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不好意思，我們的安排出了點小問題。”
晚上六點半，酒店大堂。
穿着西裝套裙的工作人員匆匆跑過來，面帶歉意。
“之前打電話預定的時候，給咱們定了‘西江月’包間對吧？是我們安排不當，所以出了點意外……”
話還沒說完，她對面一個阿姨年紀的人就直接站了起來嚷嚷：“什麽意思？什麽叫出了點意外？這可是過年期間，大過年的就給我們搞這出？”
酒店經理解釋：“确實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我們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我們時間都是安排好的，可是中午那桌客人遲到太久了，所以就——”
過年期間的團圓飯都要提前一個多月預定，酒店會根據預定的人數和菜品要求安排對應包間。一般是中午一場、晚上一場。
但凡事總有例外。
今天的例外就是，中午定了包間的人遲到了，竟然還遲到了兩個多小時；
等他們吃完，又開始漫長而熱鬧的聊天環節，一直拖到了晚上。
現在晚上定這個包間的客人都來了，可是前一桌還沒走。
經理想去委婉提醒一下，卻被對方一群人以“大過年的”/“錢都付了”/“坐會兒怎麽了”為由堵住話語，又迫于“投訴你們”/“能扒你們一層皮”等威脅只能離開。
他們做酒店行業的，什麽樣的客人都見過。
還是覺得有點離譜。
“這樣，我給咱們換一個包間。”經理飛快提出建議，“雖然這個包間用不了，但我們協調一下，還有別的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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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剛剛一直沒開過口的年輕女孩點點頭：“那就這麽辦吧，麻煩你們了。”
經理剛松了口氣，就又被那只手拉住。
“為什麽要換啊？”那個略帶尖銳的聲音不滿，“每個包間的價格不一樣的吧。”
“再說我們本來就是訂的這裏，為什麽要換？”
“前面人不肯走，那還是你們工作失誤啊，應該你們去溝通啊。”
“不是說過年都訂滿了嗎？還能換到嗎？”
“我就想要這個包間，這個包間名字好聽，不換。”
……
場面變得混亂，經理也有些出神。
這——糾結包間的大小的人經常有，糾結包間的名字好不好聽的不多見。
“其實哪個包間也無所謂。”還是那群人裏面，有一個聲音安慰其他人，“過年期間，人家酒店也不容易，能給我們安排下來就行了。”
尖銳的聲音還想反駁：“這不是——”
“就這麽辦。”年輕女孩打斷，面對經理，“給我們協調一下，換一個差不多的包間吧，麻煩你們了。”
經理瞥她一眼，雖然是所有人裏年紀最小的那個，卻有一種讓人安定的穩重。
看起來也很像能做決定的那個人。
“好，請稍等。”經理快步離開，“我去協調。”
等到酒店經理離開，姜雲清才松了口氣。
她被吵得都有些頭疼。
親戚們說話的聲音本來就大，幾個人同時開口，都有了立體聲環繞的效果。
剛才長輩們說話還夾雜着方言口音，經理是拼了命地睜大眼睛想聽懂。
也不容易。
趁着這個間隙，她拿出手機回了幾條消息。
微信上有幾條新年祝福，有的是群發，有的是單獨定制，她都耐心地打了“新年快樂”幾個字回過去。
劃到下面一條未讀消息，看到熟悉的頭像，姜雲清一頓。
sy：[新年快樂]。
“在場那麽多長輩，長輩們還沒做決定，你就把事情定了。”剛才的聲音裏最大的那個人早有不滿，“姜雲清，你做事有沒有考慮到長輩的意見？”
姜雲清聞聲回擡頭。
在場的從輩分上來說，多是她的長輩；平輩裏的幾個，年紀也都比她大。她确實是最年輕的那個。
這會兒他們大多坐在一邊等着。
要不就是在玩手機、要不就是社畜被迫接電話處理工作。
外面太冷，本來就凍得腦子疼，他們也沒心思去管一會兒的之前誰定的包間、包間叫什麽。
能趕緊吃上飯最重要。
所以姜雲清覺得伯母有點小題大做。
“包間出了問題，這是經理給的解決辦法，我們總不能一直等着吧。”
頓了頓。
她又開口：“不然您打算怎麽辦？”
“誰決定不一樣？解決了就行。”一旁的姑姑擺擺手。
伯母動了動嘴唇，又輕哼：“那也不是由你說了算，錢你出了嗎？錢可是——”
這話一說，旁邊的其他人連忙拉住她，讓她趕緊閉嘴。
她接觸到姜雲清的眼神，心裏竟然覺得慌了一下。
伯母自己心裏清楚知道，她剛剛完全是口不擇言。
每年過年期間，姑姑伯母幾家輪流做東請吃飯。
一般會定個酒店包間，姜家的親戚們一起聚一聚。
但親戚們心裏有約定俗成的規矩，從不會讓姜雲清出錢。
他們的兄弟，也就是姜雲清的父親，在幾年前因為意外去世。
之前是因為她年紀小，不可能讓小孩子花錢；這兩年她又在外地，過年期間也沒回來。
今年終于回來一次，姑姑們硬把她拖着來吃飯，結果就碰上小意外。
姜雲清簡直快氣笑了。
感情這位伯母是拐着彎兒跟她要錢來了吧？
“您早說啊。”姜雲清看她，“前幾年過年我有事沒回來，怎麽我也姓姜，我是該請姜家長輩們吃飯的。”
但這位伯母并不姓姜，言外之意也是，這位伯母不是他們家的人。
堂伯母都還隔着一層關系，更別說表的。
“你說的什麽話？”小姑一拍她手背，“有小嬢在，肯定沒有讓你花錢的道理。”
“你還記得自己姓姜？”沒想到真有人會不依不撓，“我還以為你攀上了大人物——哦，這不是巧了，他也姓姜，省得你改名；既然人家家裏那麽有錢，你也不會在意這一套房子。”
姜雲清聽到這裏，終于明白伯母陰陽怪氣的原因了。
原來繞了這麽一大圈是為了——說房子的問題。
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後，他們的房子就空着了。
房子當然和外人無關，這位伯母說了半天，還是想挑起她和姑姑們的矛盾。
爺爺奶奶沒留下多少財産，就留了個房子當個念想。
但是房子在幾年前就被他們轉到了姜雲清的名下。
這種事情，外人當然不會知道。
也就是說，這個房子現在是她的。
當時在場當了見證的那個人是……
姜雲清也不想和外人說這麽多。
她之前壓根就沒考慮過財産分配的問題。
兩個姑姑一直對她也挺好，這幾年她在外地的時候也會時不時收到姑姑們的信息和電話。
小房子是爺爺奶奶留下的，她不可能賣掉，只想當個念想。
之前是空着的，如果未來姑姑們想去住也是可以的。
“你本來就有一套房子了。”讨厭的那個人喋喋不休，“你就別想占着你爺爺的房子了，那個房子你嬢她們——”
“大媽。”姜雲清喊了一聲。
他們這裏口語上習慣稱呼姑姑為“嬢”，稱呼伯母為“大媽”。
“你是不是在為難我，讓我難堪，故意跟我過不去？”
“？”
真誠才是唯一的必殺技。
姜雲清此刻就十分認真地看着比她矮了一個頭的伯母，眼裏還帶着真摯。
“什麽叫跟你過不去？我這個當長輩的——”
“小姜同學？”
話再次被打斷。
姜雲清停頓了一下。
在場的還有好幾個姓姜的，她雖然是最小的，但也不是“同學”的身份。
不過這個稱呼、這個聲音還有些熟悉。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這麽喊她。
轉過頭，見到的是何叔。
和藹的中年人對她寬和笑笑，“還真是你啊，我看這背影有點像。好久沒見到你，差點認不出來。”
“叔叔。”姜雲清喊他，又有些詫異在這裏看見他。
何叔是沈家的司機。
如果何叔出現在這裏，豈不是意味着——
她一擡眼，就看見走廊邊站着個人。
身材颀長，氣質卓越。
明明穿得很低調，但還是把大衣穿出了T臺展示的感覺。
尤其在一群裹着羽絨服的人裏面，他就更引人注目。
姜雲清想轉過頭。
偏偏何叔對那裏招了下手，欣喜對他示意，“是雲清。”
這下姜雲清沒法裝作沒注意到其他人，只能在餘光裏看見那個人走近。
再次重逢，她想過很多地點。
可能是她逢年過節去他們家裏拜訪的時候，可能是她參加某個活動的時候。
她早就知道，肯定會碰上的。
注定有重逢。
但怎麽也沒想過，她剛一回來就碰上。
還是在這麽多親戚都在場的情況。
完全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
“您——”姜雲清想問問他怎麽在這兒。
但又覺得是問廢話。
大過年的來酒店，除了吃飯還能有什麽事。
“來這裏跟合作商的人吃飯。”沈晏主動開口。
他裝作沒聽到她對他的稱呼。
姜雲清下意識點了點頭。
過年期間，總裁大人都顧不上和家裏人吃團圓飯，反而還要去酒店談合作。
真的好敬業。
“什麽時候回來的？”沈晏看着她，“我原本還打算過兩天去你家拜訪。”
姜雲清有些意外他這麽說。
但好像也不奇怪。
“前天剛回來的。”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這人有些陌生的臉和不同尋常的氣質引得其他親戚們也擡頭。
剛才說去處理包間問題的經理還沒回來，他們都等無聊了。
再加上天冷，餓得也快。
現在看到個大帥哥，那激動的眼神好像把他當成了“菜”。
“這是你媽媽那邊的親戚？”一位親戚沒聽到他倆對話，還以為這個人是特意來找他們的。
姜雲清還沒開口，姑姑就搖了搖頭否認，“不是，她媽媽那裏的人過年都出去旅游了，不在這裏。”
親戚又看了眼，猶豫：“等下，他長得好眼熟，有點像一個明星？”
她是想到當年姜雲清的父母是在圈內工作的，後來姜雲清又被接走，如果她在圈裏有認識的人也不奇怪。
姜雲清順着親戚的話，下意識又看了一眼沈晏的臉。
親戚的話也沒說錯，如今娛樂圈有位是沈晏親弟弟，能不像麽。
現在還好，從前在他倆很小的時候，長得确實很像。
聽說很多人在剛認識他倆的時候會有些分不清，但是姜雲清在認識他之後從不會分不出來。
從外貌上看，沈晏長得更像爸爸一些；他和弟弟兩人氣質也是完全不同的。
……
她分神的這一瞬間，另一親戚仿佛想明白了：“怎麽可能是明星，我還是懂一點的，明星哪能這麽出門啊，這肯定是清清男朋友吧？”
“？？？”
這是怎麽聯想到的？
他不可能是明星，就可能是她男朋友嗎？
姜雲清感覺有些繃不住。
“他是沈——”出于禮貌問題，姜雲清還是開口介紹。
喊了個姓後覺得，直接喊名會顯得他倆太熟。
沈晏。
她喊過他的名字，也跟着他的妹妹一起喊過他“大哥”。
曾經喊過無數次的人，這會兒卻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麽喊。
如果喊“沈總”，好像又顯得太生分。
再說，她不想讓在場無關的親戚知道沈晏的身份，有人會亂聯想就算了，就怕有人又會亂說話。
那如果從輩分上來說，應該喊——
沒想到沈晏搶先一步想自我介紹：“我叫沈晏，是——”
“是我大侄子。”
沒錯，從輩分上來說，沈晏确實比她小一輩。
姜雲清篤定點了點頭。
“他喊我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