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迦樓羅06
迦樓羅06
酒廊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熟悉的說話聲,應該是拍攝組那邊結束了,再往這邊走。
江溫魚不想在橫生枝節耽誤她的時間,和周琪打了聲招呼,躲進洗手間,準備等他們走過去後從另外一側電梯下去。
那杯飛花酒下肚,聶郢很快感到不适,胃裏像生吞了石灰,尖銳的痛楚。
可是不知是出于隐藏羽族的身份,還是別的什麽心理,他強忍到江溫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在發作,五指成爪掐住周琪的脖子:“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就在江溫魚轉身之後,一個身穿藍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挑眉,以戲谑的口吻說道:“呦,還是動手了啊。”
“——羅瀾!”聶郢嘶聲道:“原來是你!”
“和我可沒關系。”羅瀾舉起雙手,無辜地說:“周琪是聖女的人,大家都知道。再說了,我從不否認自己做過的事,也絕不承認自己沒做的事。”
他惡劣笑道:“您知道的——少祭司大人。”
聶郢眼前一陣陣眩暈,手上幾乎無法使力。拐角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想被發現,只能松手。
只是兩秒鐘的時間,聶郢的身影已經消失!
海星公司一行人說說笑笑走到行政走廊這邊時,王總一眼就看到了周琪身邊的羅瀾,雙眼放光,比之見到漂亮的女明星還熱情:“羅總,沒想到在這裏見到您!”
羅瀾卻并沒有搭理他,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周琪,暧昧地說:“為那個人做事,不如與我合作。至少我是個講究人權平等的老板,不是嗎?”
周琪手心汗涔涔,握緊了剛剛從聶郢身上摸到的東西。
好在,羅瀾看起來沒有發現。
洗手間沒有開燈,一片黑黢黢的。江溫魚按了兩遍開關,暖黃色的燈光才亮起。
泰宴樓是高檔中餐酒店,洗手間也相當寬闊,幾個隔間的門都開着,沒什麽人在。
江溫魚順手整理下儀容,之前在攝影棚化的妝花了不少,幹脆就全部擦掉。
正在這時,窗外發出“咚”的一聲,是什麽重物落地。
江溫魚趕忙扒在窗戶上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朝上方看了一眼,随即在黑暗中飛速離開。
……真的是飛速。他奔跑的速度遠超過正常人類的速度,像是迅捷的獵豹。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可是就在剛才他那一擡眸之中,江溫魚直覺認定這就是聶郢。
周琪身上有雷擊木,現在她的經紀人聶郢又表現出非人類的狀态——
江溫魚果斷翻窗,就要跳下去追!
“喂喂,這裏可是六樓啊,別忘了你只是個普通人!”
貪狼劍擋在她面前着急忙慌地說。
可是聶郢好像就是從六樓跳下去的。
好吧,又多了一條非正常疑點。
考慮到自己現在應該就是個普通人,經不起摔,江溫魚只好放棄她“老子是天下第一六樓又算什麽東方明珠電視塔也說跳就跳”的執念,跑過去按電梯。
同時吩咐貪狼劍:“你先去追!別跟丢了!”
貪狼劍得令,一道虛無的白色光芒随之飛去。
南城郊區。
夜幕深沉,廢棄的污水處理廠人煙罕至。廠區鏽跡斑斑的欄杆下面就是雁江河。
雲層遮蔽月光,漸漸起了一層霧氣。江風呼嘯,卻并沒有吹散霧,只是讓人脊背發冷。
這種幽暗陰森的氣氛,總是容易讓人想到一些鬼故事。
按理說這大半夜的,應該是一個人沒有的。可偏偏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從污水泵後面走出來一個人。
她孤身一人,看起來只是剛上大學的年紀,半長不短的頭發被江風吹得微微蕩起。
眉眼是極好看的,肌膚像是藍田的暖玉,一雙眼瞳中恍惚有波光粼粼。
此情此景之下,有種不真實的美。
——像是聊齋志異裏,伴随着黑暗而生,冰肌玉骨的欲念。
恰巧,當事人江溫魚也覺得,自己大半夜在荒郊野外鬼鬼祟祟的舉動,像個孤魂野鬼。
“你确定在這裏?”她向一旁的空氣問道:“我多少年沒幹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聲音也是清冷的,如同鳳凰樹下吹過秋葉的風,簌簌的響。
空氣中漸漸顯露出仿若古代兵器一般的青色長劍,劍身鋒利,一眼仿佛能震顫人心。
“我親眼看到他躲到這裏來的。”此時那柄長劍卻吐露出不耐煩的男聲:“別總不信任我好不好?老是這樣我是會離家出走的我跟你講!”
“你家就在我這兒,還能出走到哪去。這天下哪裏還找得到我這樣的天才?”江溫魚閑閑說道:“不如早點幫我辦完事,好讓我早點得道飛升,你也好雞犬升天。”
作為現代社會的修仙者,不是坑蒙拐騙擺攤算命的那種,而是可以降妖伏魔、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宗主。
當然,人間世絕大多數的是前者,實力能與江溫魚站在同一層次的寥寥無幾。
貪狼劍:“自稱天才,江宗主你不覺得臉大?”
江溫魚坦坦蕩蕩:“不覺得。”
江溫魚自稱天下第一,并非狂妄自大。她生下來就是天才,被師父胡秀秀帶着長大,七八歲的時候就能手撕幾百年修為的大妖。
貪狼劍氣悶,不甘心地晃了晃,嘟嘟囔囔道:“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呢,我之前就發現了這個地方……似乎有魔神的氣味。”
江溫魚驚訝:“魔神的味道你還能聞出來?難道說,你在跟随我之前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神秘過往?”
語氣中滿滿的懷疑。
貪狼劍炸毛道:“是澹臺慕教我的行了吧!”
“我覺得你應該對澹臺君尊重一點。”江溫魚說:“人家身為九幽主君,都稱呼你貪狼君呢。”
貪狼劍嘀咕道:“反正他又不在乎。”
心眼小、脾氣差的魔神只是一個外號,他真實的身份是與中央天帝共生的北方大帝,接管三界通道之後,并沒有變得更加恪盡職守,而是在五百年前陷入沉眠。
代替他處理事務的是澹臺君,一位北冥山上的神明。
然而澹臺君畢竟不是真正的北方大帝,作為年輕的神仙代理北方大帝職責讓他壓力山大。恰巧一心想要成神的江溫魚找上門來,與澹臺君一拍即合。
……以上都是貪狼劍告訴江溫魚的。
實際上,見到澹臺君之後,這位新任九幽主君并沒有說太多,只是讓江溫魚混進魔神的幻境将他找回。
至于找回的方式,就是從幻境中分別找到魔神的關鍵信物,從而使幻境分解,才能強迫魔神醒來。
……聽起來像是集齊龍珠召喚神龍的樣子。
江溫魚望向貪狼劍所處的地方,入眼是生鏽破敗的機器設備,真誠道:“事實上這裏什麽都沒有。”
“我覺得一定有。”貪狼劍嘴硬道:“是你沒找到。”
“好吧。”江溫魚嘆了口氣,自己的寶劍,可不就得自己寵着?
她只得繼續跟着貪狼劍漫無目的地在周圍閑逛。如果這時候有人過來看到,估計明天就能出來一個“廢舊污水處理廠鬧鬼”的故事。
江溫魚忽然腳步一頓。
她問貪狼劍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遠處傳來幾聲悶哼,還有厮打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趁着夜黑風高在這裏鬥毆。
“我就說有人嘛!”貪狼劍興奮道:“我們偷偷摸摸地過去看看!”
江溫魚沉默,沒有糾正貪狼劍的措辭。
“少祭司大人……我勸你還是乖乖交出令牌為好。”
一道陰測測的聲音隔牆傳入江溫魚耳中。
她爬上一座廢棄倉庫的外牆,蹲在七八米高的空調外機上,透過通風扇的洞口看到裏面的場景。
幾個來者不善的黑衣人咄咄相逼——
那站在幾人對立面的,正是聶郢。
他語調平靜,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劣勢:“是大祭司派你們來的,還是羅瀾?”
“哈哈,不過是一條走狗而已,真以為聖女會看上你?”
另外一個卷毛年輕人諷刺道:“莫要與大祭司作對,我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領頭的短須中年人阻止了卷毛,手掌一握再松開,鋒利的爪子從指尖頂出。
——他們果然不是普通人。
“聶郢,離火令是羽族至寶,本就不該在你手裏。你若是還記得是羽族将你這個孽障撫養長大,就該做出正确的選擇。”
其他人七嘴八舌道:“快說,離火令在哪裏!”
聶郢微不可覺地皺眉,似乎在思索什麽。但羽族衆人不給他等待的機會,直接攻擊上來。
“正确的選擇?”
聶郢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也是陰冷而諷刺,與此同時,他身後張開巨大的羽翼——
黑色的羽翼。
羽毛好似冰冷的刀鋒,在黑夜的月色下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