要追求她這麽複雜嗎,他明明有權行使身為丈夫的一切權利……
宋時惜見她這樣的反應,想着她大約是慢熱些,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便也不想擾亂了她的平靜,主動換了話題。
兩人随後聊起了彼此的工作。
施婳前不久通過了考核,搭檔黎成宥也一并入選,他們二人将與三位資深主持人一起,協同完成今年京臺中秋晚會的主持工作。
京臺已經在官博上官宣了主持名單。
前幾天拍攝了宣傳片,施婳穿着一襲秋波藍水墨刺繡重工旗袍,把中式古典美韻發揮得恰到好處。
熱情且顏控的廣大網友們賦予了她一個“播音界第一古典神顏”的美稱。
據說今天上午剛在全網媒體發布,反響很不錯,京臺的官博下面湧入了不少她的粉絲,大批網友強烈呼籲她開個人微博,以至于連臺裏領導都私下敦促她試着運營自己的社交賬號。
畢竟現在臺裏都鼓勵主持人全方位發展,社交媒體的作用也很顯着。
只不過她現在太忙,目前還無暇着手。
這個月施婳的排班很少,直屬上司任部長全力支持她重點抓中秋晚會的工作,畢竟新聞部有新人跻身中秋晚會,也是很給新聞部争臉面的一件喜事。
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進即将舉辦的中秋晚會上,忙得沒有太多心思兼顧其他事。
而宋時惜也沒閑着。
自從上次大吵一架後,她和鐘澤認真談過一次。
鐘澤抵死不承認出軌,之後也按時回家了幾晚,但是很快就原形畢露,又開始深夜“應酬”。而且還時不時pua她,說她不努力工作,薪水又不高,兩人不能齊頭并進,什麽時候才能買得起京北的房子。
他說這些話的同時,不忘炫耀自己不菲的年薪,男人的優越感簡直昭然若揭,宋時惜對他愈發起了厭惡。
施婳自然無條件站在自己的好朋友這一邊,也對鐘澤心生抵觸,何況從目前看來,在這段感情裏,時惜并沒有虧欠。
她遲疑道:“那現在這樣,你要不要盡快搬出來,我幫你一起找合适的房子?”
宋時惜搖頭:“先不急,再看看,只要男人在外面偷腥,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她說話的語氣很果斷,看上去是已經有了周全的打算。
施婳了解她的脾氣,大致也猜得出她的想法。
宋時惜是個直性子,也火爆,大概是不願意吃啞巴虧,如果對方真的把她綠了,她可能要收集證據,打得渣男措手不及才會解氣。
她還是有些擔心,溫聲細語:“不管發生什麽,你記得随時聯系我,別讓自己受委屈。”
宋時惜摟着她的胳膊撒嬌:“知道了,我在京北又不是無親無故,這不是有你麽,我知道婳寶一定為我撐腰的。”
以宋時惜對鐘澤的判斷,他現在肯定想分手,但是又不想當惡人,更不想補償什麽,所以就冷暴力逼她提分手。
她才不上套,正好懶得搬家折騰,那就耗着好了,她倒是想看看這個男人能挺到什麽時候。
施婳忍俊不禁:“到時候別怕麻煩我就好。”
宋時惜拿着手機回複了下工作消息,忽而擡頭,“說起鐘澤,我這兒倒是有件好事,最近我在争取璟泰證券總裁的獨家專訪,如果能順利接洽到那位大佬,怕是鐘澤都要怵我三分。”
施婳微怔,喃喃思索:“璟泰證券就是鐘澤的公司?那你要采訪的是……”
她隐約記得一個頗有分量的名字,但一時卡頓說不出來。
“沈霁淮,這位可是金融界的大佬。”
施婳略有些訝然:“能拿到這位的專訪可不容易,我記得蔣岚老師做過他的專題報道,不過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沈霁淮的名諱在金融圈如雷貫耳,但他為人低調,極少在公衆視野裏曝光。
“那是自然,所以我最近得好好拼一把,希望能在大佬面前混個臉熟,到時候狠踩鐘澤一腳。”
施婳哭笑不得。
算起來,沈霁淮是鐘澤老板的大老板,鐘澤的老板沈霁淮是否能記得都不好說,大概率是不可能對鐘澤這位小小投行SA有記憶的。
用完午餐,施婳便直接趕回臺裏。
雖然最近很少上播,但她的工作量只增不減。
中秋晚會在即,要忙的內容實在繁多,何況翁導的嚴格是出了名的,以前甚至出過半路更換主持人的事。
施婳知道自己是新人,經驗匮乏,所以一直謹慎勤勉,好在暫時沒出現任何疏漏。翁導雖然沒有明着誇過她,但是看起來對她還是滿意的。
今天晚上要進行彩排,而下午,她要完成梁瑟奚的專訪。
梁瑟奚今天穿了套純黑色的西裝搭闊腿褲,面料頗有垂感,曲線流暢,她行走時都帶着風,時刻散發着優雅自信。
自從上回在咖啡館一面,梁瑟奚私底下就不怎麽聯系她了,施婳的心情也有點複雜,好在今天的專訪一切順利。
兩人在工作時間都抛卻所有雜念,配合也算默契,專訪的完成度很高。
畢竟對施婳而言,這次的專訪是重要工作,而對梁瑟奚而言,更是對自家智能駕駛品牌尤為關鍵的曝光宣傳。是雙方通贏的事,誰也不願意出差池。
但即便如此,施婳還是能覺察出一些彼此之間微妙的氛圍。
一直到專訪完全結束,兩人在鏡頭前禮貌握手。
施婳唇角還盈着職業化的微笑,心裏其實暗暗松了口氣。
之後也就是如常寒暄,梁瑟奚今天依然光鮮明豔,但施婳隐隐覺得她某些氣場變了,但是也說不出來。
梁瑟奚今天話不多,施婳以為兩人的關系大概率是就這樣淡了,畢竟本來也不是多麽深厚的交情。
然而就在她告辭踏出演播廳後,梁瑟奚忽而邁着長腿,加快腳步,從她身後追了上來。
清越飒爽的嗓音驟然傳來:“诶,親愛的,跟你說件事,我最近失戀了。”
“啊。”施婳根本沒料到她會這樣突兀地開口,身體不由得僵了一瞬,無意間發出一聲很輕微的訝然。
她腳步頓住,忙轉身看向梁瑟奚,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梁瑟奚眉眼松弛下來,透着并不掩飾的沮喪,但語氣是釋然的:“半個月前某天,我沒忍住,同他表白了。”
施婳呼吸一滞,纖翹的眼睫輕輕震顫,心跳都漏了一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麽。
“你是說,賀硯庭嗎?”她方才在鏡頭前還婉轉若黃莺的女嗓,這會兒卻透着虛浮顫意,說不清在擔憂什麽。
“嗯。”梁瑟奚不假思索地應了聲,“他拒絕我了。”
女人的音色清冷,如覆着一層終年積雪,卻并沒有複雜的愠怒或不甘,唯有平靜,舒緩寧靜地落入施婳耳際。
施婳瓷白的臉頰上表情有些懵,懸着的一顆心,略微沉下。
但心情絕不是愉悅,而是莫可名狀的酸澀。
大概是明白喜歡一個人的苦悶,所以能夠共情。
施婳沒有任何輕笑和嘲弄,剔透的眸底透着濃濃的晦澀,她本能地垂下頸去,有些不忍面對她。
梁瑟奚靜靜凝視着她,忽而彎唇笑了下:“不用為我遺憾,我已經想開了,move on,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啊,我也算是給自己的青春畫個句號,挺好的,我也不後悔。”
那天表白之後,她想到施婳,心裏自然是酸的。
酸了很久,不平了很久,也郁悶了很久。
即便是今日見到她,也仍是很酸很酸。
扪心自問,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比施婳遜色。
但也明白,感情之事,并非優勝劣汰。
全憑緣分。
更何況她對施婳,着實是讨厭不起來。
也或許是……愛屋及烏?
可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的很玄妙吧。
難怪她初見施婳就覺得這姑娘讨人喜歡,合着她與賀硯庭的審美喜好竟如此相似,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施婳嗓子發澀,不禁哽住。
她本能地想安慰,但又覺得勸解未免太蒼白。
感情的心酸,終究要獨自緩緩消化,需要時間去治愈。
而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或許不該輕飄飄地勸人看開。
何況,她的立場未免太窘迫了。
良久,她才擠出溫軟的細聲:“Cersei,你一定會幸福的。”
梁瑟奚聞言,精明伶俐的瞳仁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動容,大方開口:“謝謝,借你吉言。”
她覺得甚是有趣,施婳這個小姑娘,總是能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以為會聽到或敷衍或虛僞的勸慰開解,不料卻只有這麽簡單的一句祝福。
雖然很寡淡,但不知為何,她覺得很符合施婳的性格。
大約是因為太真實了,沒有虛僞粉飾,所以讓人有些質樸的感動。
她狹長的柳葉眼眼尾微挑,習慣性地擡手勾了勾茶色卷發,頗有風情萬種的妩媚。
出了電梯,臨告別前。
梁瑟奚卻忽而朝着她眨了下眼,彎唇淺笑,唇角的弧度勾得意味深長:“那天賀硯庭偶然對我透露,他心有所屬。”
施婳還有些恍惚,大腦微呈放空狀态,倏然聽見這句話,只覺得心率瞬間被打得稀亂。
她無意識地攥緊手心,任由指甲深陷進肉裏。
心亂如麻,各種各樣紛亂的猜測瞬間湧入心扉。
那個被他藏在皮夾裏的少女……
他心裏,是否真的有一位珍視的初戀。
梁瑟奚的口吻聽起來不僅釋然,還頗有吃瓜看戲的玩味,她有意無意觑着施婳靜靜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懶得跟我墨跡,那會兒明明才下午,他卻說要去接人下班。真是的,拒絕美女就算了,還平白塞我一嘴狗糧,真是冷酷無情的男人。”
施婳僵住原地,雙腿繃得筆直,耳朵卻仿佛間歇性失聰。
心有所屬。
接人下班。
她整個人陷入怔忡,連呼吸都被忘卻。
這段日子以來,賀硯庭每晚接她下班時溫雅清隽的眉眼還歷歷在目,還有每個夜晚兩人同床安枕的畫面,同樣接連不斷在她記憶中閃現。
有一種亘在心裏悶了很久的念頭,終于在刺激下瘋狂滋生。
那股強烈的情緒幾乎要沖破胸腔。
——她想見他。
——無論他此時此刻身在何處。
直到她佯裝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心口都還是濕漉漉的。
潮濕,悶熱。情難自禁。
她掌心止不住地冒汗,分不清是喜悅亦或是驚惶。
如果不是晚上還要彩排,不能把工作抛下,她真的恨不能立刻去見他。
是哪怕他在此刻異國出差,她都恨不能飛去的沖動。
攥着手機,切進微信界面。
水潤的目光落在那則熟悉的雪山頭像上,蔥白的指尖輕輕顫栗。
終于落在對話框上,遲疑了很久,她長籲了一口氣,仍是不知道如何開啓話題。
而對方,像是冥冥中與她有某種心電感應。
新的消息毫無征兆,驀的映入她眼底——
[H:今晚收工想吃什麽?]
[H:剛看完太太的中秋宣傳片,很美。]
來晚啦,久等了大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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