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1980-25
眼下的生産隊社員參加集體勞動,基本上可以分為三種方式——統一集中勞動、小段承包勞動及分散性勞動。
統一集中勞動就不用多說了,而小段承包勞動就是根據具體情況小段包工——比如如小水利修溝渠,每個人承包一段,修好了經檢查驗收合格即可記一定數量的工分,完工後可回家做自己的事情。
而分散性勞動則多是指如割牛草、拾糞等無法集中只能各自分散進行,按交給隊裏實物的多少記工分。
除了這三種外,其實還有一種不普遍但是存在的方式,被稱作為折合性勞動——比如社員沒有付出即時勞動,但為隊裏貢獻自家的人畜糞尿等實物,經專門的小組評定,根據其質量和數量記工分。
而生産隊存在至今,最受大衆歡迎的就是統一集中勞動——因為這種很容易渾水摸魚,濫竽充數,只要混夠了時間就差不到哪裏去。
而不是像其他幾種,必須要實打實地拿出來東西來,而且拿多少才能得多少工分。
不過這三種卻是高家人都喜歡的,尤其适合他們這種無法全天性出工的人家。
高晉年今天就是這樣,上午把自己分配的活兒幹完了,下午就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吃完飯他就開始鼓搗之前答應安斌做的那個鹽邊油底肉。
這個鹽邊油底肉并不是落霞村甚至瀾江縣這邊的特産,但是不妨礙高晉年學到了它。
安斌有摩托車所以去得早,他一個單身漢手裏又有錢有票,所以花得就比較灑脫,硬是買了好大一塊帶皮豬肉回來。
哪怕中午高晉年切了點瘦肉炒肉絲,剩下的肥瘦肉分量也依然可觀。
陸柚通過上午的挑螺蛳和中午的幫廚打下手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所以高晉年也讓陸柚一起幫忙,而陸柚也順便将這他以前都沒聽說過的鹽邊油底肉的做法給看了一遍。
既然是油底肉,肯定少不了大量的油。
高晉年舀出來好幾大勺子的雪白豬油,看得陸柚都眼皮直抽抽——沒辦法,無論是前世的健康飲食習慣還是這一世對油類脂肪的缺乏攝入都讓他對着放油量感到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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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豬油在高溫燒熱了的大鐵鍋中很快融化成清亮亮的一汪金色油浪,高晉年将裏面漂浮出來的幾顆花椒——當初熬豬油時放進去起到保持豬油的香味防止變味的作用——撿出來,便将之前略微腌制過并切成一斤左右大方塊的豬肉直接倒入油鍋裏。
“噼裏啪啦……”
熬化的豬油恰好沒過了肉塊,豬肉裏的水分在遇到熱油時發出爆鳴聲,粉紅的瘦肉和乳白的肥肉很快在高溫作用下變成誘人的深焦黃色。
同時一股屬于油炸食物特有的香氣飄散開來。
哪怕陸柚已經吃飽了,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吞口水,更別說自制力更低的桃子梨子小哥倆了,兩雙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
不過小家夥們雖然饞可是也知道這是二叔要做了給安斌叔叔的,他們也才過年的時候才會吃酥肉,這種比酥肉更大塊的肉肉可不能随意張嘴要着吃。
嗯,最多等到今年過年的時候也纏着二叔在家裏做這個大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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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柚看着高晉年像是完全感覺不到濺出來的油星子燙手似的,一只手撒入食鹽另一只拿着鍋鏟的手推動着鍋裏的肉塊使其均勻受炸,争取邊邊角角都不缺漏。
這其實是個非常考驗火候和眼力見的活兒,要保證肉塊不會被炸得焦糊變黑變苦,又要保證這麽大的肉塊盡可能地都炸透,以免肉塊最中間還有血水沒有炸出來——屆時會影響風味不說,裏面的血水還會導致油底肉變質腐壞。
炸好的肉幾乎縮小了一大圈,正好和高晉年準備的土壇子口大小差不多,不過這會兒并不能馬上入壇,而是得等着自然放涼,最後還要把鍋裏剩下的豬油也倒入其中直至沒入肉塊的程度。
所以說,之前陸柚還有些心疼豬油要用那麽多,但實際上這油底肉本來在炸制過程中也要自身出油,炸肉的油還要回倒,除了不可避免的鍋面沾着的那點兒油,基本上不會有多大的損耗。
“接下來只需要等三個月之後就可以吃了。”
安斌正在蒼蠅搓手想着回去之後将這鹽邊底肉如何分配——比如說今晚上就吃幾片,明天中午再吃幾片,明天晚上再……
結果猛地聽到高晉年這句話,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啥子昂?”
高晉年淡淡道:“要想這肉入味,皮與肉不脫離,口味鹹淡适中,就要有耐心慢慢等,等油從炸幹炸空的皮肉再慢慢滲透進去,重新把這坨肉變得油潤柔軟,這樣才能肥而不膩、瘦而不柴、皮糯晶瑩、肉汁豐沛、鹹鮮味美……”
“停停停停!”安斌咽着口水連忙打斷了高晉年,“哥哥哥你是我的哥,你之前也沒說要怎麽複雜啊!”
高晉年:“這不複雜啊,就是慢慢等就行了,等三個月浸透了,這壇子油底肉就算是成了。往後只要不沾生水,每次取用之後蓋嚴實咯,放在陰涼處,一兩年都不會壞的。”
安斌嘀咕:“我又用不着放那麽久,”說着他嘆着氣,看着竈臺上的好幾個壇子,“所以我現在想吃是撈不着了呗?”
高晉年眼看着安斌快要生無可戀了,他微微松了口:“不過如果你想這幾天吃也不是不可以……”
“別了吧,這肉我看着炸的,水和肉汁都炸出來了,看着都焦幹了,” 安斌癟了癟嘴,“我估計咬着都費牙。”
那焦幹的梆硬豬皮和幹硬如柴的瘦肉,他可是敬謝不敏。
安斌整個人都灰了:“我想要吃的是你和陸柚喜宴還有我前兩天吃席時吃的那耙而不酥、肥而不膩、軟而不綿的油底肉哎……”
可惜的是無論是那次還是這次吃席他都沒吃夠——一人一筷子下去就直接空盤子了,每次就吃了一片,都不夠一大口,沒嘗過味道還好,嘗過了又吃不過瘾的滋味,想想就知道有多難受。
那和扣肉有點相似可不像是扣肉那樣一抿就化成肉汁,而是更加糍糯的口感讓他惦記得不行,昨晚上他實在沒忍住在和高晉年聊天的時候厚着臉皮念叨了幾句,這才有了今天問他想不想多做點帶回去吃的小竈機會。
誰知道小竈是開了,卻是開了三個月後的。
一旁的陸柚看着這一幕,也覺得有點尴尬,這明明之前大家都很開心和期待的,他沒吃過這個鹽邊油底肉,還以為是那種現做現吃的,結果怎麽……
不過,他知道的高晉年可不是這樣沒籌謀的人啊。
這時候,他看到高晉年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
陸柚忽然腦海裏靈光一閃:“年哥,咱家裏還有沒有啊?”
既然這鹽邊油底肉這麽費時間,但做好了又能在沒有冰箱的情況下長期存儲,那麽按照高晉年的習慣,不可能沒有一點存貨的啊!
聞言高晉年看了他一眼:“家裏當然有。”
事實上,鹽邊油底肉因為費油費時間,又不是他們這兒人人都會做的——看似簡單的油炸對火候和時機把握也是相當重要的——所以高晉年每年都會在家裏存着一些。
畢竟這也算是他的拿手好菜之一。
只不過不像是攪團兒因為實惠量大,這畢竟又是油又是肉的,不少人家還是舍不得,從他去年學會這鹽邊油底肉以來,因為過年的時候油底肉還沒到三個月,所以也就他和陸柚結契那天擺席和這次趙家結親上了這道菜。
趙家那道鹽邊油底肉就是用的高晉年的存貨——畢竟現做可吃不上——當然也是因為這樣,所以趙家給的錢也要多些。
不過就算擺了兩次席消耗了些,高晉年放在家裏的存貨也還有點。
這個時候安斌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年哥,你家裏還有幾壇子?我這兒一共做了四壇子,都換了吧!”
嘿嘿嘿,然後他就可以今晚上就吃個安逸喽!
高晉年扯了扯嘴角:“還想都換?兩壇,最多沒了!”
他還要預留着萬一後面有人再請他做席,萬一對方也像是趙家那樣比較大手筆舍得肉和油,要喊席上這個菜呢?
安斌還想再磨磨,不過對上高晉年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明白對方不能讓步,只能攤手:“行叭,那我就換兩壇吧。”
嗚嗚本來打算吃個爽的,但是這會兒得好好算計一下,至少讓這兩壇子可以吃上三個月,這樣他剩下今天新作的兩壇子肉也就到了可以吃的時候了……
正算計着,安斌忽然感覺自己衣角被拉了拉,然後他低頭便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薛佳佳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她手裏還拿着五塊錢:“安斌哥,咱們關系那麽好,你就勻一壇子給我呗!”
她雖然在吃完了飯後又被高雪婷拉去做作業了,可是炸肉的香氣無孔不入,她早就饞了,好不容易煎熬似的把作業布置完,她讓還想拿出書本預習功課的高雪婷暫停一下,然後便迫不及待地趕到廚房來,正好聽到後面換肉的那些話。
她從來沒有吃過鹽邊油底肉,可是看安斌的樣子,她直覺肯定好吃——好吃的東西怎麽能錯過呢!
可惜她沒有肉和高雪婷的二哥交換——而且瞧剛才那态度估計也不願意再出了,于是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安斌頭上。
五塊錢對于別人來說算是一筆大錢了,差不多能買四五斤肉了,而這一壇子的油底肉也差不多才兩斤多。
可惜安斌完全不為所動,不過在他拒絕前,小丫頭又叭叭說了:“我爸爸媽媽哥哥都沒吃過這油底肉呢,我買一壇子給他們嘗嘗嘛~”
好嘛,連家裏人都搬出來了。
安斌對薛佳佳的父母還是很敬重的,再加上薛佳佳的哥哥還借了摩托車給自己騎……可惡,不勻一壇子好像真的說不過去!
“哪兒還用得着你花錢買?等回去的時候我送一壇子去你家。”這下子剩下可以現在吃的鹽邊油底肉就得更加精打細算了。
薛佳佳喜笑顏開:“那就這麽說定了!”
不過她還沒高興幾分鐘,就看着高雪婷冷着一張俏臉把她拉走:“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出發回學校了,趕快過來把課文預習了,你基礎差更要笨鳥先飛。”哼,既然是要和她做朋友,當然是要共同學習一起進步了。
拉走之前還對高晉年他們道:“二哥,還要麻煩你們幫我準備一下玉米面、幹鹹菜和辣椒醬,謝謝啦。”
繼續輪空第三周,然後這周我打算出去散散心,旅行期間可能不方便更新,其實我盡量都是每天在寫,在攢存稿,因為也有一年多沒寫了,速度和思路有點跟不上,最近身體狀态不太好,總是睡眠質量很差還多夢,所以就決定在無榜單期間隔日更,這樣至少可以保證是規律的更新而不是隔三差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