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六點，程似錦還在睡夢裏呢，模模糊糊地，就聽見房門被敲得砰砰響。
“誰啊？”她閉着眼睛從床上摸起來，慢慢地挪過去開門。
這期間，那敲門聲一直都未停歇。
直到撞上袁野的那張黑臉後，她才意識到，可能是出大事了。
見是袁野，她的小心髒撲騰撲騰的，就差提到嗓子眼了。
說時遲那時快，立刻把門一關，只餘一條細縫，向外忽閃着兩只大眼睛。
“安全意識太差，記住，以後開門前一定要提前看清楚是誰，再決定要不要開門。”袁野看着身上只有一件薄紗裙挂着的程似錦，有些生氣。
穿這麽露骨給誰看，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選美的。
再仔細一看，那粉白脖頸上的翠綠項鏈已經不在了。
扔了？還是睡覺前收起來了？
光禿禿的脖子，在白色的睡裙中，竟然顯得格外性感緊致。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似錦聽他咽口水，立刻捂緊衣領，生怕他狼性又起，怯生生地問：“親愛的袁大隊長，有事嗎？沒事我還要睡覺呢。”
“睡覺？你看看還有哪個沒起來，鎮子上嗷嗷待哺的小嬰孩都比你勤勞。程似錦啊，你能不能長點心？”
程似錦，她記得袁野生氣的時候就會叫她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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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才六點而已，睡個覺怎麽了。
我在研究所的時候，八點半上班，每天八點才起床呢。
“那是因為他待哺，姑奶奶我，昨天吃得很飽。現在，只想睡個好覺。”見他如此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程似錦也懶得跟他客氣。
“給你五分鐘時間，收拾好自己，我在樓下等你。”
還沒等她開口問是什麽事，人家就已經往外走了。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将程似錦從頭到尾掃了個遍。
“我勸你啊，最好換身能出去見人的衣服。像這樣的，蚊帳似的，不僅能吸引路邊的普通男人，也許還會引來土匪強盜。”
說完人家頭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留下程似錦一人在門口站着。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還土匪強盜呢，你不就是！
五分鐘？換衣服？明擺着又想折磨我！哼！我就不上當。
被窩最是溫柔鄉了，程似錦轉身又麻利地鑽了進去。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繼續昏昏欲睡。
還沒等她再次進入夢鄉呢，房門啪地一聲就被踢開了。冷風嗖嗖地灌進來，她頓時清醒了不少。
擡頭一看，又是袁野。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呢，人已經沖到了小床邊。
眨眼睛功夫，就已經毫不留情地，抓着被子，連同她一起，直接從床上拎了起來。
臉色鐵青，眼神犀利。
程似錦都不敢和他對視，捂着眼睛悄悄地瞄。
“跟你說話怎麽總是聽不見啊，說了五分鐘，這他媽的都過去多少個五分鐘了。你還在床上躺着，大夥就等你一個了，看不見啊。”
程似錦還從沒見過袁野這樣發脾氣，早吓得七魂不見三魄，連哭都不知道該怎麽哭了。
“再給你五分鐘，速戰速決。再不出來，老子才不會等你，自生自滅去吧。”袁野随手将她扔在床上，站在原地也不說走。
從小到大，程似錦哪受過這氣，嗚嗚嗚地就坐在床上哭起來了。哭了一會見他沒反應，直接改成嚎啕大哭了。
袁野見她哭得這樣凄慘，又開始有些心疼了。媽的！老子這輩子是不是注定就要栽在你這丫頭手裏了。
“好了，別哭了，多給五分鐘。”他這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說話的時候還走過去拿手幫程似錦輕輕地抹眼淚。
程似錦轉過臉，不讓他靠近。可是金豆子還是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一點也沒有要減少的意思。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道歉，我不該大聲說話。”袁野沒辦法，只得求饒。
以前兩人鬧別扭的時候，她最喜歡他這樣哄着了，特別見效，立竿見影。
程似錦果然慢慢停下來，住了聲，“你不出去，我怎麽換衣服。”
“又不是沒看過。”袁野雖然嘴裏嘟囔着，可腳步還是乖乖地往外挪了。
轉頭的那一瞬間，眼睛不經意間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那裏面躺着的東西挺熟悉的。
項鏈！
她該不會是給我扔垃圾桶去了吧。
程似錦，看我待會怎麽整你！
樓下的大夥都屏氣凝神地等着，剛吃完早飯說整合隊伍的時候，他們就發現隊長有些不對勁。
等确認小程老師還沒來的時候，他的臉拉得更長了。三步并作兩步，氣勢洶洶地，直接沖上二樓去了。
大家夥在樓下聽到那踹門聲，忍不住替門擔憂。這麽重的力氣，不報廢也得掉一塊板下來吧。
同樣身為女同胞的劉莉莉，早領教過隊長的鐵腕手段，嘆了口氣，“唉，小程老師真可憐，剛來第二天就被隊長這樣對待，看以後誰還敢到我們所裏來。”
果然，大家很快聽見了小程老師的嚎啕大哭，心都碎了。
得了，昨天還歡天喜地的，今天估計就要長亭送別了。
“是啊，不就是晚了幾分鐘嗎？也不至于這樣嚴厲吧。”趙平摸着自己的小平頭說。
“你們說小程老師是不是欠咱們隊長錢啊，不然怎麽總是被另眼相待。還是有其他的什麽……”
李承歡說着說着聲音就弱了下來，大家擡頭一看，隊長正往隊伍這邊走呢，立刻閉上了嘴。
“再等五分鐘，小程老師還在收拾。你們再檢查檢查，看看家夥帶的夠不夠。”走到隊伍前，袁野面無表情地指揮。
然後，他又仔細地看了一眼衆人，“張老師呢？怎麽沒看見他？”
大家夥正面面相觑呢，張思成從洗手間出來了。“在這在這，我在這。不好意思，剛才突然肚子疼，讓大家久等了。”
等他意識到身後的低氣壓時，才發現程似錦還沒來。
袁野時間觀念最重，程似錦遲到了，那肯定是免不了要被訓斥一頓的。
他正在想怎麽替她解圍的時候，程似錦在衆目睽睽中下樓了。
大家看她那眼睛都替她委屈。不就是遲到幾分鐘嘛，好好的雙眼皮都腫成了魚泡眼。
“門壞了，張老師，我把行李箱放你房間裏了。”經過張思成身邊時，程似錦小聲地說。
張思成看她這樣就知道肯定已經被袁野教訓了，開始有些後悔帶她來這裏吃苦受累了。
沒曾想還是被袁野聽見了，一臉的不悅。鑽進駕駛座的時候，把車門拍的啪啪響。
一同去的還有鎮上派出所的同事，十個人，兩輛車。
程似錦不想坐袁野的破面包車，跟着劉莉莉擠在李承歡的越野車裏。
大家夥剛準備啓程，袁野從面包車上下來了。三步并作兩步，跨到越野車前，拍了拍車門。
劉莉莉搖下車窗，他瞅了一眼，目光落在程似錦身上。
程似錦感覺到他在盯着自己，扭過頭，将後腦勺對着他。
“莉莉，我那車還空着的，趙平那麽胖，你在這跟他們瞎擠什麽。”袁野看了一會，突然開了口。
大家也正覺得有些擠呢，聽隊長這樣一說，便推着劉莉莉去那輛車。劉莉莉挪不過他們，只好下車。
“還有沒有人要去我那車啊？”劉莉莉都走了，袁野還不走，就盯着程似錦，陰陽怪氣地問。
程似錦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咬緊牙關硬是不吭聲。
車上餘下三人意識到氣氛有些凝重，大氣都不敢呼。
袁野又等了會，見還是沒有回應，也知道自讨沒趣，叼着煙，拍拍褲子，走了。
聽他腳步聲越來越遠，程似錦這才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一躍而起，坐進車裏的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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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說袁大隊長，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一些。你看你把小程老師吓得，你這樣對人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了。”車子剛開沒多久，張思成就開始抱怨了。
剛才看見程似錦那樣楚楚可憐，他的心好像被紮了千萬針，那叫一個痛啊，心亂如麻。
畢竟是他帶來的人，以後還要完好如初地帶回去。
“就你懂憐香惜玉，那你怎麽不坐後面那輛車。”袁野還在念叨坐車這件事。
“還不是因為舍不得你嘛，再說了這不還有空位子的，小程老師來了可以随便坐啊。”張思成沒好氣地說。
還不是因為你惹她生氣了，她才不過來的，現在竟然把原因推到我身上。
哼哼！袁野，多年不見，你小子，會耍滑頭了啊。
一旁的劉莉莉老後悔自己上這個車了，聽兩個老男人在這裏争風吃醋，打情罵俏，确實有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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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車裏，李承歡終究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那張嘴。一邊握着方向盤，一邊安慰程似錦，“小程老師，您別介意，我們隊長就是個火爆脾氣。其實他人不壞，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程似錦正盯着車窗外的沙漠出神呢，光聽見後面兩句話了。
哼！他還不壞，他要是不壞，地球上都沒壞人了。
三年前，她和同學們在省裏跟着他四處跑調查的時候，他就已經壞透了。
每天不僅規定六點起床，還不允許剩下一粒米。外出跑調查的時候，無論多重的器械都要自己背着。
同學們都說，就從來沒見過袁老師慈眉善目過。
趙平也跟着打哈哈，說我們隊長多好多好，今天這樣也都是為了工作，為了大夥。
“我們這是去哪？”走了這麽遠，程似錦還不知道今天幹什麽。昨晚睡覺前，也沒聽人說今天就要開始工作啊。
“張老師說要先去墓地周邊看看，了解情況，袁隊就安排大家夥一起去。”李承歡果然是個快嘴，旁人都還沒開口呢，他就已經說完了。
哦哦，是要去看看。程似錦自言自語。可是去墓地不是很簡單的，又不是逃命，起那麽早幹什麽。
“墓地有些遠，來回要七八個小時。現在是秋天，經常會有沙塵暴。袁隊也是怕時間不夠，天黑了趕不回來，所以才讓大家早些出發的。”一旁的趙平見她悶悶不樂，解釋道。
沙塵暴，沙塵暴，又是沙塵暴。一想到沙塵暴，程似錦就一肚子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