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崽家長永不認輸

第13章 -13

1980-13

面對陸柚的驚訝，高晉年語氣平常：“看着多，加起來攏共也就十二塊，是趙家給的，畢竟他們桌數多，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除此以外還有一張肥皂票一張布票和兩張糖票。”

在鎮上的國營飯店吃飯，三個人點三菜一湯——燒鍋鴨、魚香肉絲、扒白菜加一份鴨架豆腐湯——差不多也要三塊錢。農村的壩壩宴消費低，比不得國營飯店的收費，但是趙家卻是有十幾桌人，高晉年也不是用炒菜敷衍，大菜硬菜也是手藝都是施展了的，收這個價格已經很良心了。

陸柚卻恍恍惚惚地數了一下錢，內心小跳動了一下：十二塊吶！這在後世好像不起眼，可是在這個時代，就連國營企業工人的平均月薪也不過40多元呢。

果然有門手藝就是吃香啊！當廚子也的确是賺，也怪不得高晉年能一個人養活一大家子了，這哪裏是每天下地算工分賺得到的？更何況他還不止做這一個營生……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能幹的人在哪個時代都能幹，也怪不得前世媽媽三五不時地念叨是高晉年撐起了後來的高家。

不過陸柚很快清醒過來：“這個，你不用給我，你收起來就行。”

他也明白過來為什麽章思滿還特意讓高晉年去送送他。

所謂的送人只不過是個借口，就是為了方便就他們倆的時候他好把錢和票給高晉年吧？

這是防着他呢，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做個壞人。

更何況他今天的陸柚已經不是昨天的陸柚了——昨天的陸柚是要扒着高晉年好吃懶做享福享樂的米蟲，但是今天的陸柚卻是覺醒了要帶領高家人過上好日子的陸鈕钴祿柚！

高晉年卻皺眉：“給你就收着，”大概是覺得自己語氣有點冷，他緩了緩，“哪有成了家的男人還自己管錢的？以後的錢你就收着，等攢得多了再去鎮上存銀行裏頭就行，我拿點零花就行。”

陸柚結結巴巴：“給我管呀？我，我又沒管過錢，就不怕我拿去亂花了？”

高晉年定定的看着他：“既然給你了就你負責，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管錢的，慢慢來就熟了。再說了，你花了就花了，我再去掙就行了。”

媽耶，這話的男友力可太足了！

本來就彎彎的陸柚小心髒不争氣地狂跳了兩下，抿緊了唇，也不推來推去了：“那，那我就收着了哈。”

同時心裏還有點兒小憂愁——唉喲，這可是高家所有的希望啊，也虧得是他，要是換個人來，拿到財政大權所有錢都在手裏，那不是一跑就沒……

呃！？

等等！

陸柚眼神一凝，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兩下——這回卻不是因為心動，而是驀然生起的恐懼。

因為此時他的腦海中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前世媽媽反複提及的一句話——[你二舅公真的是有看走了眼，居然和那麽個災舅子（注①）成為好友，對他那麽好，結果那個砍腦殼的轉眼就卷走了高家所有的錢，一下子斷了你外婆他們的活路，哪至于後來變成那個慘樣兒哦！]

XXX

高晉年本來就看着陸柚，眼瞅着預想中拿到錢高興的模樣沒有出現，陸柚的臉色反而變得突兀難看起來，連忙伸手去扶。

“阿柚？”

人一入懷他就發覺不太對勁。

憑他粗淺的中醫知識，這像是受到了驚吓的表現，他不敢确定，伸出手指給陸柚把脈，另一只手則是輕撫陸柚的後背。

高晉年這點中醫還是跟着曾經下放的一位老中醫學的，只不過他在這方面沒有廚藝有天賦，只學了個皮毛。

那位老中醫在平反離村之前送給他幾本市面上買不到的醫藥書籍，高晉年自己邊看邊學，倒是能應付一些日常的小病小痛。

那次陸柚在知青所裏昏死過去，要不是高晉年懂點皮毛做急救，他也挺不到後面的救助了。

高晉年那比自己略高的體溫喚回了陸柚的神智，回過神來，正好對上對方那探究的眼神：“我，我沒事。”

高晉年卻不相信：“你……被什麽給吓到了？”

就在此時，陸柚平複了呼吸，他避開了高晉年的眼神，不想也不能告訴他剛剛受到了什麽沖擊，只能勉強扯出個笑，故作自然道：“我是被你的賺錢能力給驚到了，一天就賺到了十二塊，那按照這個速度咱們家成為萬元戶可不就指日可待啦？”

高晉年看着陸柚，并沒有點破他從方才的把脈中覺得陸柚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他嘴裏說的驚訝，不過他覺得現在并不适合打破砂鍋問到底，便順着陸柚的話道：“也不能怎麽算，喜宴一個月能接到一次就算好的了，而且像是趙家這樣的大單子并不多，不過你放心，還有其他的活路，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最開始契兄弟的定義就是身為契兄的幫助契弟——包括不限于吃穿用度，甚至還有幫忙成家立業的。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陌生的體溫從後背襲來，陸柚的小心髒不争氣地撲通撲通跳，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現在居然是被高晉年給半抱着的姿勢！

哎呀哎呀。

陸柚像是受驚了的兔子一樣跳開，又生怕高晉年起疑，慌慌張張找補道：“那個，你別小看我，我也是能做事的。”他可不是之前的米蟲，他的前世可是身兼數職的！

陸柚都懷疑是不是他前世太社畜了所以這輩子重生了才啥也不會啥也不想做。

“你就瞧好吧，我不會躺着白白吃飯的！” 反正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能讓高晉年因為太辛苦而英年早逝的！

現在身強力壯身體倍棒的高晉年不置可否，不過看到陸柚幹勁滿滿的樣子，倒是讓他生出了幾分逗趣的心思：“好吧，我期待阿柚大展身手，不過呢，現階段就由我來吧。”

XXX

高家今晚的晚餐是由章思滿帶過來的趙家喜宴剩下的打包菜之一。

這年頭可沒有誰嫌棄剩菜，畢竟那可是吃的，更何況還是人家辦喜事沾了喜氣的。

更何況趙家很看重這門親事，上桌的菜也蠻硬的，而有高晉年的好手藝加持，中午那頓喜宴吃得來賓齒頰留香，溝滿壕平，紛紛誇贊。

客人吃得開心，當主人家的自然也覺得臉上有光，對高晉年的謝禮也不會摳門。

雖說是剩菜，可品相都頗為完整，還有兩道紮實的大肉——這可是主人家關系很好的親戚才有的待遇。

考慮到馬上就要到周末了，明天在鎮上中學住校的高雪婷要回來，衆人便決定留到她回家一起吃。

桃子梨子小兄弟兩個中午喝了新奇的蛋花湯，又吃了攪團兒也很滿足，所以對于把菜肉留到小姑姑回家一起吃一點意見也沒有——嘿嘿，反正明天就會進他們的小肚肚啦。

不過裏面有道涼拌粉絲禁不住放過夜，所以大家決定今晚上就把它給消滅了。

這道涼拌粉絲用的不是白白的細米粉，而是紅苕粉——主要是這個本地産的便宜量大。

紅苕粉絲冷水泡軟後下開水煮熟，配上紅紅的胡蘿蔔絲，綠綠的莴筍絲以及拍碎成塊的黃瓜，油鹽醬醋白糖油潑辣子小米辣蒜末拌個均勻，再撒點蔥花就可以上桌，滑溜溜涼絲絲，酸辣又開胃。

這道涼菜看似簡單，都知道步驟和要加什麽調味料，也不需要費什麽時間，但若調料的比例不對，那就會或偏鹹或偏酸或過辣或滋味不足。

能吃，但不一定好吃，更不一定讓人回味無窮。

想要做到調味料和配菜的滋味互不搶戲又特點突出，也是相當考驗技術的。

更何況，高晉年為了提升自己的，加了自己秘制的油潑辣子。

裏面光是辣椒就用了好幾種，而且處理的手法也不一樣。

用後世的一句話來說，有了這個油潑辣子，就是蘸皮鞋也好吃呀。

所以看似平平無奇家家戶戶都會做的一道開胃涼菜，卻是在上桌之後幾分鐘內就被吃了個幹幹淨淨。

主人家得了面子，這紅苕粉又不貴，所以便樂樂呵呵地請高晉年又現拌了一大盆。

不過高晉年做的其他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再加上大家都想着吃席肯定要多吃點肉，所以這第二次涼拌的粉絲還是剩下了一小半。

不過主人家一點都不愁，親近的人家送一點，大家晚上都不用做飯了，多好。

高家也是這樣打算的，不過涼拌菜畢竟吃了肚子涼，桃子梨子都還是小孩兒腸胃弱，陸柚也是才高燒了，所以高晉年又動手燒了個蛋花湯——就是他中午在陸柚那兒現學現用的。

陸柚好奇旁觀，高晉年雖然是第一次做，但火候和時機拿捏得十分準，三個蛋的蛋液下鍋，真的像是在水裏開出來一朵朵又薄又柔的小花花。

陸柚內心暗暗點頭——怪不得人家能吃廚師這口飯呢。

哎，長得這麽俊做飯又這麽好吃，這放到哪個年代都是很吃香的！

而且高晉年有的可不僅是一手好廚藝。

也怪不得高家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

只可惜天妒英才，後來還……

陸柚一想到這個，下午萦繞在心間的焦慮就又厚重了幾分。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有可能是別人從[自己]手裏騙錢，然後卷跑了那筆錢，可是……從前世媽媽敘述中，可從來沒有提到過高晉年還有個契兄弟。

是了，這其實是最開始陸柚得知今生的自己和高晉年是結契關系的震驚外一直疑惑的一點。

只不過震驚的情緒大過疑惑，并且時間太短來不及沉下心來細細思索。

畢竟當下看來，在落霞村契兄弟這種情況并不是什麽大逆不道見不得人的事情，那麽在這裏長大的高家人也不會因為高晉年有個契兄弟而羞于提及。

可在前世媽媽的敘述中，哪怕一丁點高晉年有契兄弟的言論都沒有，只提及了那個背叛了的好朋友。

能拿到高家所有錢財的好朋友？

陸柚不敢深思，可其實內心已經有了個不敢明說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