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黃色大玉米圖案的胖次
第72章 黃色大玉米圖案的胖次
忍了忍, 顧安安面無表情地詢問他:“請問謝先生,您今年有三歲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大概是有的。”
他不以為恥地說。
“安安, 我身體不舒服。”
沙啞的男聲帶着一點虛弱, 他臉色有點憔悴,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下還留着淡淡的青影。
因為燈光下微弱的陰影顯得不太明顯。
擡手撩起面前仰臉瞪着他的小姑娘肩膀一縷柔軟的長發,往下順了順,他勾着唇朝她笑。大概是沒處理過類似的感情問題, 他轉移話題的方式有些生硬。
二樓樓上包廂的門開了, 是話題進行到結束去一趟廁所的李特助。聽見樓下有動靜,就随意伸出腦袋往這裏瞥了一眼。發現下面的男女是他失蹤的boss,火速扭頭就走, 裝作沒看見。
顧安安忍了忍, 仰臉望着他。
謝謹行不閃不避, 任由她瞪,态度十分坦然。
“要聊一下嗎?”
顧安安态度強硬, “我覺得需要溝通一下,你覺得呢?”
謝謹行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去說這件事。感覺最近他的所作所為,都有點像以不正當手段上位而嫉妒發瘋的對付原配的變态小三。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向顧安安表達, 關于自己缺乏安全感這件事——實在讓人難以啓齒。
沒有經驗, 因為第一次,某種程度上他也不過算個攻擊性比較強的雄性生物而已,同樣存在不擅長的領域。他會的,就只是采取斬草除根的手段杜絕任何未來會影響彼此感情的麻煩。
——哪怕對方目前看起來沒有威脅。
……事實來說, 如果腦海中放的回憶是真的,他确實屬于橫插一杠的不道德一方。
尤其這個系統的問題沒有完全解決, 陸星宇看樣子也并沒有對安安完全死心。總是在眼前晃悠,揮之不去。
這對于從不給自己留隐患的謝謹行來說,是不能忍受的。
本來以為他要沉默到底,沒想到還是敗在了小姑娘過于坦蕩的眼神裏。
“我嫉妒,關于他出現的比較早這件事。”
顧安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開口坦白。
張了張嘴,震驚地看着一臉淡然地說自己嫉妒的俊美男人。
濃如墨色在眼中淡開的雙眸裏倒影着她因為吃驚而蒙住的臉,像一只被冰雹天降冰雹砸蒙的傻鳥,呆呆地仰臉看着他。
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在耳邊蕩開,一波一波地回音:“從十四歲到二十歲,整整六年。”
他想了下,皺着眉頭,用一種不想承認但又是事實的表情說:“青梅竹馬,兩相無猜。”
“……不用成語我也知道你讀過書。”
謝謹行無語地指責她:“不要故意打岔,你轉移話題的方式有點生硬。”
你剛才轉移話題的方式也沒有比較圓滑,顧安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有點掙紮。關于她雖然是原主,但有可能不是原主這件事,就很難說。
“而且,安安,你對我并不親近。”
他停頓了下,想了想,又肯定的說,“總是隔了一層。甚至,你對我有奇怪的恐懼感,但你對陸星宇并不會這樣。”
他難得有一丢丢的迷茫:“我确定從第一次見你就沒做過讓你感覺到威脅的事,并且第一次見面,我的态度就堪稱和藹。但你好像料定了我是個壞人。”
顧安安驟然看向他,謝謹行還真是靈敏。
他低頭看着她:“為什麽呢?”
……總不能告訴你你其實是個紙片人,而我是看過原着的讀者并且穿成了紙片人世界的炮灰,知道自己最後會死在你手上吧?
顧安安嗫嚅了下,沒辦法開口。而且她現在也不敢确定自己還是不是本書讀者了。
幾世的記憶湧入腦海,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某一世被系統給擠出了原世界,靈魂飄到了別的什麽地方。在外面游蕩了一世,又莫名其妙地被吸引回了原來的世界。
但這種話不管用多花裏胡哨的語言描述出來,都非常像個嗑.藥磕多了的瘋子。需要被送去精神病醫院會診,或者幹脆送去實驗室切片。
無論哪一樣,她都覺得承受不起。
“……還想談嗎?”謝謹行知道她還沒足夠放開,但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她願意說。
顧安安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為什麽不怕陸星宇?”
他在暗搓搓的捧高自己的同時踩一腳別人,平淡且意有所指地點名一件事:“我認為他曾經的某些行為,算得上令人發指。你好像并不放心上。”
“大概是我不在意他吧。”顧安安扭過腦袋,不以為然地說。
“嗯?”謝謹行眨了眨眼睛,頓住。
“?”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入眼不傷心,謝謹行奇異地聽懂了。
他凝眉沉默了下,像漲了潮一樣的心情,突然好轉了。濃郁的陰雲被一雙手強勢地撥開了雲層,一點清風吹過,雲銷雨霁。
“好吧,我接受這個理由。”
……
好不容易找到自家boss,正準備上來彙報工作進度的法務此時進退兩難。
他看着前方被女孩子拉着領帶,低頭任由人家牽手摸額頭的BOSS,腦袋上仿佛被一萬伏特的電流擊中。噼裏啪啦地冒着電花——仿佛十五分鐘前在包廂把幾個求合作幾個的老總駁斥得不停退讓的人是一場幻覺的謝謹行,恍惚地像走進了什麽鬼打牆的平行世界。
他扭頭跟遲來一步的Lily對視,眼神迷茫得像失去光的孩子:那還是我們鐵血閻王爺boss嗎?
Lily瞥了眼謝謹行面前比他矮一個頭,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拍拍他肩。
三人在半空中不經意對視,法務老嚴努力地擠出悲苦的臉:老板,你再看我一眼……
謝謹行若無其事地垂眸,避開目光。
“……”
……
“去醫院?”
顧安安越摸越覺得燙,謝謹行發燒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正常人這麽燒,腦袋不會短路嗎?
“沒事,吃過藥了。”
“謝氏是不是除了你,都是等着分紅的老爺?你非得頂着高燒去上這個班是嗎?”
謝謹行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承認了。
身後的法務:“……”
“……行。”扭頭看了眼,鄭慧、林袅袅她們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顧安安心裏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們這麽害怕謝謹行(←此時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之前也是一樣的德行,有過之無不及)。
顧安安掉頭就走。
謝謹行眨了眨眼睛,拽住她的袖子:“不管我了?”
“你不是不去醫院嗎?”
“。”
“我現在就去把醫院給你把搬來。”
“……”
頂着下屬‘老板你胡說八道也要有點現實根據,部門多少祖宗是要熬大夜等待猝死的’憤慨眼神,直到Lily心裏都開始罵娘了,默默拉着法務老嚴站的更遠。
他才勾了勾小姑娘的小手指。确定小姑娘繃着的臉部線條柔化下來,微微泛起了紅才低聲說:“我去工作了,最後收尾完成,今天可以早點下班。”
“晚點一起吃飯?”
“不吃。”顧安安直接拒絕,“我去找鄭慧他們,晚上還得上晚自習,你自己吃吧。”
丢下一句,她說完就走。
謝謹行沒拉住人,顧安安氣沖沖地就跑了。
“BOSS。”
Lily死魚眼走上前,叫住企圖往前走的自家老板,“晚上跟tesila汽車有約。”
謝謹行扭過頭:“你是不是看不懂氛圍?”
“看得懂boss,”Lily頭鐵得無知無畏,繃着一張ai的女戰神臉,“但是葉總說他熬了三個大夜促成的合作,要是黃了,他明天就去謝氏大樓頂樓跳下來。”
謝謹行:“。”
目送顧安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嘆了口氣,遺憾地跟下屬們回去。
Lily面無表情地快速彙報了工作進程,表示了楊成濤希望晚上一起共進晚餐。到時候會有開發案的其他幾個合作人到場,希望謝謹行賞臉。
他一聲不吭地聽完,幽幽地吐出一句:“唉,生産隊的驢拉磨還有根胡蘿蔔呢,我只有一堆中年老男人。”
“……”
“生病的人,一點特權都沒有。”
“……”
一行人回了包廂,楊成濤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他立馬堆着笑臉迎上來,一邊給他拉了椅子一邊感慨:“老鄭這俱樂部設計得不夠敞亮,确實是有點逼仄了。當時應該買塊更大的地皮,搞得高檔點……”
等工作最終結束,謝謹行站起來。俱樂部的服務人員敲了敲門。
得到允許,拎着一袋東西進來。
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恭敬地将一袋東西遞到謝謹行秘書的手邊:“這個是樓下一個小姐讓我轉交的。說是給一位姓謝的先生送的…”
等東西拿過來,是一袋子退燒藥、退燒貼。
靠在會議桌主位上的冷峻男人臉部線條柔化了,謝謹行的眼底全是細碎的笑意。
“嗯,拿給我吧,謝謝你了。”
……
顧安安結束了下午的遛彎兒,又回歸了圖書館日常。
既然決定了考研,那就拿出百分之百的拼勁。顧安安跟林袅袅他們在學校門口分開,回了自己的住處拿書。每當這個時候,她就開始後悔。
感覺住在外面比住宿舍要遠得多,每天來回路上都比其他人多十分鐘。
顧安安開始考慮把出租屋退掉,重新搬進宿舍這件事。
可轉念一想,她都在外面住到大三了。要學校給重新安排宿舍也不實際。而且就算安排了,跟其他舍友磨合也是一件令雙方都感覺不适應的事,白白浪費時間。
林袅袅發了消息,說她去食堂吃完就去圖書館占位,讓她快點來。
顧安安一邊回她消息一邊往家走。剛走到樓梯口,差點沒被蹲在樓梯口抽煙的人給吓出心髒病。
那人聽到動靜扭過頭,是據說已經定了要去法國的陸星宇。他看到顧安安的瞬間,眼睛噌地一亮。将煙蒂在牆上按滅,他揮了揮手,打散面前的煙味才走過來。
潮牌運動款的衣服替換成了書卷氣比較濃的長款呢絨大衣,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
顧安安心裏奇怪陸星宇什麽時候近視了?
但沒有問出口,覺得以他們現在尴尬的關系,這個話題不屬于他們。
“安安。”
這一聲稱呼,就立即讓顧安安皺起了眉頭。
她不覺得他們之間親密到,陸星宇可以用小名叫她。但顧安安也沒有否認,主要是沒必要。
“我要去國外的事,你聽說了嗎?”
“嗯。”
“我找到十七歲那年你丢的那個星星燈了。裏面鎢絲斷了,不能發光。我聯系了廠家,對方說已經修好了,明天會寄回來。”
他扯了扯嘴角,“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嗎?”
“說什麽?星星燈淘寶上9塊9包郵,拼夕夕上3塊四毛錢可以買兩。”
“……哦,是嗎。”
“你想要,我可以買十個還給你。”
“……”
顧安安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不耐煩。不知道是不是謝謹行警惕多了,她見陸星宇,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和心虛。有種在謝謹行那小氣鬼雷點上蹦迪的不自在。
她冷冰冰的語氣和努力想要表現平和的态度,讓陸星宇的眼眸黯了黯。
他其實來這一趟,是想做最後一次努力。
可是也知道在有蘇軟出現的後來幾世中,自己每一次都把她害的很慘。不是半身不遂,孤獨半生,最後客死異鄉;就是在二十歲花一樣的年紀就葬身大海。
不管在第一世他們有多相愛,好像都被後面每一世的記憶沖的七零八落,連回憶都碎到撿不起來。
他張了張嘴,發現吐出話語都變得很艱澀:“……我就是想知道,你如果知道是小舅舅在逼我走,會不會覺得他過分?”
“他做什麽我都覺得不過分。”
顧安安一點不掩飾自己護犢子,拉偏架,立場不公正這件事。
“你要是怨恨,可以怨恨我們倆個。”顧安安語氣平靜得讓陸星宇的臉一瞬間煞白。
他怔怔地看着顧安安,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蘇軟。你覺得我們會在一起嗎?你覺得我們之間會一起一輩子嗎?”
顧安安不想回答他這麽沒有意義的問題。這種假設太無聊了,她幹嘛要跟陸星宇一輩子?
但是人家看起來快哭了,她僅有的做人良心(就是聖母心),讓她做不出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笑看對方猛虎落淚的惡作劇。
“不會。”顧安安想了下,冷靜地給出結論,“我可能年輕時候喜歡你,但喜歡你太辛苦了。你是個長不大的少年,少年之所以是少年,就是因為不成熟。跟你一起太考驗女生的忍耐力。一旦我忍不住,不願意繼續過忍者神龜的人生,就只有走向相看兩相厭的結局。”
陸星宇臉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昏暗的光下,樓梯口的灰塵在熹微的光色中飛舞。陸星宇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張着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好久,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嗎……”
他離開的背影有點狼狽,甚至可以說逃了。
顧安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嘟囔了一句什麽,扭頭正準備往樓上走。
樓梯口的上方,一個人影拎着塑料袋安靜地站在那等。
看到顧安安走上來,他懶洋洋地靠着扶手,朝她舉了舉塑料袋。薄唇嘴角微微上翹着,像是得到了什麽褒獎。笑容真情實感得令這昏暗的樓梯口都有了一種蓬荜生輝的錯覺。
……這該死的顏霸特權。
“生病了需要照顧,”他說,“家裏只有一條狗,沒人管,我可能會在家裏燒成傻子。”
……所以,我能睡你家嗎?顧安安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她抿了抿嘴角,想要告訴自己別緊張,都官宣合法了。但臉上的熱意還是騰地一下燒起來。
努力維持着這不算什麽,都是成年人的故作鎮定:“哦,你家不是有私人醫生?”
“嗯,但我讨厭有陌生人進出我的私人住處。”
“……”你說這個話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我去你家住了好久這件事。
顧安安心髒克制不住地跳動了,砰砰砰地亂跳。
她臉紅的像番茄,亂紮的毛茸茸頭發在昏暗的夕陽下,被燙成了金紅色。有深入淺地炸開了,眼珠子也隐約被從走道的小窗戶射進來的光給映紅。
“可是,我晚上要上晚自習。”
謝謹行心裏遺憾地吐出一口氣,眼睛低垂地看着眼睫毛亂顫的小姑娘。嘴角維持着平和的淡笑:“說什麽我做什麽都不過分,原來是個大騙子哦……”
顧安安耳尖都燒起來,憋着嘴瞪他。
這種什麽在背後維護他的話,被他怼到臉上來,羞恥得顧安安每一根腳趾頭都想分工協作。
忍了忍,扭臉不搭理他。
“我來的不是時候?聊得好像不是很開心。”
“……你從哪兒來的錯覺?”
“嗯?”
顧安安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嘴快地亂說什麽。
謝謹行看着懊惱的顧安安,體貼地沒有繼續拆臺。只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顧安安覺得很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鄭重申明,省得謝謹行總覺得她會跟陸星宇有故事。她咳了咳,說:“不管過去怎樣,反正現在是現在。我這個人有個很好的優點,就是放下的事就絕對不會回頭。陸星宇來追憶往昔也好,思考人生也好,都不關我的事。”
謝謹行愣了下,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這是在跟他解釋?察覺到他不高興了嗎?
“嗯。”
“另外,謝謹行,你有點小氣。”她指着他說。
謝謹行垂眸想了下,對,他就是小氣。
他也不是完人,是普通男人就有普通男人的缺點。對別的男性并不寬容這一點,他從來不否認。不過,擡眸看了眼盯着自己的小姑娘,還是要在她面前留一點形象的。
“安安,我好像燒得更厲害了……”
他打岔。
果然,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
趁着顧安安皺眉上前,嘀嘀咕咕地快步扶他進屋,謝謹行虛弱地靠着他。
直到人躺在了香香軟軟的床上。謝謹行的腦袋上貼了退燒貼,臉藏在軟綿綿的粉色吹風機被子下,虛弱地對她說:“你去晚自習吧,我睡會兒。”
顧安安才在心裏思考了一個問題。
她就一個床,謝謹行睡這,她晚自習回來要睡哪兒?
然後,顧安安扭頭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裝內衣的床頭抽屜,昨天晚上回來太着急,拿了內衣就沒關嚴實。現在那個抽屜正非常豪放地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裏面印了一根超級大的黃色大玉米圖案、粉紅色喜洋洋圖案、飛天小女警一飛沖天圖案的小胖次們。
就在她思考怎麽不着痕跡地關上這個男人下頭抽屜時,另一雙眼睛落在了上面。
顧安安:“……”
“放心,”他語氣平和的像是在談論今天晚上吃什麽,“在這個房間超過十四歲之前,我會病得很安靜。”
顧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