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上鎖的卧室房門傳出細碎的轉動聲響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
快把房間角落的沙發躺遍的葉星,聽力過人,側身張望的瞬間,眼角餘光竟瞥到對面的白玥也有了反應。
她驚訝的同時忍耐住起身沖去開門的沖動,打量了一眼挺直後背想動卻又沒動的人。
白玥見葉星不動,伸長的脖子又鹌鹑似的縮回來,欲言又止,最後委屈地揉了揉早已餓得仿佛要把自己吃掉的肚子。
Omega的胃容量天生比Alpha小,中午雖然吃飽了,但被折騰了半個下午,失控釋放出來的信息素量驚人,體力消耗又大,早餓得不行了。
偏偏葉星這間大得趕上普通人三室一廳的卧室裏,一點零嘴都沒有,不是水就是酒,餓死個人。
葉星也餓了,自然看得懂白玥的小動作是什麽意思,眼看馬上就是晚飯時間,她猶豫地離開沙發,打算出去看看。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相信她那位頂好的媽會不給她飯吃。
然而剛走到卧室門後,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握住門把,門外兀地傳來兩聲叩擊聲,緊接着門鎖轉動。
葉星連忙後退一步,避開朝內開的門板,眼神警惕地看着門外。
管家田姨恭敬地站在門邊,身後跟着兩位端着長托盤的阿姨。
托盤上方擺滿了碗盤,葉星掃了一眼,發現兩份好像不太一樣。
田姨自然看出了葉星的疑惑,依舊波瀾不驚地說:“夫人說兩位辛苦了,她親手給你熬了補湯,另外讓阿姨針對白小姐的身體狀況給做了适合她的晚餐。”
“……”葉星看着田姨挂着淡笑的臉,挑不出一點錯處借題發揮,便點了點頭側過身,“放到桌子上吧。”
田姨給身後兩人做了個手勢,站在門口等她們出來後,又主動關好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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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星:“……”看起來完全沒有放她自由的意思,真是夠了。
白玥認得葉星的碗筷,撲到桌前的剎那就認出了哪一份是自己的。
她吞下口腔內瘋狂分泌的口水,從桌下拉出軟凳,拿起筷子想要開動卻又猶疑地遲遲下不了手。
葉星:“?”
白玥有些不安地問:“這次的有問題嗎?”
葉星坐到她對面,先嘗了一口,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想說:“要不我們換?”
白玥倒是沒有這個意思,可聽到葉星主動這麽說,不免為難。
她糾結地看向自己手邊小碗裏的燕窩,又看向葉星碗裏的花膠,衡量片刻,搖了搖頭:“不,還是不用了。”
“我們家沒人想要你的命,最差不過和中午一樣。”葉星表情平淡,似乎不覺得中午那樣對于現在的她們來說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白玥:“……”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葉星說得對。
她們倆都已經開了這個頭,交易期間指不定還會不會有第二、三、四……次,現在怕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白玥悄悄在心裏嘀咕,放開胃口大吃特吃,可惜戰鬥力沒能持續太久,她吞咽的動作又變得越來越慢。
不過不是因為她不尊重美食,而是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明明都已經和葉星那什麽了,為什麽自己身上沒有沾染上她的信息素呢?
不是說Omega和Alpha做過以後,即便沒有被标記,也會有她的味道嗎?
她身上怎麽沒有?還有葉星先前不是默認了她的信息素是桃子味的嗎?
自從醒來到現在,她确實有在她身上聞到淡淡的桃子香氣,可是那味道中夾着一股仔細聞才能發現的酒精味兒……
與其說是信息素的味道,白玥覺得那更像是香水,因為除了這一點,她也嗅不出那香味中有任何信息素該有的黏性。
是葉星沒有說實話?還是自己誤會了?
又或者說……其實葉星的信息素和自己是同一種?所以她才沒有聞出來?所以她才會在被子裏聞到那麽濃的柚子味兒?
白玥越想越偏,吃飯的速度自然跟着慢下來。
葉星注意到明明不久前還狼吞虎咽的人,這會兒居然眼神呆滞不動了,納悶地随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跟前的餐盤,然後目光就落在了湯碗旁邊的海參蒸蛋上。
“……”葉星無語,端起外壁印着一個發光星星的白碗放到她跟前。
碗底落在桌面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無奈房間太過安靜,這一生輕響也顯得格外突兀。
白玥随着聲音回神,看到跟前多了蒸蛋,疑惑地看向葉星。
葉星跟前的盤子大多都空了,她看出白玥眼神中的茫然,怕她不好意思便主動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門外有人收,待會你吃完跟她們說一聲。”
“哦。”白玥遲鈍地眨了眨眼,心想葉星應該是自己吃不下又不想浪費的意思,放棄并沒有想象中好吃的燕窩,拿起勺子默默吃蒸蛋。
等兩個人都吃完,守在門口的阿姨進來收走餐盤,無微不至的管家田姨又帶人進來把亂糟糟的雙人床收拾幹淨,換上新的還帶有淡淡香味的被子,更貼心地多放了一床。
葉星從衛生間出來看到這一幕,側目尋找被拿走的抱枕,發現它們都被堆到牆角的貝殼沙發上後,默默轉過身眼不見為淨。
白玥卻看得目瞪口呆,她驚訝于葉家的阿姨之多,更驚奇原來這才是真正有錢人的生活。
此時再想想在白家時自己居住的那間小屋子,心中酸澀不已——那裏大概都不如葉家阿姨們的房間大吧。
果然,人比人得死。
而離開時空手的那位阿姨,又細心地把房間所有垃圾桶的袋子收走換新。
更讓白玥想不到的是,等她離開後,又有一位長得和先前的阿姨都不同的阿姨,送了份擺盤精致的水果進來。
目送阿姨們來了又去,已經麻木的白玥總算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帶過的那幾位藝人,不管男女AO都一心想要嫁入豪門。
這樣的生活,誰不樂意過!
對這一切習以為常的葉星,全程眼皮都沒擡一下。
她靠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盤腿抱着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的平板,正在看一則八卦熱聞。
标題起得隐晦,內容卻相當炸裂。
是位不知名網友發的,說的是雲城某位豪門千金騙婚的大瓜。
葉星越看越奇怪,翻看評論區才知道她們說的居然是許沐,瞳孔瘋狂震動後,立即從疑似知情者的評論中篩選出關鍵詞。
——許家、楚家、謝家、訂婚、已婚人士、小三插足、原配江家幺女……再往下居然還有人以高中校友和大學校友的身份出來現身說法,細數她當年種種。
葉星一臉吃到大瓜的表情點開相關标題,發現這帖子居然被轉運了不少次。
要命的是,這每一條相關內容跟,不論點贊、評論還是轉發數字都在随着她每一次刷新上漲。
不僅如此,距發帖至今的短短一個小時內,已經有不少以搬運奇聞轶事來賺取流量的營銷號,發現并再一次編輯重發了這件事。
這背後要是沒推手買流量,葉星都不能信。
不過這人會是誰呢?許沐這些年看樣子又得罪了不少人,夠勁!她原本還想要怎麽做才能還回去呢,沒想到已經有人想要她死了。
葉星無比舒暢地呼出一口氣,把帖子分享到微信的三人小群裏。
奇怪的是往常最愛看熱鬧和總是很快回複自己的南門顏和皎瑞,都不見了。
葉星:???難不成是在吃飯?這麽巧嗎?
等了一會兒,三人小群裏仍是沒有新消息。
葉星找到被丢到一邊的手機,打開通訊錄直接打電話,結果還是沒有人接。
電話都不接?
葉星越想越不對勁,可無奈自己出不去,聯系不上也只能作罷。
房間的另一角,把浏覽頭條和熱門當成工作一部分的白玥也看到了這條爆料。
她一目十行掃完其中詳情,除了震驚之外,又唏噓地搖了搖頭——豪門的水真深,豪門的人真會玩,承受力不夠強的普通人還是有多遠跑多遠吧,太刺激了,容易被折騰出心髒病。
信息素的超量釋放,讓房間內的兩個精神力大打折扣,不到八點,眼皮已然開始發酸發澀。
尤其白玥,剛看完八卦她就哈欠不止,只得起身去刷牙洗臉,匆匆摔倒在床上,被子一蓋睡了過去。
葉星聽到聲音回頭,看到躺在床上睡着的人連耳前打濕的發絲都來不及擦幹,無奈地放下腿上的東西,用手背蹭掉從眼眶裏擠出來的生理性淚水,去衛生間洗漱。
堅持到關掉屋子裏所有的燈光,葉星的眼皮幾乎撐到了極限,黑暗籠罩的瞬間,她沉重的眼皮也踏實合上,當場表演了個比白玥更快的毫秒睡。
四十分鐘後,床尾的時間擺件因到整點亮起小小的光,而被葉星随手放到它旁邊的手機屏幕上也跟着亮了起來。
一個多小時沒人說話的三人小群裏,接連跳出幾條新消息。
可惜遲到的回複,也沒能等到回複。
坐在同一張桌子前的南門顏,一手拿酒杯,一手滑動手機屏幕,說話聲斷斷續續,一聽就是喝大了。
“瑞瑞,你還沒想開啊?當年的事兒說實話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你這麽介意,那什麽,我跟你道歉,對不起,我真不知道那個……你別怪我了。”
皎瑞看她雙眼失神的樣子,叽裏呱啦念叨了一大串,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仰頭就把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幹了,垂下發熱的眼皮,久久沒有言語。
南門顏沒有等到皎瑞的回應,以為她是覺得不夠,又撇着嘴給自己倒了半杯,“你不滿意?我再喝一個。”
皎瑞擡起眼皮,冷漠地看着她,見她舉杯真的要喝,別開眼的同時兀地擡手搶走她的杯子。
南門顏:“?”
皎瑞嫌棄地嗤了一聲,總結道:“你個傻×。”
“哎?有事說事,你怎麽罵我呢,我不是都和你道歉了?”南門顏揉了揉耳朵,顯然不能接受皎瑞對自己的評價。
皎瑞無語:“我說錯了?那麽點事兒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不怪你,我也沒怪你,你老自作多情個什麽勁兒?”
“…………”南門顏淩亂了,“你不生氣了?啊?那你這是幹什麽?費那麽大力氣財力咬回去,就因為她在圈子裏傳葉星的閑話?至于嗎?”
“至于嗎?”皎瑞眯了眯眼睛,雪白的雙頰在酒精的作用下前所未有的紅,像是塗了層厚厚的珊瑚橘。
她深吸一口氣,趴到桌沿上,“說你丫傻你還不承認,當年許沐連夜從雲城滾蛋逃到國外,你是一點都不懷疑啊。”
“啊?”南門顏聚焦遲鈍的雙眼更顯迷茫。
皎瑞說:“這事兒我本來和葉星說好了不告訴你的,現在看來不跟你明說,是真不行。”
南門顏:“……好啊,你們還有小秘密瞞着我?枉我這麽信任你們,屁股長痘都告訴你們!”
皎瑞瞪她,小聲嘀咕:“你當誰特爺的愛聽。”
南門顏學皎瑞的姿勢趴下,和她大眼瞪小眼:“快,瞞了我什麽,統統、速速老實交代!”
皎瑞朝她勾了勾手指,垂下眼皮盯着不遠處裝着琥珀色液體的酒瓶說:“當年許沐接近我以後,得知你就是南門家唯一的女兒……算了,從頭說起太長了。”
“哎?!那你也不能不說了啊!你、你、你挑重點說啊!”南門顏急了。
皎瑞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重新開口:“大一那年的春節,你沒在雲城過年你還記得不?”
南門顏昂了一聲,皎瑞繼續說:“就是那個春節,池家辦了一場晚宴,許沐在宴會上給葉星下了藥。”
“什麽?!”南門顏猛地從桌子起來,狠拍在桌面。
皎瑞躲得及時才保住耳朵,她生怕南門顏不知什麽時候再來一次會躲不及,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接着說:“藥是催發易感期的,她想誘葉星和自己發生關系,借此‘勒索’葉家,殊不知自己的信息素和葉星的根本不契合,愣是脫光躺在那兒葉星都看不見她。”
“喲!星星可以啊!”南門顏撅嘴出了個口哨。
皎瑞白她:“但是,葉星當時易感期剛過去沒多久,又被藥物強行催發,腺體受到了很大傷害。”
南門顏白了臉:“那——”
皎瑞點頭:“許家當時為了保住許沐,連夜将她送出國後甚至主動低頭上門賠禮道歉。”
“葉家本來是不願意就那麽算了的,是醒來的葉星聽許家說願意主動割讓市場,并放棄和葉家競争城南的那塊地,她一意孤行答應的和解。”
南門顏蹙眉想了想,隐約記得七年前葉家的公司好像是在準備上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皎瑞說得口幹,拿起自己剩下的那小半杯酒潤了潤嗓子,又低着頭說:“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很自責,我覺得當初的那些事兒都怪我,要不是我眼瞎看錯了人,讓她有機會認識你們,可能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我不會和你争吵厮打,葉星也不會受那個罪,大過年的,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兩天。”
“沒事兒,別想那麽多,這不是你的錯,是許沐太爛,和你沒關系。”南門顏說着拍了拍皎瑞的肩膀。
皎瑞眨了眨挂上水珠的睫毛,鼻尖通紅,嗓音也抑制不住地顫抖着:“這些年,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起葉星那一年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忍不住後怕如果契合,真的讓許沐得逞了……她會怎樣借題發揮,又慶幸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可是就是什麽都沒發生,這些年葉星又都沒有過Omega,我又害怕當年的事情是不是給她的腺體造成了什麽不可逆的損傷……”
說到這個,南門顏茫然的眼睛瞬間亮起一抹精光。
她拉着椅子湊到皎瑞的身旁,做賊似的趴到她耳畔說悄悄話:“哎,瑞瑞,你說葉星和那個白玥在一塊,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啊?”
皎瑞一愣,瞪大眼睛看向大愚若智的南門顏。
次日一早,睡到自然醒的葉星驚訝地發現窗外的天還沒亮。
側目看到躺在另一側裹着被子的白玥仍睡得安穩,她下意識地放輕動作,簡單洗漱後,加了件保暖的厚外套,拿着手機躲到了和浴室相接的公共陽臺上。
公共陽臺的面積不小,環繞在二樓,不光連接着葉星的房間,另外還連着一間書房以及葉岩的卧室。
站在不夠寬卻足夠長的陽臺上,葉星掃了一眼底部亮着的照明燈,看見常年擺放的藤椅和圓桌還靠在牆邊,堆放在另一側充當隔斷的盆栽,依舊青翠盎然、生機勃勃。
綠植只在視覺上起到隔斷的效果,實際并不擋路。
但葉星也沒有借此通道下樓去打擾還在休息的人,反而一個人安靜地站在護欄前眺望隐隐泛白的東方。
公共陽臺不是封閉式的,有冷風吹來鑽進她的領口袖口,竟然讓她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她呼出一口熱氣緊了緊衣領,識趣地轉身後退回幹淨的藤椅前,矮身坐上去,跷着腿開始查看手機上的未讀消息。
被頂在最上面的是三人小群,群裏有不少條來自皎瑞和南門顏的回複,點進去後她特意看了眼時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按住屏幕一一點名。
——@皎瑞,你怎麽睡得那麽晚?
——@南門顏,顏阿姨昨晚沒在家?
查看完微信上的所有未讀消息,她又返回桌面打開短息通知,挨個點開。
一條不知道是什麽的續費信息,一條銀行扣款提醒,一條gg推銷,還有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直呼她葉星大名的邀約。
葉星點開一鍵删除,按下确定時又忍不住留下了那條陌生短信,回複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問號。
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號碼居然秒回了。
內容仍舊直接:葉星,我們談談。
謝謝“對以笙歌辭”,灌溉營養液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