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迦樓羅06
迦樓羅06
甜甜沒能說出口的是，她剛剛在江溫魚卧室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張名片。
印着金箔的卡紙邊緣被燒成焦黑色，但還是能看到上面的字：聞歌，驅魔人，承接捉鬼、驅邪、破魔等業務。
甜甜剛看見的時候心驚膽戰，跑到客廳裏就要問江溫魚怎麽回事，可是被星北吓唬了回去。躲在自己的小卧室裏想了想，覺得應該是騙人的，驅魔人怎麽還有名片。可是轉念又想，驅魔人怎麽就不能有名片了？
啊啊啊好愁鬼！
江溫魚的卧室被燒了，一時半會也不方便讓裝修公司上門來維修。本來有想過住酒店，可星北沒有身份證，之前坐火車是用法術迷惑掉的，一次兩次還可以，老是這樣操作江溫魚也覺得不太好。趙甜甜要把自己的卧室讓出來，被她拒絕了：“不用，我就睡客廳吧。”
趙甜甜相當感動，更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是杞人憂天：“怎麽能讓天師大人睡客廳呢！我只是個女鬼，住衣櫃也可以的！”
江溫魚看了看她：“你應該不用繼續當女鬼了。”
趙甜甜呆滞地坐到了地上。對上江溫魚疑惑的目光，她牙齒打顫道：“天天天師，你要讓驅魔人上門解決我嗎？您如果讨厭我，我可以走的！”
江溫魚沒說話。
她咬開左手拇指，擠出一滴鮮血，喚趙甜甜：“過來。”
趙甜甜縮手縮腳，最後還是對江溫魚的信任擊敗了恐懼，磨磨蹭蹭地飄了過來。她将那滴鮮血按在趙甜甜頭頂，像是透明的玻璃灌進了泥沙，瞬間有了實體。
甜甜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高興地轉了好幾個圈：“以後我就是天師的式神了，對不對？”她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天師要讓那個叫聞歌的驅魔人過來——”
她一下子閉上了嘴，半晌讪讪對江溫魚背後說：“星北大人。”
星北從江溫魚身後走了過來，他個子很高，但走路卻沒有聲音，并沒有看到急切的動作，但卻非常快，就好像地面在他腳下移動似的。
江溫魚還沒來得及向他展示自己簽約式神的最新成果，手腕就被他拽了過去，随即拇指一片濡濕。
星北低下頭，将她的拇指含在嘴裏，細細舔舐。
江溫魚只知道他皮膚冰涼不似常人，卻不知道他連口腔裏也是沒有溫度的。
她有些怔愣，随即反應過來，這家夥是個吸血的！
這段時間以來江溫魚可沒有給他準備過血漿，連雞血鴨血也沒有啊！連忙想将手指抽出，怕他千萬別一試上瘾來咬她的脖子，可這點力氣在他那裏真的不夠看。
“放開我！”江溫魚警告道：“不然我要念火咒了！”
不管他是吸血鬼還是僵屍，應該都是怕火的。江溫魚這時候卻沒想起來之前還讓他滅火的事情。
可到底還是怕再把房子燒着了，江溫魚沒有念咒，而是猛地彎起膝蓋擊向他的下腹。
這回星北感覺到了，他終于吐出他的手指，卻仍是鉗住她手腕。一雙琥珀色的眼珠更顯得詭異滲人，眼角發紅地看着她。
聲音猶如最開始在古墓裏一般低啞：“所以，驅魔人是用來對付我的？”
江溫魚總算明白了症結所在。
那天在商場她雖然擺脫了驅魔人的糾纏，但聞歌還是趁機将名片塞進了她的大衣口袋。她回家之後看到了，但卻沒有扔掉。
怕是這件事被他們發現以後，誤會了吧。江溫魚本以為安撫好甜甜就可以了，沒想到星北也是在意的。按照她的觀察，聞歌比星北弱很多，不管他的來意是做什麽，星北怎麽會在意？
現在才反應過來，症結在她身上。
“你說的不對。”江溫魚擡起頭，認真地對他說：“把‘用’字去掉。”
“驅魔人是來對付你的沒錯，所以我也打算去對付他。”她緩慢輕柔地從星北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纖長的手指撫摸着他的下颌線：“我從來沒打算對付你，以後也不會。”她斬釘截鐵地說：“永遠不會，你記住了。”
她在心裏給句話加了個限定詞：僅限本幻境以內。
聽到江溫魚的話，星北笑了。不是之前那種強行扯動肌肉的僵硬，而是像正常人那樣的笑。
“好。”星北說。
他也溫柔地撫摸着江溫魚的臉頰，當做是回應，嘴裏面再正常不過地說：“那我現在就去殺掉他。”
江溫魚：“？”這個轉折有點太大？
“等一下。”她覺得還是不要和一個千年鬼王講什麽和諧社會文明禮儀思想道德建設，用更委婉的說法：“先去解決甜甜的事，她真正的身體還在冰箱裏凍着呢。”
甜甜租的房子也在S市，但距離相當遙遠，一個在北三環，一個在南四環。江溫魚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地方。
這個小區的保安倒是沒怎麽管他們，直接順着前面一個刷卡的人就進去了。到了甜甜所在的那一戶，正準備還用老辦法開門，對門的鄰居聽見動靜探出頭來：“趙甜甜？”
這邊租房子的多，人口雜亂，趙甜甜和鄰居并不太熟，只是搬進來的時候互相通過姓名加過微信，不過微信也一句話都沒聊過。
“警察來找過你好幾次了。”鄰居是對大學生情侶，男青年看他們一行三個人，還有兩個是沒見過的，也有點警惕，只是把門半開探出個頭來：“你男朋友出事了，你知不知道？警察說聯系不上你，我給你發了微信你也沒回複。”
“我和張輝大吵了一架，前幾天回了一趟家。”趙甜甜搪塞道：“張輝他不是忙生意去了嗎，還能出什麽事？”
男青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他死了。”具體的情況他沒有多說，只是從屋裏面拿出一張調查令給她：“你和警察聯系吧。還好你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警察下次來可能就要撬門強行搜查了。”
幸好來得早，不然真等警察撬門搜查，發現了屍體，那就，嗯。
因為趙甜甜就是在這裏被殺害的，手機身份證都還在屋子裏。趙甜甜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面對冰箱發了愁。
她瑟縮道：“天師，要不然還是您來開冰箱吧……”
“怎麽了？這可是你的身體。”江溫魚瞄了她一眼。
趙甜甜嘤嘤嘤：“可是我怕。”
江溫魚心道，我也不想開啊。誰會想看一具凍在冰箱裏的屍體？
江溫魚把目光轉向星北。
星北：“……”
“是屍塊。”星北關上冰箱門對江溫魚道：“那個男人已經把她肢解。”
“屍塊？？？”趙甜甜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大卸八塊的情境，不由得跑進洗手間吐了好一會，然後暈頭轉向地對江溫魚說：“天師，我不想看自己的身體了，幫我焚燒了吧！”
“送到火葬場？”江溫魚也是發愁：“你這人還在站着，我怎麽解釋憑空多出來一具屍體？”
“不用那麽麻煩。”趙甜甜擦幹淨臉，深吸了一口氣。
“星北大人，請您用鬼火将其焚燒即可。”她鄭重地請求：“我如今已經成為天師大人的鬼使，人間軀殼一具，實在沒什麽可留戀的。”
“你想好了？”江溫魚略一思索，甜甜的選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想好了。”甜甜肯定地說：“沒什麽用處，還會徒增麻煩。”
半個小時後，江溫魚開車帶星北回家。
趙甜甜按照調查令上的要求去了警察局配合調查，張輝的死亡在大庭廣衆之下，與甜甜半點也扯不上關系，更何況法醫屍檢已經從他的胃裏面檢查出冰毒，吸毒的人本來就什麽都做得出，敲窗戶跳火車也不是特別的匪夷所思。
接下來，甜甜還打算回趟家，看看自己的父母，也與人間世做一個了斷。
她現在雖然有了身體，但卻是江溫魚的氣血所養，本質上仍然是鬼，并不能起死回生。無論從前的事有多麽追悔莫及，今後的時光已經陰陽兩隔，拜別父母之後便安心來做天師的式神。
江溫魚對她說：“放心去吧，等你回來。”
實際上她并沒有打算等甜甜回來。驅魔人明顯是沖着星北來的，她不會離開星北，甜甜離開正好。
她也希望能在這段時間裏，能專心攻略星北，拿到魔神的信物。
可沒有攻略手冊的開放性游戲是很難打的。江溫魚開車回去的路上時不時地通過後視鏡看副駕駛位置上的星北，越看越覺得發愁。
星北真的太沉默安靜了，也相當老實，江溫魚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完全不像聶郢那樣到處搞事，這讓江溫魚省心很多，可同時也沒有突破點。
聶郢那種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貨色，江溫魚還能往死裏搞一搞他，可對于乖巧的星北，她實在是不忍心。
偏偏這時，星北輕聲道：“你很為難？”
江溫魚正開着車呢，差點打滑，趕緊把車停在路邊問道：“為什麽這樣說？”
“你在為難。”他的睫毛很長，尖端微微發白，像落了一層雪。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看進江溫魚的眼睛：“因為我嗎？”
他舔了舔牙齒：“我現在就去殺了驅魔人，你不用為難。”
“也沒有。”江溫魚沒法直面回答，頭往後仰了仰，試圖繼續安撫：“驅魔人也不一定想要做什麽，再說聞歌能力也不強。你不用和他計較的。”
星北嘴角微微上揚。
可江溫魚不覺得他是在笑。
“驅魔人。”他說出這個名詞，發出嘶嘶的聲音：“他們是人之中的異類，是受鬼氣侵襲而生的鬼子。”他靠江溫魚越來越近：“我千年之前就見過他們，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他的臉上露出近乎于懷念的表情：“真是美味啊……驅魔人的血。”垂下琥珀色的眸子，聞着江溫魚的發頂：“我一直在忍着。你知道，我很久沒有進食了。”
江溫魚緊緊貼在真皮座椅上，任由他盤算食物一般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試圖控制住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将手腕舉到他嘴邊，沉靜說道：“你要是餓了，可以喝我的血。”
這是一個錯誤的舉措，不知為何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星北猛地拽起她的手臂，江溫魚的下巴磕上他的肩胛骨，劇烈的疼。他一直在喘氣，似乎在壓抑着什麽，像是黑暗中饑餓的野獸，比平常更加危險。
“江玉……”這兩個字在他唇舌上翻滾，如同情人的呢喃，又像是徹骨的仇恨：“你還像以前一樣維護他們，你寧願選擇驅魔人，也不選擇我？”
江溫魚：我不是江玉啊！！！！
作者：前世今生梗百玩不厭→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