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送禮是個技術活,不能太貴,會讓對方為難,不能太便宜,顯得太敷衍,最好是實用的,尤其是對于寧逯來說。
何钰北不是第一次給人送生日禮物,按他以往的經驗,要送就送一個在有限的預算裏品牌溢價最高的,比如寧肯送一千塊錢的鋼筆,不送一千塊的手機。
但這個規則對于寧逯并不适用,何钰北清楚,如姥姥一般踏實的莊稼人最讨厭華而不實的東西,高出物品本身價值的數字只會讓他們想起自己是多麽辛苦地勞作,起早貪黑侍弄長大的莊稼賣的錢竟是這麽輕飄飄的重量。
他幹脆打開購物軟件輸入“生日禮物”四個字,在推薦裏相中了剃須刀。
對于普通朋友來說俗了,但是送給寧逯的話,何钰北見過寧逯用的那把其貌不揚的手動剃須刀,覺得太麻煩了,應該換一個新的。
他買了他爸用的那一款,他親自試過還不錯,就是自己都舍不得買的價格讓他小小地肉疼了一瞬,但是一想到這或許是寧逯過的第一個生日,而寧逯又對他很好,他願意省下這筆錢來。
下單第一天,何裕北看了八百次物流信息,仿佛這樣就能讓快遞走的快一點,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寧逯看到禮物時的反應,越想越高興。
答應以一半的暑假作業為借錢的誠意的羅隽突然改了口:“作業就不必了,快樂暑假随便寫寫老師又不查,需要認真寫的也就那十來張試卷,我趕兩天也就趕完了。”
錢已經到手,何裕北直起身版:“那你想要什麽,太過分的我不答應啊。”
“我想吃蟬蛹算過分嗎?”
何裕北咬着筆:“想吃你去買呗。”
“你以為我不想啊,這玩意也太貴了,活得一斤四五十,我才不當這冤大頭。”
“所以你想讓我當冤大頭?”
羅隽嘿嘿一笑:“什麽話,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咱們這關系,替兄弟抓兩盤蟬蛹那還叫事兒嗎對吧,不行我去找你,我自己抓,就是得從你那裏住一晚。”
“行了行了,我去,但你得自己來拿,我可不管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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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豐冷鏈到付。”
“行,成交。”
何裕北看看天色,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個鐘,起身去找寧逯。
小時候他還沒被爸媽接到身邊的時候,每逢夏天晚上他都跟姥爺拿着手電筒一頭紮進村子裏的小樹林裏。
那時候姥爺家沒有電腦也沒有WiFi,電視上值得他看的節目屈指可數,每天的“夜獵”成了他最主要的娛樂項目,收獲的快樂和季節限定美食的誘惑讓他顧不上兇猛的蚊蟲,天天挂着滿身的蚊子包還樂不思蜀。
後來去了城裏,有幾年暑假回來也只是短短地住幾天,心思被手機和平板占據,吹着空調不樂意出去外面受熱了。
今年要不是羅隽說,他都險些忘了這回事。
“逯哥,逯哥!”
寧逯紮着褲腰從廁所出來:“怎麽了?”
“你晚上有空嗎?”
“我哪天晚上沒空,有事就說。”
何裕北把羅隽想要蟬蛹的事情說了,省略了借錢的那部分,寧逯答應的很痛快:“要多少?”
“不用很多,能湊兩盤就行。”
寧逯觑他一眼:“這還不多?”
何裕北自知理虧伏小做低:“對我來說是有點多,對你來說肯定小菜一碟。”
寧逯輕笑:“行了,少拍馬屁,不想喂蚊子就去換長袖長褲,多噴點花露水。”
“我沒帶長袖回來,哥你家有我能穿的嗎?”
“我的衣服你穿可能會長,你把褲腿挽一下。”
寧逯找到一條單薄的長褲剛要遞給他,轉身怔住,何裕北已經趁他找衣服的功夫麻利地脫了褲子,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大方地袒露,差點閃瞎了他的眼。
“你……”
他猛地扭頭移開視線,而何裕北渾然不覺,接過褲子穿上,彎腰将果然長了一塊的褲腿卷起。
上衣已經找好了放在了他的手邊,何裕北揚手脫下自己的T恤套上寧逯的衛衣,一邊照鏡子一邊問寧逯好不好看。
寬松的衣服将何裕北襯托的略顯單薄,尤其是一擡手時露出的手腕,在袖管裏晃蕩着。
何钰北的手腕不算粗,趕集的時候寧逯就體會過了,握住毫不費力,力氣大點寧逯都怕給他捏斷了。
“好看。”
他長得白淨秀氣,哪怕衣服不合身,倒像是特意打扮成這樣的風格。
但是蚊蟲不會因為他長得好看就高擡貴口,寧逯對着他上上下下噴滿了花露水,嗆的何裕北喘不上氣。
“咳咳咳咳咳……都穿了長袖了,還用得着噴這麽多嗎?”
“以防萬一。”
寧逯始終記得他皮嫩,被蚊子咬一口會起一個很大的包,看着十分駭人。
何裕北喝飲料的瓶子還沒扔,正好派上用場,他往裏面加了半瓶的水,拿上兩個手電筒,還沒進入小樹林就開始摩拳擦掌。
這算是農村人不約而同的夏夜儀式,因此在何裕北他們去之前早有人先一步開始了尋找,但彼此誰也不妨礙誰,那麽多的樹,總有剛剛破土而出的蟬蛹随機爬上去。
“我小時候經常跟我姥爺一起找,一晚上能摸到好多,最後都進了我的肚子。”
何裕北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繞着一棵樹,确認連地面上都沒有後才走向下一棵。
他的瓶子裏已經小有所獲,蟬蛹的肢體撓着瓶身沙沙響。
寧逯問:“好吃嗎?”
何裕北訝異地扭頭:“你沒吃過?”
“沒有,”寧逯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很奇怪嗎?”
“倒也不是,可是為什麽,你不喜歡嗎?”
“嗯,腿多的都不喜歡。”
“那螃蟹?”
寧逯只好說:“也不喜歡,快點找,一會兒都被別人抓走了。”
直到深夜,草葉上開始凝結露水了,何裕北才盡興而歸,瓶子裏滿滿當當,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就能抓夠。
中途姥爺打來電話問他怎麽還不回家,何裕北說還要等一會兒,寧逯看看時間,提議今晚就別回去了。
“老人睡得早,等你回去會把他們吵醒。”
何裕北幹脆點頭:“也行。”
于是他今晚在寧逯家住下,要洗澡的時候看着那塊香皂有些為難:“也沒有浴花,我後背搓不到,哥你幫我搓一下呗。”
寧逯走出去兩步又停住,他想說不行,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搖搖頭:“來了。”
他接過已經被水打濕變得滑溜溜的香皂,何裕北背對着他,正在發育中的少年的脊背透着力量,但肩胛骨依舊明顯。
寧逯目不斜視,草率地塗抹一遍把香皂還給他:“好了。”
何裕北聞言向後伸手去抓,不巧卻錯過了,香皂從雙手的縫隙中滑到了地上。
“哎,不好意思我沒接住。”
他彎腰去撿,寧逯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