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脫敏(二合一)
第21章 脫敏(二合一)
至少有五分鐘的時間,黎棠整個人都是懵的。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參加某檔整蠱游戲。
“我們什麽時候……”
“戀愛”兩個字在嘴裏轉了個圈,又咽了回去。
他說不出口。
蔣樓垂眸:“原來,你覺得我們不是在戀愛嗎。”
那聲音聽着沉悶,像是受到傷害,進而感到委屈。
讓黎棠愧疚感爆棚,心髒脫缰般地狂跳,更加難以靜下來思考。
身體裏仿佛分裂出兩個人格,在進行激烈的辯論。
紅方說: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對你又是親又是抱,給你買貓耳朵,還摸你的頭,這不就是在談戀愛嗎?
藍方跳出來反對:戀愛,尤其是初戀,是人生中的大事,必須有始有終,怎麽能這樣不清不楚?
紅方叉腰:戀愛指的是兩個人互相愛慕的行動表現,只要有行動表現就夠了!
藍方伸長脖子:你也說了互相愛慕,他都沒有表達過愛慕!
紅方:愛慕要用行動表達,而不是語言!
藍方:語言的重要性有時候大于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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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方:心知肚明不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
藍方:這不是形式,這是确定關系的儀式感!
紅方:迂腐!又不是結婚,難道要戳章蓋印嗎?
藍方:至少要說“我喜歡你,請你成為我的男朋友”吧。
紅方:沒那個必要,直接開談!
藍方:有必要!
紅方:沒必要!
藍方:有!
紅方:沒有!
……
天人交戰,兩邊的拉扯讓黎棠陷入混亂的泥沼。
而面前的蔣樓,幾乎是逼視着他,等他給出答複。
“等、等一下。”黎棠深吸一口氣,緩解緊張的情緒,“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沒想明白。”
話音剛落,下課鈴突然打響,黎棠受驚似的抖了一下,蔣樓被他逗笑了。
擡手,似要摸他的頭,想到兩人之間不明朗的關系,又克制地收了回來。
“好,我等你。”蔣樓說。
難得沒有老師上課的晚自習,黎棠把看到一半的《基督山伯爵》攤開在桌面,半節課過去,一頁都沒翻。
他決定從頭開始捋。
最初應該是同桌的那一周,蔣樓誇他名字“挺好的”,還看出他想參加英語課代表的競選,舉手替他報了名。
接着,蔣樓将他從混混手裏救了出來,他第一次去到蔣樓家裏,被告知之前沒有其他同學來做客,“你是第一個”。
然後是KTV包廂外偶遇,生日聚會他莫名其妙又跑去人家家裏,蔣樓在門口等他,溫柔地為他擦去眼淚。同一天,蔣樓告訴他,“你坐在旁邊,會讓我分心。”
與這些相比,運動會邀請他看自己的比賽,幫他摘掉落在頭頂的枯葉,進而發現他在發燒,帶他去醫務室量體溫,為他掰開咽不下去的藥……都顯得平平無奇。
如今細想,才驚覺有多暧昧,至少黎棠不會和其他朋友這樣。
後來,兩人愈發親近。蔣樓會為了他來到吵鬧的電影院,會在兩個人都轉不開身的更衣室裏幫他整理衣服……他們還在那裏一起“偷聽”了關于自己的八卦,也由此得知一個秘密——蔣樓只會為他一個人押題。
親密的接觸更是不勝枚舉,蔣樓為他包紮傷口,摸他的頭,那一聲帶着笑意的“笨蛋”,地下拳館後臺的眼淚和擁抱,山腳小屋裏鮮血味道的碰撞……看似都是他主動,其實每個關鍵時刻,都是蔣樓先向他靠近。
黎棠緩慢地垂低腦袋,臉埋進書頁裏。
一種遲來的,讓人心神戰栗的巨大喜悅席卷而來,他想,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不由得想起周東澤說過,這些年來沒見過蔣樓主動去接近誰。
而任何行為都有出發點和動機。
那麽蔣樓的動機,便是和自己一樣,無法抗拒地被吸引。
摸出手機,在課桌底下擺弄。
黎棠的臉還是燒得厲害,磨蹭半天,發出去一個貓貓發呆的表情。
一分鐘不到,蔣樓回過來貓貓托腮的表情。是前幾天黎棠給他發過的,沒想到他存了下來。
黎棠抿唇笑了一下。這表情包和蔣樓實在不搭,因而有種奇妙的反差萌。
他問:上自習怎麽偷玩手機?
蔣樓回複:你不也是?
黎棠又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蔣樓反問:你不信?
怎麽會呢?黎棠想,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有多麽願意相信。
于是黎棠換了個問法:那你拒絕其他人,是因為我嗎?
蔣樓:當然。我從來不會三心二意。
莫名有種被捉奸的錯覺,黎棠尴尬道:……我本來也沒打算答應他。
接着,蔣樓發來兩條消息,清風拂過般的,吹散了黎棠心底最後一絲不确定。
——那現在可以拒絕他了嗎?
——理由是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天晚自習下,黎棠在教室後門等到周東澤,趁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對他說:“抱歉,星期天的演奏會,我想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周東澤的表情像是意料之中,但又難免沮喪。
他試着争取:“能不能不要急着拒絕我,再考慮一下……”
“我考慮得很清楚了。”黎棠是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才能将拒絕的話說得如此果斷,“你是個很好的人,我不想說違心的話,更不想故意吊着你。”
他這樣說,算是直接将态度挑明,包括周東澤沒來得及宣之于口的對他的好感。
同時也是再直白不過的拒絕,在對方還沒開口時就先一步将可能性掐斷,可謂是殺人誅心。
周東澤一向溫和的面孔也變得灰敗:“你還是選擇相信他。”
黎棠搖了搖頭。
他是一個天生的悲觀主義者,認為一切自有天命,由不得他選擇。
“如果非要說,是他選擇了我。”
我只不過是追随他的腳步,渴望他的回眸。
和周東澤在學校門口分別時,氣氛已重回普通朋友的和諧。
“那我以後還可以向你請教英語吧?”周東澤笑着問。
“當然可以。”黎棠點頭。
目送周東澤上公交車,望着紅色車尾燈消失在霧氣迷朦的夜色裏,黎棠縮了縮脖子,試圖驅散夜間的寒氣,然而收效甚微。網上說敘城的冬天幾乎不下雪,黎棠開始懷疑這個說法的真實性。
轉身,剛要把手也蜷進袖口,忽見前方的路燈下站着一個人——千篇一律的藍白校服被他穿出與衆不同的氣質,發黃的路燈光反而讓置身其中的少年有種覆雪般的清隽。
或許是大霧的關系,蔣樓身上的銳利棱角也被模糊些許,變得柔和,溫潤,讓人分外想親近。
黎棠上前幾步,瞧見蔣樓嘴角噙笑,向他伸出手。
像是知道他冷,不需要刻意指引,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發生。
“走吧,送你回家。”蔣樓拉起黎棠的手,用全新的稱呼,“男朋友。”
自此,周一到周六的晚自習,黎棠不再讓司機來接。
大部分時候,蔣樓先打車送黎棠回家,自己再乘公交回去。
偶爾,在作業不多的時候,黎棠也會跟蔣樓回家,在路上給家裏打個電話,編造各種晚歸的理由。
相反的,想去蔣樓家裏,黎棠再也不需要找任何借口。
每逢周末,黎棠都會起大早敲開蔣樓家門,如果蔣樓要去拳館,他就勸:“上個星期不是剛去過?今天在家休息吧。”
如果蔣樓打開書本學習,黎棠就搬張凳子坐旁邊,時而為蔣樓解答英語問題,主要糾正發音,當他的人形點讀機。
結果便是蔣樓的英語成績在半個月內突飛猛進,學校進行的口語考試模拟高分飛過,第三次月考直接闖進年級前十。
看着光榮榜上蔣樓的名字,黎棠頗具辯證思維地想,以後再有老師禁止早戀棒打鴛鴦,他就可以把蔣樓的名次甩給老師看,告訴他們才不是這樣。
……只敢想想。
現實是在學校裏,黎棠甚至不敢讓別人看出他和蔣樓很熟,去辦公室拿作業時碰到,視線也不敢在對方身上停留太久。
只敢在晚上放學後,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借着夜色掩映,偷偷牽手。
黎棠向蔣樓埋冤說這樣簡直像在偷情,蔣樓笑一聲,問:“想不想繼續偷?”
然後不等黎棠回答,就湊到他耳邊,在公交車駛入隧道的瞬間,幹燥的唇抿住他柔軟的耳垂。
“偷情”的殺傷力有那麽大,過去一夜,黎棠的心髒還在緊一陣慢一陣地跳,拿東西時無意碰到蔣樓的手,都條件反射地往回收。
“怎麽了?”蔣樓問他,“靜電嗎?”
敘城的初冬雖不及首都幹燥,但也足以讓皮膚偏幹的人飽受靜電困擾。
黎棠很不幸是易靜電體質,天一旦變冷,他的手碰哪裏都會被電到。門把手,玻璃,桌子,剛洗好曬幹的衣服,甚至是普通的乳膠漆牆壁,碰一下就火花帶閃電,有時候還會聽到響亮的“啪”的一聲,把他自己都吓到無語。
因此買了很多的護手霜,所經之處都放上幾支——手變得濕潤,能很大程度緩解靜電問題。
蔣樓便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去拿桌上的護手霜。
黎棠可以想象,在自己出現之前,蔣樓應該從未用過護手霜。倒不是他活得多麽粗糙,相比別的男生,黎棠确實過分精致,以至于有些嬌氣,他連護手霜都只用某大牌的玫瑰味,其他的他聞到總想吐。
連每周只跟他一起練兩節課琴的蘇沁晗都發現他愛抹護手霜,吸着鼻子在空氣裏嗅啊嗅,揶揄道:“天啦,世界上怎麽會有比我還精致的男生呀。”
于是當蔣樓随手拿起玫瑰味的那支,黎棠下意識從他手裏抽走,換成馬鞭草味的給他:“用這個吧。”
蔣樓眉梢微挑:“為什麽?”
沒以為會被追問原因,黎棠咬了下嘴唇:“會被發現……班上只有我愛用這個味道。”
“發現又怎麽樣?”蔣樓轉過臉,看着黎棠,“你不敢讓他們知道嗎?”
黎棠愣了一下:“……怎麽可以讓他們知道?”
早戀已經是足以讓學生生涯天翻地覆的“罪名”,何況還是兩個男生早戀。
蔣樓露出了然的神情,而後扯開嘴角,幾無情緒地笑了一下。
一直到下午,黎棠都沒能想明白這個笑的含義。
是笑我膽小,不如他坦蕩嗎?
還是說,因為發現了我弱點,所以覺得有趣?
黎棠有些害怕這樣的蔣樓,卻又飲鸩止渴般地為他的猜不透而着迷。
今天來蔣樓家,除了為了慶祝他沖進年級前十,還有另一個任務——打掃衛生。
雖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蔣樓也未必不擅長家務,但黎棠不想自以為是地去揣測別人缺什麽,然後施舍般地送過去,還為自己的慷慨沾沾自喜。好比“何不食肉糜”,是一種及其無知的傲慢。
他想為蔣樓做一些他目前能發現的,并且力所能及的事。
其實蔣樓家裏不算髒,他一個人住,平時會自己洗衣刷碗,也沒有抽煙喝酒等邋遢的不良嗜好。黎棠曾去過國際學校的男生宿舍,遍地的鍋碗瓢盆,裏面有凝固的火鍋底湯,風幹發硬的花卷包子,還有可以當武器用的臭襪子……
相比之下,蔣樓家簡直幹淨得可以斬獲整潔之家的殊榮。
可是黎棠還是找了個由頭幫蔣樓一起收拾。眼看隆冬将至,蔣樓的床上還只有一條薄被,每次看到,黎棠都會替他打個寒顫。
敘城沒有市政供暖,蔣樓家裏也沒安地暖空調之類的取暖設備,任是再抗凍,也難免咳嗽感冒。
要是發燒就更麻煩了,黎棠連水銀溫度計都不會用,完全沒信心像蔣樓照顧自己一樣把蔣樓照顧好。
于是掃着掃着,掃帚被丢到一邊,黎棠撸起袖子開始套被子。
由于在家裏從未幹過這活兒,黎棠抱起最厚的那條棉花被囫囵往被套裏一塞,人跟着鑽進去,捯饬半天被子沒理平,人卻被困在裏面出不來了。
“蔣樓……”黎棠在被套裏揮舞雙手,抓瞎地喊,“救命……”
蔣樓只好放下手中的刷子,進到裏屋,雙手扯着被套,剝皮似的把黎棠從裏面解救出來。
試過一次嘗到甜頭,晾曬的時候,黎棠如法炮制地把自己塞進床單的夾層之間,在裏面小聲喊:“蔣樓……你在哪裏?”
半天沒動靜。
黎棠就急了,倉皇地掀了被單鑽出來,“重見天日”的瞬間,入目的是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正看向他這邊的蔣樓。
“是沒聽到嗎?”黎棠松一口氣,“還以為你回去了。”
蔣樓仍是不語。
陽光太烈,黎棠眯了下眼睛,并沒有看見蔣樓眼神裏,那隐藏在風平浪靜之下的微微搖曳。
似被風吹動的燭火,晃一下便又安如磐石。
仿佛從未動搖過。
半下午,厚實的雲層自西邊飄過來,将太陽藏匿。
收回來的被子散發着一股獨特的暖香,黎棠很是喜歡,抱着聞了又聞,不肯撒手,同蔣樓打商量:“我們休息一下,過會兒繼續學習。”
蔣樓視線放在題冊上,不置可否地說:“你休息吧。”
黎棠便抱着被子,慢慢地閉上眼睛。
然後做了一個夢。
夢裏黎棠以為自己清醒着,因此被扼住喉嚨時的窒息,都那麽真實。
他看不見是誰在勒他的脖子,只能感覺到那雙手的力度,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随着吸入肺腑的空氣變得稀薄,黎棠不停地掙紮,喊救命,然而是徒勞,他掙脫不開那雙手,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醒來時,竟有種絕處逢生的慶幸。
黎棠猛吸幾口氣,撫住胸口心髒的位置,确認剛才只是鬼壓床,才漸漸冷靜。
手背揩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放下的時候,摸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臂。
偏頭看去,竟是蔣樓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躺了下來。床只有一米五,又被黎棠占去大半,導致蔣樓只能挨着床沿,蜷着肩膀,姿勢幾分憋屈。
黎棠忙往裏靠了靠,讓蔣樓的身體舒展開,又把壓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扯出來,輕輕地覆在他身上。
做完這些,黎棠才得空,細看蔣樓的睡顏。
他睡着的時候薄唇微抿,嘴角下落,雖然沒有帶笑,卻有一種無害的平和。
像是暫時忘卻了過往的痛苦,和當下的疲憊,在夢中卸下面具,露出原本的樣子。
眉骨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丁點淤血痕跡。
黎棠的手伸上去,很輕地摩挲那塊皮膚,心想,過去的十幾年,你是怎樣生活的?
受傷的時候,是不是只能自己對着鏡子割開傷口,放出膿血。
所以才會那樣習以為常,好像不會痛一樣。
黎棠看得入神,沒發現蔣樓已經醒來。
只注意到那長得不像話的睫毛顫動幾下,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腕就被捉住了。
黎棠倒吸一口氣,欲蓋彌彰道:“我沒有偷親你。”
蔣樓睜開眼睛,用銳利到能把人看穿的視線注視他,研判他。
然後笑了一下:“是嗎。”
看樣子是不信。
黎棠解釋道:“是的,你知道的,我怕靜電。”
“哦,靜電。”
“……”
黎棠百口莫辯,畢竟他的手确實在人家身上,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在耍流氓。
“不信就算了。”黎棠洩氣地嘀咕,“只準你偷偷藏我的筆記本,不準我偷親你,這是什麽道理。”
所謂筆記本,說的是開學伊始,兩人還是同桌時,蔣樓問黎棠借走的英語筆記。後來一個沒還,一個忘記要,上面本來也沒寫幾行字,黎棠幹脆重新換一本筆記。
孰料這次“大掃除”,竟從蔣樓家裏翻出了這塵封之物,順帶喚醒了那段并不久遠的記憶。
被問到為什麽不把筆記本還回來,蔣樓說:“不想還。”
理由是,“我只有一件你的東西。”
一句話讓黎棠耳熱到現在。因為實在很意外,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蔣樓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關注他了。
聽完這番“抱怨”,蔣樓又笑:“誰讓你那時候都不教我英語。”
“你也沒問我啊。”黎棠不服,“這不是教了嗎,還是上門服務呢。”
“沒見過上門服務,卻在學生家裏睡覺的老師。”蔣樓說。
望一眼窗外昏沉的天色,黎老師赧道:“那現在繼續。”
“好啊。”蔣樓說,“不過要按照我的方式來教。”
黎棠心裏有愧,只得應下:“……行。”
好在蔣樓采用的方式算是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原始。
學齡前兒童學英語,都用過那種啓蒙卡片,巴掌大的一張紙片上印有英文單詞,和對應的彩色實物圖。每當家長要檢查孩子的學習情況,都會把卡片打亂,然後從中抽取一張,舉在孩子面前問怎麽讀,怎麽拼。
不同的是,他們手頭沒有卡片,所以只能換成實物。
蔣樓摸黎棠的頭發,黎棠便讀hair,摸脖子,他便讀neck。
指尖與皮膚的觸碰,令毛孔微張,血液升溫,明明在昏暗的房間裏,黎棠卻有一種身處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放在實驗室操作臺上展覽的羞恥。
那手自脖頸游走到鎖骨,又順着頸側爬了上來,揉捏耳垂,輕撫耳廓。
然後撤離,換成更柔軟的唇,貼了上來。
蔣樓的聲音很低,可是那麽近,連呼吸都變得驚天動地。
他問:“這個用英語怎麽說?”
黎棠顫聲回,ear,蔣樓說不對。
他糾正道:“這是whisper,耳語。”
礙于左耳聽力受損,蔣樓的英語口語并不算優秀,因此黎棠指導他時,側重點放在聽和說上。
可是不知是否錯覺,黎棠覺得蔣樓這個單詞的咬字十分準确,挑不出任何錯處,标準到他都忍不住跟讀:“Whisper……耳語。”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蔣樓說:“真棒。”
黎棠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自己是一無所知的學生,蔣樓才是循循善誘的老師。
“那這個呢?”
嘴角相貼時,黎棠幾乎是乖順地張開了唇。
一場沒有血腥味,只有輾轉厮磨的親密接觸。
微帶纏咬的那種,齒冠恃強淩弱,分開時唇瓣有種接近僵麻的痛。
不等黎棠緩過來,蔣樓便伸手去捏他的下巴,追問:“這個怎麽讀?”
黎棠避無可避,透過迷朦水汽看着蔣樓疏冷的眉目,無端萌生的懼意,讓他頓悟,蔣樓是在懲罰他。
無論他有沒有偷親成功,都不該産生這樣逾越的念頭。就算是戀愛,所有必經的步驟,都該由蔣樓親自主導,他只需要跟随和服從。
而短暫的恐懼之後,緊随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快感。
面對蔣樓,黎棠從來都心甘情願俯首聽命。
哪怕他态度矛盾,忽冷忽熱。黎棠貪戀他偶爾的溫柔,也享受他帶給他的疼痛。
随着最後一抹天光被收走,微弱聲音隐沒在黑暗中。
“Kiss,親吻。”黎棠回答。
指腹摩挲泛紅的唇,蔣樓問:“還有呢?”
黎棠深喘一口氣:“desensitization,脫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護手霜之類的東西治标不治本,對抗靜電的唯一辦法,就是頻繁接觸,頻繁到可以無視由大腦預設中“碰上去必會觸電”帶來的恐懼。
蔣樓笑了。
表現得很好,是合他心意的回答。
他問黎棠:“想要什麽獎勵?”
伸出舌頭舔一下嘴唇,意猶未盡似的,黎棠不再躲避,而是迎了上去。
“K-I-S-S,Kiss.”
“還要你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