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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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柏亨一臉谄谀,整一個戀愛腦上頭。
自麗府會那晚起,他可謂過得渾渾噩噩。
那天夜裏,他輾轉反側,終于記起自己是在京北臺的午夜新聞裏見過她。
鏡頭下的少女如瓷器般精致,一颦一笑宛若初綻的薄櫻。
她端莊娴靜,冰雪初融般的眼眸不染一絲媚色,可偏就勾得人生生挪不開眼睛。
自此,他便入迷似的,每夜12點準時守在電視前,比追星族還勤勉。
起先查出她是賀家長孫賀珩的未婚妻,竟是賀硯庭的侄媳,難怪他當場撂了臉。
賀家的人,蔣柏亨不敢動妄念。
沮喪失落至極,直到上周六,突然傳出那場訂婚宴的鬧劇。
傳聞賀珩在訂婚宴上當衆甩了那位播音美人,還說什麽只是妹妹,半點沒有男女之情。
蔣柏亨狂喜不已,掠奪侵。占的念頭徹底燃起。
-
當晚,施婳拒絕得利落,昂貴的弗洛伊德玫瑰也沒收。
起先,她權當這任性大少爺口嗨。
什麽明媒正娶,這樣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她也不是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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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接下去的日子,她才發覺被牛皮糖粘住是多要命的一件事。
連續一周,蔣柏亨每天上下班時間都對她圍追堵截,搞得單位好多人都知道她和前男友分手了,現在有個娛樂集團的小開當她的舔。狗。
更令施婳頭疼的是,他真上門提親了。
某一日的晚餐時間,蔣柏亨趁着施婳出門,竟是說動了自己的母親,帶着不菲的聘禮直接登門賀家老宅。
賀老爺子不知曉麗府會那晚的事,蔣柏亨上門時也表現得彬彬有禮,頗有誠意。
何況蔣柏亨的母親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這一點令老爺子放松了戒備。
經過賀珩那事後,他幾宿難眠,深感愧對老友。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他着實為施婳的将來憂心。如今既是做不了賀家媳婦了,他只盼着能夠在自己合眼前,給她尋一樁好姻緣。
說來也巧,蔣柏亨母親登門提親時,白思娴“恰巧”回來探望老爺子。
她對這段婚事頗為滿意,一個勁地沖老爺子吹耳旁風。
“柏亨這孩子多好啊,相貌堂堂,年齡也正合适。咱們小婳內斂了些,柏亨這孩子外向,婚姻講究互補,一動一靜,簡直絕配。”
老爺子微板着臉,倒是沒有明确表态,只說不管條件如何,最重要是小婳自己滿意才行。
……
施婳哪能猜不出白思娴的心思。
她從蔣柏亨口中探出口風,得知白思娴已經和他母親達成了一致。
白思娴會在賀老爺子跟前竭力促成這樁婚事,條件是蔣家要将她的嫁妝全數返還,還要奉上高額禮金。
蔣家确實是不差錢的,而且蔣太太挺喜歡施婳,想着自家兒子被慣壞了、不着調,娶個端莊大氣的太太很不錯。何況兒子是真喜歡施婳,婚後興許能被這閨女調。教得成熟沉穩些。
所以任何聘禮條件,蔣太太都不吝啬。
施婳漸漸不勝其擾。
雖然現在還能拖,但只怕任其發展下去,将來萬一爺爺病重……白思娴他們會使出強壓手段逼她。
這一天施婳輪休,原是不用上班的。
可蔣柏亨對她的排班了如指掌,早早就約她看戲吃飯。
她鬧心的很,只好推說有其他工作,下午就耗在臺裏。
蔣柏亨是個沒臉沒皮的,明知施婳不願意和他約會,還一個勁兒發微信來騷擾。
[寶貝,別老是躲着我,你這樣我真的好傷心。]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但我是真被那群小子灌了酒才會唐突佳人,我也不心急,咱們就從普通朋友開始,慢慢發展,一切按你的節奏走,行不?]
施婳已讀不回,內心強忍着把他拉黑的沖動。
直到天色漸暗,小阮悄悄幫她下樓打探了,得知蔣柏亨竟然還不肯走。
施婳郁悶地托着腮,除了和閨蜜吐槽之外,到底是一籌莫展。
這個點,宋時惜可能是跑外去了,很久沒回複她。
施婳心煩意亂,随手胡亂滑動微信好友列表,滑到某個頭像時,手指卻忽然停頓,眼睫顫了顫。
蔥白的指尖鬼使神差般戳開了那個對話框,鼓起勇氣敲下一行字:
[九叔,我近來有個棘手的事,實在不知怎麽辦,您有什麽好建議嗎?]
發送的一剎那,她手指都在顫栗。
雖然并不敢抱多高的期望,畢竟上次她私聊就沒有得到回複,後來還是給他的秘書辦打了17通電話才争取到見面的機會。
這一次,她也不敢希冀。
可事情的發展好難琢磨。
賀硯庭竟然回複她了。
而且還是隔了不過十分鐘就回了!
[H:什麽事]
施婳看着這條微信消息,緊張得差點一口氣沒過來,她立刻正襟危坐,正兒八經地打了好長一串文字,概述了蔣柏亨糾纏追求她的過程。
這次他的回複更快。
只隔了兩分鐘。
[H:二十分鐘後我派車去接你]
[H:電視臺後門上車]
施婳盯着屏幕裏這兩行字,恍惚不已。
所以,賀硯庭的意思是,派車把她接走,避免她和蔣柏亨撞上?
她也沒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男人好像有天然的信任。
本能地相信他解決問題的手段。
她很快回複:
[好的,謝謝您。]
後面還附帶一個坐姿乖巧的表情包。
……
因為怕撞上蔣柏亨,施婳也不敢提早下樓,等她到達後門,已經有人候着了。
司機是施婳見過幾回的,一眼就認出了。
車是一臺陌生的黑色邁巴赫商務車,在這個地段不算顯眼。
“施小姐,請上車吧。”
施婳點點頭便坐了上去,結果車門一開,入目便是一張深隽冷感的側臉,她整具身子都顫了顫。
只見車內的男人長腿微搭着,黑綢襯衣剪裁精細,即便坐着也難遮掩這襯衣之下的完美肌理,他分明是随意地倚着靠背,背脊卻卓立挺拔,整個人儀态極紳士儒雅,身上的氣質卻令人有分裂感。
明明看起來斯文雅貴,氣場卻令人覺得危險。
“您、您怎麽親自來了?”她小聲嗫喏一句。
他一直沒有回應,直到邁巴赫駛出一段距離,施婳才發現他另一側戴着藍牙耳機,看起來像是在開會。
她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叨擾。
車子行駛了十五分鐘左右,他才結束例會,随手摘掉耳機,側目睨她一眼:“餓了沒?”
施婳愣了下,連忙搖搖頭:“還好,不餓的。”
她頓了頓,有些赧然:“我是不是……打擾您工作了?我以為您只是派人接我,沒想到您……”
施婳很怕給他添麻煩,本能地想要道歉。
可或許是着急了的緣故,肚子不知怎麽咕嚕叫了一聲。
邁巴赫商務車的密閉性很好,車廂內靜谧無比。
以至于這咕嚕聲甚是突兀。
施婳瞬間無所适從,手都不知道往哪擱了,瓷白的耳垂悄悄爬上紅暈。
靜了幾秒,只聽男人似笑非笑:“不餓?”
末了,沒等她接話,他慢條斯理地說:“先帶你吃飯。”
-
車子很快開到城西某間米其林餐廳。
施婳理解的吃飯就是尋常吃頓晚餐。
進了餐廳,賀硯庭随口吩咐她:“一會兒進去,你只管吃就好。”
施婳不明所以,在侍應生帶領下踏入包廂後,她才登時怔在原地。
只見雪白圓桌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善富态的老太太,戴着翡翠耳環和項鏈,笑眯眯的像彌勒佛,正開懷地同桌上坐滿一圈的年輕貌美女子們攀談着。
施婳一眼就認出了主位的老太太,下意識喚了一聲:“瀾姨?”
那瀾姨見到她,俨然也愣了一下,旋即眉開眼笑,起身往門口迎接,嘴裏說着:“怎麽婳丫頭也來了?阿硯,你怎麽沒提?”
賀硯庭從容落座,嗓音淡淡:“小朋友餓了,順路帶她吃飯。”
老太太雲裏霧裏的表情,施婳餘光瞥見圓桌上坐滿的莺莺燕燕們也紛紛朝她投來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賀硯庭這話莫名暧昧,她連忙正色解釋:“瀾姨,我剛好約九叔談公事,到了飯點,他說帶我吃飯,沒想到這麽多人……今晚是您設宴?”
賀家這樣的大家族,有很多舊俗。
譬如許多少爺小姐打一生下來,就是有乳母的。
乳母多半都是早年就在賀家伺候的,為人老實,對主家忠心不二。
瀾姨就是賀硯庭的乳母,施婳剛來京北時就見過她。
賀硯庭曾在老宅生活過一段時日,那時就是瀾姨照顧他飲食起居。
施婳自那時就發現,賀硯庭同賀家的長輩都不親近,唯獨對瀾姨特別些,想來是有深厚的哺育之情在裏頭。
畢竟聽說他從小就沒了母親,父親又是那樣的人。
怕是也只有瀾姨疼過他了。
大約是施婳自己澄清了身份。
桌上這些燕環肥瘦的佳人們,才總算對她放松了警惕。
連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些,甚至還有主動搭話示好的,顯然是把她驅逐出競争者之列了。
半頓飯下來,施婳确實“只管吃”了。
她嘴沒歇着,但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總算弄清這頓飯的名堂了。
原來是瀾姨上了年紀,丈夫得病過世了,親生的三個女兒都早已成家,如今唯一的心病就是賀硯庭至今還單身寡佬一個。
說是她老人家組局吃頓晚餐,其實就是給賀硯庭準備的相親宴。
在座足有十幾位年輕女性,有千金名媛,也有高知博士,甚至還有上市公司女老總、臉熟的女明星。
她們年紀都同賀硯庭相仿,看起來也都相當傾慕他。
性格內斂的就靜靜用餐,時不時用含情脈脈的眼眸望向他。
自信外向的那種幹脆就直接開口表白,坦言非常欣賞他,希望和他交往。
賀硯庭今晚的狀态倒是格外松弛,看着沒平時那麽冰冷疏離,時不時也會接話兩句,或許是給瀾姨面子。
施婳就坐在瀾姨左手邊,瀾姨許久沒見她,好像還當她小時候一樣。
時不時給她夾菜,也時不時跟她抱怨:
“婳丫頭,你瞅瞅你九叔那不走心的模樣,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快幫你九叔好生參謀參謀,勸他早點選個溫柔可心的九嬸。就算不急着結婚,好歹也要交往着,眨眼快三十了,身邊沒個貼心人像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