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溫度從秦顧的桃花眼中消退,他轉眸看向偷襲之人。
那是個七星門修士,七星門素有能工巧匠之名,擅長鍛造和使用各類鐵器,其中就有暗器。
暗器制敵于不意,卻沒想到用于內鬥同樣那麽厲害。
“你們犯規了!”青貍不忿,朝場外七星門的方向吼道。
歸墟秘境中危機四伏,同袍有難務必出手相助,修士自相殘殺更是嚴令禁止。
七星門卻毫無羞愧之意,畫面中那人是他們的大師兄:“大師兄何曾傷人?有人受傷了麽?”
确實無人受傷。
青貍一噎:“你們,強詞奪理!”
他憤憤揮拳,被身旁的兄長青魚一把撈回,青魚搖了搖頭:“髒。”
場外迅速掀起一波“你說誰髒?!”、“說你們髒怎麽了?”的罵戰,修士們自動分為兩撥,彼此之間劍拔弩張。
而雪原的氣氛并沒有好上多少。
碧齒猛犸的血已經冷透,漫過秦顧的長靴,踩地時的黏膩感令人作嘔。
秦顧邁步,向前走了兩步,在雪地上镌刻鮮紅鞋印。
偷襲者後退一步,手指穿過飛镖中間的圓孔,飛镖在指尖旋轉:“秦顧,內鬥是違規的,你若要對我出手,就會立刻被剝奪參賽權。”
原來他自己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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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顧停下步伐,點了點頭:“不錯。”
他轉過頭,看向碧齒猛犸的屍體,飛镖正牢牢嵌在巨象的頸骨之間,毫無疑問積分會算在這名修士的頭上。
“所以,”秦顧回首注視着偷襲者,“這只高階妖獸歸你了。”
偷襲者肉眼可見地緊張。
他進入秘境後就往雪原的方向走,殺了一些低級妖物,打算繼續前進時遇到了這頭碧齒猛犸。
雖然身為七星門的大弟子,修士并沒有把握能夠正面迎擊碧齒猛犸,于是他找了個雪垛躲了起來,想等碧齒猛犸走遠些再偷偷離開。
恰在此時,秦顧和季允來了。
他向來看不上秦顧這樣出生就含着金湯匙的世家子弟,因此并未出手相助,反而隐匿聲息旁觀戰況。
直到,二人聯手,無傷擊敗碧齒猛犸。
七星門體術不是強項,卻熟稔暗器使用,而他深信機會只留給有準備之人。
誰讓秦顧不直接殺了碧齒猛犸?
可此時此刻,對上秦顧的目光,偷襲者不僅沒有感到暢快,反而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安。
秦顧太平靜了,不但沒有預想中被搶了獵物的羞惱,眼神中還流露出一絲憐憫。
但除了憐憫之外,秦顧沒有下一步動作,一手背在身後,一手随意地拍起身上的碎雪。
一道雷落在偷襲者身側,他被吓了一跳,緊張地看向雷聲響起的地方。
他看到一雙幽紫的眼眸,被落雷照亮,像黑夜裏潛行的野獸。
偷襲者大驚失色,身體往後一仰,分明目睹了二人是如何配合作戰,他還是步了碧齒猛犸的後塵——
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氣場強大的秦顧吸引,全然沒有察覺到季允已經不見蹤影。
而現在,是耐心等待的獵手,出擊的時候了!
季允的重心已然壓得很低,這讓他在發力時積攢了大量爆發力,他以驚人的速度向偷襲者沖去,眉宇間肅殺之氣幾乎凝出實體。
他的身形融進黑暗裏,偷襲者根本捕捉不到,卻清晰地意識到:季允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但能進入歸墟秘境的也非普通修士,偷襲者甩手丢出幾枚飛镖,又快又狠,幾乎擦着季允的衣袍而過。
一邊阻撓對方前進,他一邊飛速後撤,決定先拉開距離,再想辦法遁走。
季允并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身影倏忽一閃,季允已眨眼間出現在偷襲者身前,陰影籠罩下來,恐怖的壓迫感讓偷襲者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大叫:“攻擊修士是違規——”
聲音戛然而止。
一陣冷風刮過,偷襲者的胸膛劇烈起伏,發出拉風箱般的呼吸聲,他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剛剛那一剎的瀕死感太過強烈,以至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地獄。
然而扭頭一看,季允落在他身後不遠,偷襲者将自己摸了個遍,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受創。
他突然意識到什麽,表情一變,往腰間挂着玉佩的地方一抓。
抓了個空。
“在找這個?”季允的聲音悠悠響起,指節勾着一枚玉佩。
偷襲者突然敏銳了起來,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驚恐萬分:“你不能!你憑什麽剝奪我參賽的權利?!”
回答他的是秦顧,秦顧向他靠近,臉龐隐沒在黑暗中,卻能讓人感覺他在笑:“為什麽不能?我又沒有傷你分毫。”
場地外的争吵驟然停歇,方才詭辯的七星門聽到相同的話從對立方的口中說出,一時啞然。
紅光亮起,是季允将靈力注入偷襲者的玉佩。
玉佩與人綁定,即便注入的靈力不屬于佩戴者,也會默認是得到佩戴者的應允。
大多數時候,這是方便其他參賽者救助無法行動的同袍。
但偶爾,也會被用來強行淘汰對手。
戒面景象定格在偷襲者驚恐的表情上。
他被淘汰了。
場外寂靜良久,沒有人想到秦顧竟然會這樣鑽規則的漏洞,而關鍵在于,他似乎才是正義的一方。
更高的看臺上,遷境司掌教淩尋推了推眼鏡:“好功喜鬥,不惜威脅同袍性命,此人本就沒有資格成為未來的盟主。”
“不過,”他頓了頓,“少盟主能想出這種方法,倒是讓人刮目相看。…該重修規則了。”
玉佩在注入靈力的剎那便化作浮沫消散,偷襲者頹喪地跪倒在地,季允越過他返回秦顧身邊。
偷襲者猝然朝季允的背影大喊:“你的天賦如此之高,就甘願一輩子當秦顧的狗,被他呼來喝去麽?他自己不出手,他是在利用你,你看不出來?!”
季允腳步不停,翻腕拍出一道靈息,毫不留情地拍在偷襲者面門,将其拍暈在地。
又乖順地低下頭:“師兄。”
“…”秦顧緩緩收回目光,誇贊道,“做得好。”
同時有些遺憾:這孩子是真不争不搶。
季允眨了眨眼,只有秦顧的誇獎能讓他臉上的冰霜融化一些,季允在心裏回複那聒噪的偷襲者。
能被師兄支使一輩子,那真是…
夢寐以求的事。
他們到底做不出把人丢在野外的事情,拖着昏迷的偷襲者來到距離最近的掌門化身所在,将偷襲者交給了淨塵方丈。
告別淨塵,季允問道:“師兄,接下來往哪裏走?”
秦顧打了個呵欠:“你來決定。”
原著中季允被重創,是在歸墟秘境接近尾聲時,原身與其他幾名參賽者正在争搶一只高階妖獸的所有權,卻突然遭到魔物的襲擊,精疲力盡的修士難以抵擋,好在季允及時趕到,扭轉了戰局。
然而魔物一旦被擊殺,季允的積分就會毫無疑問飛升至第一,原身為保住自己的地位,在約定共同出手時突然飛身撤開,導致季允被魔物反撲,重傷瀕死。
秦顧初次看完這段時無語了很久,原身罪有應得至此,讓他一個接盤的都找不出任何開脫之辭。
所以其實走哪裏無所謂,因為原著也沒有提到那魔物是從哪裏出現的。
他實際是偷懶,季允卻完全不是這麽理解。
季允的目光暗了暗,沒說什麽,心底卻有些焦慮。
師兄是不是聽了那七星門修士的話,生他氣了?他絕無自立門戶之心,只求師兄不要棄他而去。
…多嘴之徒,早知這樣,當時就該直接殺了他!
無盡的殺意從季允身上蔓延,被歸墟分解吞噬,勾引着陰暗處的妖物植被貪婪地舔舐着這份煞氣。
被吸引的不止它們。
一股極其突兀的魔息出現在周圍,秦顧停下腳步,警惕地摁住橫秋劍。
這魔息與那些妖獸完全不在一個層級,與巴蛇鱗帶給他的感覺極為相似。
是個魔物。
環顧四周,光禿禿的一片,唯有幾塊巨大岩石,似乎是從遠處的山崖下滾落的。
魔息已經很近,而季允不知為何還在發愣。
秦顧當機立斷,一把抓住季允的手,拽着他蹿入一塊巨石後的陰影裏。
再換地方已來不及,要想巨石擋住他們兩人的身形,除非…
秦顧忍住掐自己人中的沖動,顫抖着呼出一口氣:“腿分開。”
季允:“?!師…”
秦顧猛地捂住他的嘴,季允眨了眨眼,在秦顧嚴厲的目光中依言照做。
秦顧艱難地蹭進他雙腿之間,伏低身子遮掩顱發,鼻尖幾乎要蹭上季允身體,只感覺自己高大的形象有崩塌之勢。
但由遠及近的魔息很快讓他無暇他想。
咚、咚、咚!
地面随之震動,碎石像電擊一般抖動不止,秦顧感到雙膝微微發麻。
他與季允對視一眼,将周身氣息壓到最低,幾近融入環境中。
魔物的腳步聲在巨石前停下,寒栗瞬間布滿脊背,秦顧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一旦被發現,他就立刻拔劍,先發制敵。
魔物向他們靠近。
季允的手攀上秦顧脖頸,手臂克制地發力,秦顧的身體被迫往他胸前壓。
他們已經離得很近,這麽一摟,秦顧的臉頰直接貼上了季允的胸膛。
冰涼的臉龐與滾燙的胸膛接觸,兩人都感到一陣戰栗,季允有力的心跳在耳畔如鼓點,秦顧已然尴尬到不行,季允的手又繼續往下,竟撫着他的後背,又往懷裏攬了攬。
這下他們真是肌膚相貼了,他幾乎能感到季允的肌肉在布料下鼓動。
而對于季允來說,此情此景更是煎熬。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在懷裏,一低頭就能看到略顯單薄的肩頸,獨屬于秦顧的清雅氣息湧入鼻腔,而青年那柔軟的腰肢,如今的他一只手就能攬住。
可他偏偏什麽都不能做,而那魔物還不知死活地在附近徘徊。
熱意不斷下湧,季允在心中默念一百遍清心咒也無濟于事,幸好一切都可歸咎于躲藏的必要,他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手臂。
腰窩敏感,聚精會神的秦顧險些驚叫出聲,困惑而艱難地仰眸看向季允。
卻見季允的下颌線緊繃到不行,脖頸青筋凸顯,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秦顧想了想,想明白了,手掌緩緩上移,搭在季允肩頸捏了捏,意思是:知道你不喜歡親密接觸,再忍一忍。
季允對上他純粹無暇的雙眸,一口濁氣提在胸腔,痛苦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