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直女

第26章 深水魚雷加更

九月二十六號這天來臨的時候, 我還沒有任何準備。

一個月過的很快, 我回想一下，竟然好像什麽也沒做。

我是指在攻略施景和這一項工作上，而不是別的業務上面。

戴晟他們似乎也有在關心着這項任務的進度, 下午五點還特地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問我現在的情況。

我笑：“能有什麽情況？一點未來都看不見。”

我現在在雲城一中外的車裏等着金琳, 她昨晚給我打電話說她不想放學回家，問我能不能在我這住一晚，她會給我付房費。

我嘆口氣，心一軟答應了，住宿費她當然是不用給我了, 我收一未成年的錢我良心過不去啊。

因此我現在就在這裏等她了, 車牌號還沒告訴她呢, 她說她上次就已經記住了。

得，小年輕的記憶力就是好, 不是我可以比的。

這一片的路邊都停了很多車, 都是來接自己家的孩子放學的, 前方車輛的家長就下來了, 等待着自己孩子出來。

我一個假表姐, 就用不着這麽隆重走等待迎接程序了吧。

其實就是為自己的懶找借口，在車上坐着多好。

“可是據我所知……”戴晟聲音很清楚地傳過來，“你已經加了她的微信號, 有了她的手機號, 也見了好幾次面了。”

“是這樣沒錯, 可是進度還是基本為0。”

戴晟笑了聲，我覺得他在嘲笑我，他說：“沒事，陸小姐，你要是失敗了，還有下一個‘繼承人’，錢是不會動的，能動的只有人心……”他慢悠悠的腔調，“你說是不是？”

“……”我好想告訴他，他現在的語氣好像電視劇裏的太監。

但我忍住了，我咳嗽了一聲，回他：“嗯，我會努力的。”

“靜等佳音。”

說完他挂了電話，留我在車裏拍方向盤。

我拿過旁邊的水喝了口，用手背擦幹嘴唇上的水漬以後，點開了手機上的跟施景和的聊天框。

距離上次見面又過了兩天，這兩天裏，我們也沒有給對方發過任何一條消息。

迷之默契。

施景和作為被我追求的那方，除了要我加微信那次以外，其餘時候似乎就沒有主動過。

去柳城出差那次也是，也是我先給她留言評論了朋友圈，她才給我打的電話，随後又牽扯出來那麽多事情。

我到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會忍不住罵自己，之前為什麽要手賤去評論那條朋友圈。

不過......如果沒有之後的事情的話，我也就不會知道，施景和不是母胎solo。

她有前任，并且前任也結婚了。

而據她描述的“很長時間”推測來看的話，她上一段戀情起碼也得當網紅之前了。

2015年她注冊的微博，那時候也有人評論她有沒有對象之類的話，她說：沒有。

時隔三年，她在這期間也回過類似的評論，大抵都是單身的意思。

我不相信她會撒謊，因此就只能這麽推算了。

至于為什麽不相信她會撒謊，因為她撒謊了的話，那我……

我這任務還有什麽搞頭啊？！處處是欺騙遍地是謊言，我怎麽可能成功。

并且謊言還不是單方面的，我這邊的謊比她更甚。

小緒前女友身份、鄭奇奇前女友身份和金琳表姐身份，以及我蒙混過關的秦乙文女朋友身份。

這才多久，一只手都快數滿了，而且還沒加上職業信息的謊言……

我煩躁地把手機放在一邊，把額頭抵在了方向盤上。

車外的世界開始變得熱鬧起來，我的車窗開了一個小縫，聽見了不少的歡聲笑語。

我知道，這是高中生們放學了的聲音。

交警吹口哨的聲音也在四周響徹雲霄，我還保持着這個姿勢等待着金琳。

過了一會兒，右邊副駕駛位置的車窗被敲了一下。

我轉過頭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在一旁站的規矩的金琳。

我招招手，示意她進來，又想起窗外的人看不見車內，把車窗調低了點，嘴角弧度翹了點，說：“進來吧。”

金琳抿着唇，拉開車門進來坐下了。

我手掌着方向盤，問她：“作業多嗎？”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說：“多。”她看着我，有點緊張地開口，“但我什麽也沒帶。”

“你書包不是裝的很鼓嗎？”我有點不解，她的書包已經被她從身後抱到了懷裏，看起來裝了很多東西。

金琳把拉鏈拉開，把裏面的東西給我看了眼：“這是我帶的玩偶。”

“帶它做什麽？”

“晚上沒它我睡不着。”

“……”

果然是小孩子，睡覺還得抱個玩偶。

玩偶是個黃色的長頸鹿，顏色沒有特別鮮亮，感覺陪伴着金琳很久了。

我發動了車子，目不斜視，說：“黑色很适合你。”

金琳：“嗯？什麽？”

我輕輕笑了聲：“發色。”

少女皮膚白皙，之前染奶奶灰的時候也沒被這個發色壓住，現在是黑色的頭發，看着更白了。

不過臉色略蒼白，顯然之前缺失的營養還沒補回來。

我帶她去吃了晚飯，在這之前我已經給謝瑩打了電話，問能不能帶個小朋友回去住一晚上，睡客廳。

她是我室友，帶陌生人的話我首先得問問她的意見。

謝瑩表示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還說自己可以出一床被子給金琳。

她不是說着玩的，在我攜着金琳到家的時候，客廳沙發上還真多了一床被子。

我忍不住笑出聲音，讓金琳先自己在地毯或者沙發上坐下，去敲謝瑩的門：“瑩瑩，你真是個實在人，被子居然已經搬出來了。”

她聲音穿過房門：“問問小妹妹還需不需要？怕不怕冷？姐姐這還有。”

生活沒有特別善待謝瑩，甚至讓她在家庭裏當弱者，在愛情裏當暗戀者，但她還是對身邊的人都很好。

我轉頭看向金琳：“我覺得這個姐姐比我更适合當你表姐。”

金琳抱着書包，坐姿很淑女，一改曾經的乖張女孩模樣。

我給她倒了杯水，把電視打開，說：“看會兒電視玩會兒手機，你就去洗澡，剛好我這還有沒穿過的睡衣，你不嫌棄的話可以穿。”

她擡頭望着我，漆黑的眼眸深邃見不到底。

我手悄悄握成拳，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擡起來放在她的發頂揉了揉：“我先去洗澡了，有什麽事的話，可以敲那個姐姐的門。”我指了指謝瑩的卧室方向，“她也可以幫你。”

“嗯。”她面無表情，但嘴角彎了一點，“知道了。”

前陣子我還覺得自己白白成了金琳的表姐很吃虧，也不想有這麽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但今天見到她以後，又覺得有這樣的一個妹妹也不錯。

不吵不鬧，安靜乖巧，關鍵是腦袋揉起來的感覺也不錯，柔軟的發絲掃過掌心，舒服度沒有輸給貓貓這個小朋友。

摸自己的腦袋為什麽就沒有這種感覺？我帶着這樣的困惑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看見謝瑩和金琳在地毯上坐着，兩人在……打游戲。

謝瑩聽見我推開門的聲音，我帶着一身濕氣站在她們身邊擦頭發，謝瑩說：“我操，枝枝，你妹妹牛逼啊，動不動就滅隊。”

她沒看我，手指的操作不停，她iPad的大屏幕比金琳的手機大不少，但目前看來玩的更靈活的還是金琳。

我下巴一揚，哼了一聲：“也不看是誰的妹妹。”

金琳側着腦袋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了下，說：“怎麽？有意見？”

哎，我這态度轉變的也真是夠快的，之前還不想見金琳給金琳更多溫暖，轉眼就已經自持姐姐身份了。

她搖了搖頭，繼續把視線放在了游戲上。

我在一旁也跟着坐了下來，狀似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金琳：“說吧，這次找我有什麽事情。”

金琳：“可不可以等一下。”她說，“我得對游戲負責。”

我一時語塞，嘴唇動了動：“行，那我先吹頭發去了。”

“好。”

再一次來到客廳的時候，我頭發已經吹的半幹了，只不過還有點潤潤的感覺，但睡前肯定能夠幹完。

她們兩個已經沒玩游戲了，兩人像是好友聚會一樣，茶幾上放了幾罐可樂，她倆手中一人一罐，我出去的時候還在幹杯。

我：……

謝瑩見我出來，問我：“枝枝，你作為姐姐怎麽都不關心一下妹妹的感情生活？”

我眉毛一挑：“你關心你弟弟的感情生活了了？”說完我又想起她那個混蛋弟弟，怕她難受，補充了句，“不關心挺好。”

謝瑩嘆口氣，揚起頭把手中的可樂灌進口中，頗有種喝酒的豪邁之氣。

喝完她站起身，說：“我也去洗澡了。”

“去吧。”

我又坐下來，把手機放茶幾上，對着金琳道：“感情生活？我有什麽可以傾聽的。”

“姐。”她開始這樣稱呼我了。

明明之前都還是“表姐”，現在我身份升級了。

我問：“怎麽了？”

“你跟上次那個姐姐是朋友嗎？”

我沒反應過來：“哪個？”

“在學校的時候……”她想要我回憶起來。

我沒等她細說，點頭：“是啊。”

我知道了，她指的是施景和，反正其實加起來，我跟金琳也就見了兩次面而已。

而這兩次裏，我身邊的人一次是施景和，一次是謝瑩，上次自然就是施景和了。

我拆了個茶幾上的橘子，濃烈的果皮的味道在空中發散，我說：“你繼續啊。”

“噢……”金琳眼神閃躲，頭漸漸往下低垂，“我之前見過她，她不是第一次來開家長會。”

“然後呢？”

“我喜歡的女生就是她侄女。”說到這裏，她的頭已經低到沒辦法再低，發絲間露出來的耳朵也已經紅了。

我：……

我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驚訝，最後才開口：“這麽……”我把一瓣橘子放進嘴裏，被酸到眯起了眼睛，“巧的嗎？”

金琳又擡起頭來，看着我一臉扭曲的樣子，給我遞了杯水：“對……”

我說：“所以......？”

……

在我的認知裏，我跟施景和現在就算是朋友了。

我不管，她有我的手機號也有我的微信，期間還喂過我糖給我帶過禮物等等，種種行為如果還不能算是朋友的話，那什麽才算？

我反正是不會承認我還在原地踏步的，已經一個月過去了，如果連朋友都算不上，那我得多失敗？

我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在咖啡店等待着施景和的到來，因為金琳和她侄女的事情我在今天早上給她打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我想要跟她聊下兩個小朋友的事情。

施景和說她今天要在店裏忙，問我等她下班了以後可不可以。

怎麽可能不可以呢？随時都行吧。

我的目的不只是替金琳傳達一下而已，更重要的還有見施景和。

見面的次數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可以決定我能否加快進度的，再延伸一下就是我能不能成功，所以多見面是好的，多聯系也是好的。

我不能再怠惰下去了。

施景和作為老板要比員工自由地多，因此她說她下午四點就下班了，剩下的工作丢給員工就行。

我：......真是任性。

咖啡店是一個月前我跟戴晟簽約的地方，我平時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因為味道着實讓我嘴裏發苦，而加糖我又不喜歡，索性只喝純淨水。

但現在面前點了杯拿鐵，一邊喝着一邊等待着施景和。

四點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店裏的客人都換了一撥又一波，我還沒有等到施景和。

我百無聊賴，垂頭看着手機上的微博，點進了施景和的微博主頁。

她昨天發了條微博，曬貓的，啾啾看起來比之前大了不少，看着還是很可愛。

這讓我又回憶起來之前去施景和家裏的時候，為什麽就沒多待一會兒呢？可能就會看見啾啾了。

我輕輕嘆息一聲，為沒有看見啾啾而感到遺憾，手機界面在這瞬間跳成了來電界面。

施景和打電話過來了，我數了三秒才接聽：“喂？”

“你在哪兒坐着？”她問。

已經幾天沒聽施景和的聲音，突然又在耳邊響起，我竟生出來了一種恍惚的感覺。

我說：“靠窗，3號桌。”

“好，我來了。”

她利落地挂了電話，我摸了下鼻子。

沒過兩秒，施景和就已經在我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了，她把包放在了一邊，捋了下自己的頭發，開門見山地問：“你表妹和我侄女有什麽事？”

我聽她問的直接不由得一愣，我抿了抿唇，看着她：“你要不先點杯咖啡？”

“行。”

等到服務員把她的咖啡端上來，我才不緊不慢地道：“你也知道，我表妹她喜歡女孩子。”

“嗯。”

我覺得我像是在打官腔：“上一次你站出來開口幫忙的事情到現在我也還是很感謝。”

“不客氣。”施景和梨渦露了出來，“你已經謝過了。”

我點點頭：“嗯，今天的重點不是在這個上面。”

“所以......跟我侄女有什麽關系？”

“我覺得你應該也猜到了。”我手中攪着咖啡，語氣依舊緩慢，“我表妹喜歡的女生就是你侄女。”

施景和皺了皺眉：“但......我侄女是被喜歡的那個，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虛了虛眼睛，把手交叉着放在小桌上，說：“但……據我表妹口中得知，其實你侄女也是喜歡她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所以當初施景和站出來的目的哪兒有那麽單純呢？她在為我表妹發聲的同時，也在為她侄女說話。

一瞬間我覺得人活得真的挺累，鮮少有人目的單純地做某件事。

就好像施景和當初幫了我兩次忙，結果到最後是想要我跟她們合作一樣，即使我們合作很愉快，并且給我的模特費用還夠我大吃大喝一陣子了。

我說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因為我知道施景和其實是知道的。

施景和的侄女叫岑璇，今年也是十七歲，因為姓岑，再加上年齡已經不小了，因此只能推出是施景和表哥的女兒了。

昨晚上金琳給我說了好多事情，說着到最後她哭了出來，我和謝瑩無措地安慰她。

她說她喜歡她們班上一個女生，高一的時候就喜歡了，兩個人都是住校生，不在同一個宿舍，金琳想要靠近她但沒膽，只能慢慢地從普通同學開始。

她為了離優秀的岑璇更近一點，努力學習，只為了讓成績單上兩人的名字可以近一點。

直到後來越來越近，中間一個人都沒隔，這時候已經是高一下學期了，岑璇走過來告訴她，分科考試的時候也要加油，她還想跟金琳在一個班。

金琳被她的笑容給晃到失神，等人回到自己座位了才點頭。

于是，在那段複習的時間裏，兩個人開始一起上下課，一起回宿舍樓，放學了也會約在外面看電影放松，或者游樂園裏玩耍。

轉折點是在分科考試以後，兩人自然是在同一個班級，暑假的時候約出來一起吃冰淇淋。

有個巷子的冰淇淋很好吃，于是就說去那裏，買了冰淇淋後又要去看電影。

在排隊取票的時候，岑璇本來吃着冰淇淋，吃到後來就一口親在了金琳嘴角，把一層奶漬印在對方唇邊。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她咯咯笑着，很開心。

但沒在一起，因為這一幕湊巧被隔壁班喜歡岑璇的男生看見了，對方要挾并且威脅金琳，說要将她是同性戀的事情說出去。

因為他喜歡岑璇，他不會說出去，卻用這樣的方式想要擊敗金琳。

金琳為了保護岑璇，也将岑璇蒙在鼓裏。

她把自己搞亂，去染了發，去交不入流的朋友。

但岑璇還是喜歡她，還是想要跟她一起。

男生又跳出來，就索性把金琳喜歡女生的事情說出去了。

後來就發酵成了我看見的那樣。

家長會那天我沒看見岑璇的身影，從辦公室出來以後也只有施景和一個人。

我問金琳岑璇她人在哪兒，我那天都沒看見她在施景和身邊，金琳說岑璇已經一個月沒來上課了。

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沒人回，就連現在轉班了，她也沒有再看見岑璇。

“所以呢？”施景和看着我，她漸漸地把身體往前傾了點，“有什麽事嗎？”

她低頭笑了一下：“是你表妹拒絕我侄女的喜歡，讓我侄女傷心失落不想見她，怎麽，現在又想來找她？讓我侄女原諒她？”她秀氣的眉毛一挑，帶着淡淡鼻音的聲音聽在我耳裏像是在下蠱一般，“世界上哪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小朋友的事情，大人就不要插手替她們做決定了吧？”我不甘示弱，直視着她的雙眼。

“那你現在的行為是什麽？”

“我？”我怔了一下，替自己辯駁，“我不過是在替她傳達而已。”

施景和“哦”了一聲：“那我也可以選擇不幫忙。”

“……”她說的好有道理，我啞口無言。

她見我沉默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又慢慢地道：“但我也心疼我侄女。”施景和說，“小屁孩現在只知道天天在家打游戲，說自己為情所困，我表哥也寵着她讓她随便玩，真是氣死我了。”

畫風轉的太快，我又不禁愣了下。

施景和掀了掀眼皮看着我，她說：“這樣吧，你呢，找時間把你表妹喊出來，我把我侄女也叫出來，讓她倆解除一下……”她找着措辭，“誤會？矛盾？”

“行。”我點頭，本來今天見面的本意就是這個。

金琳想要我幫忙傳達一下她想要見岑璇的信息，我這還什麽都沒說，施景和提的比我還快。

那我還猶豫什麽呢？順着她的話就行了。

但令我有點不解的是……施景和僅僅只是一個開明的家長那麽簡單嗎？

我不動聲色地舔了下唇，決定大膽一點，問她一個問題。

我咳嗽了一聲，為自己鼓氣，她疑惑地看着我，我猶豫了下，開口問她：“施景和，你是……”我又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了，但還是看着她的眼睛問，“直女嗎？”

我問的會不會太直接了呢？是的吧。

但我也來不及再後悔了，硬着頭皮問了就問了。

施景和表情沒任何變化，她又把身體前傾了點，離我的臉很近。

她手臂放在小桌上，指尖在緩慢地敲着桌面。

人聲嘈雜的環境下，我聽見了她帶笑的一聲反問：“跟我侄女一樣的侄女嗎？”

她緊接着又問：“怎麽？你想收我當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