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六局
第十六局
綿延的路燈藕斷絲連，把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十月的北京比朱玖玖想的冷多了，她沒穿外套，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都入秋了，記得出門把外套帶上，這個季節肯定沒蚊子了。”肖以說完就準備脫掉自己的給她披上。
“不用不用，你穿外套比較好看。”朱玖玖踮起腳把肖以脫到一半的衣服又給人穿了回去，她比肖以矮了不止一點半點，今天還穿的平底鞋，可想而知這個動作難度。
“現在不是說好看不好看的時候……”
“那不行，我喜歡。”朱玖玖說完就是一個華麗的轉身，留肖以傻杵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是該産生抗體了，老是被朱玖玖的“無心之言”亂了分寸也不是個辦法，可內心卻又抑制不住歡喜。
朱玖玖原本在前面走着，突然放慢腳步直到和肖以并肩，偏着頭望着他，嘴裏滔滔不絕說了起來，“朱玖玖，剛滿十八，生日九月九號，但我媽說不是因為這個才取名玖玖。北大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大一在讀，奧賽保送去的沒參加過高考。興趣是LOL，彈鋼琴，看書，偶爾也看看動畫。打野最擅長的英雄是盲僧，其餘的玩得也賊6……”
“诶？”肖以停住腳步側身驚訝地看着她，這“非誠勿擾”風的自我介紹是要鬧哪出。
朱玖玖也跟着停下來，但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倒是反問道：“你呢？”
“總得相互了解吧，LOL确實有意思，但三句話不離它總會膩的。”朱玖玖自顧自朝前走了幾步，在下一個路燈前背過身來面對肖以，笑着說：“我都自報家門了，所以你呢？”
她笑得像初春三月的暖風，輕輕拂過就吹開了一地的繁花。
“兒子，兒子，我是你爸爸……“突然與此刻暧昧的氣氛極其不相符的鈴聲響起，把肖以到嘴邊的話給硬塞了回去。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電話響了，不小心把靜音打開了。”朱玖玖做了個讓肖以過來的手勢，就接聽了電話。
路飛喜歡看LOL辣眼睛操作集錦，經常會出現這首歌。肖以從前只覺得聽着好玩，現在卻是恨得咬牙切齒。
肖以和朱玖玖并排走着，周圍很安靜，肖以本來覺得偷聽人講話不道德，但電話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自己又忍不住好奇就索性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朱玖玖：“學長好，這麽晚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學長：“玖玖啊，你是不是沒交辯論隊的入隊申請？”
玖玖？
肖以在心裏咯噔了一下，怎麽大家都能如此自然地叫她“玖玖”，虎哥甚至第一次見面就這麽叫了。
朱玖玖：“啊，是的，這幾天有些忙忘記跟學長說一聲了，我不準備加辯論隊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焦急了起來，“怎麽突然不加了？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
朱玖玖：“從小學開始一直都在辯論隊，上了大學想嘗試點別的東西，不好意思啊學長。”
學長：“哎，下個月初有個新隊員的院系對抗賽，咱們少了你這個王牌啊。”
朱玖玖：“真的不好意思。”
學長：“好吧，尊重你的決定，但你都不來辯論隊了，明天中午我請吃飯總該賞個臉吧。”
肖以聽到這裏，又咯噔了一下，這學長明顯不安好心，在找借口約朱玖玖出去，他內心閃過一絲不快。
朱玖玖：“抱歉，這個也不行哦，我明天中午得跟我男朋友一起吃飯。”
一顆驚雷在肖以的腦子裏引發了連環爆炸，爆炸後的白煙堵住了他的口鼻，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沒辦法思考。
她有男朋友了。
他感覺有人拿着高音喇叭，不斷在他腦內重複着這個事實，這段時日的忐忑，欣喜，不安都顯得如此愚蠢。
朱玖玖這邊的電話還在講着，但肖以已經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他只想趕緊逃離。
他不知道朱玖玖什麽時候挂的電話，可能是三十秒，可能是三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卻感覺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只是拖着身子機械地向前邁着步子。
待肖以回過神來，發現朱玖玖不在自己右手邊了，他慌亂間四處尋找，回過頭發現她站在上一個路燈處，看不太清表情。
“不好意思，走快了沒注意。”肖以盡全力掩飾住內心的情緒波動，往回走了一段回到朱玖玖身邊，公交站就在前方，再堅持堅持這段煎熬的路程就要結束了。
“想什麽呢，跟丢了魂兒似的。”朱玖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一如既往的笑容卻像帶了刺兒，紮得人生疼。
肖以低下頭，整理好情緒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和一句“沒啥，車站就在前面了”。
“剛才是我系裏的學長，問我怎麽沒加辯論隊的事情。”朱玖玖一把抓着肖以的衣袖，自顧自地邁開了步子，嘴裏說道：“學長在我入學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忙，而且好像對我有點意思，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哈哈哈。不過以防萬一我就騙他說我有男朋友，好讓他死了心，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樣嗎？……”朱玖玖的話斷斷續續的傳入肖以的耳朵裏，他渾渾噩噩地聽着，突然感覺哪裏不對，錯愕間猛地側過頭去，“騙他的？”
“我就知道是這個原因，你就是LOL玩傻了，如此低級的謊言聽不出來啊？”朱玖玖駐足，踮起腳尖，右手攢出一個小拳頭，想要去敲敲他的木魚腦袋。
但她發現伸長手也還差那麽點距離，正在她考慮要不要原地起跳的時候，肖以低下頭，自己迎了上去。
朱玖玖輕敲了兩下，覺得達不到批評警示的目的，又換成巴掌拍了拍才滿意地收手。
“我說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有男朋友了還大晚上的和異性在大街上閑逛啊。”
“不是……”這短短的幾分鐘，肖以把人間的酸甜苦樂都嘗盡了，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漲紅了臉卻擠不出一句話。
朱玖玖又拉起他的袖子徑直走過公交站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是在這裏搭公交車去地鐵站嗎？”
“把你外套脫下來給我。”
“所以剛才我就說冷要給你，你還不要。”
“公交車站近沒所謂，現在走到地鐵站這麽長一段路，冷。”
“诶？”
朱玖玖也顧不上肖以沒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三下五除二扒下他的外套，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外套太大，穿起來直接從上衣成了裙子。
她把袖子卷起來好幾層，五根手指把袖口撐起，往裏哈了幾口氣，漫不經心地說：“坐公交過去三站，不到十分鐘，走路過去要二十分鐘。”
“那不是更應該坐公交嗎？”肖以更加不解了，大冷天的，放着好好的公交不坐，是要走路鍛煉身體嗎？
“我這人锱铢必較，剛才的電話浪費了五分鐘，我得加倍拿回來。”
很顯然，肖以沒明白她在說什麽，頭上的問號都堆成了小山。
“聽不懂就算了，走吧。”朱玖玖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拉肖以外套的袖子，卻忘了衣服在自己身上，撲了個空，她想了想，拉起了肖以的手。
一切來的過于突然，也不怪肖以的木魚腦袋轉不過彎來，換誰都得蒙個三十秒。
肖以就這樣被朱玖玖拖着，像個牽線木偶。
“你手怎麽這麽燙？”朱玖玖覺得手裏牽了個才蒸好的紅薯，冒着白氣，當暖手寶都嫌燙了。
她回過身來想看看肖以是不是發燒了，但才脫下外套，一米八的大個兒總不至于幾分鐘就生病了吧。
只見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肖以從脖子到耳根都紅成了日暮的晚霞，深秋的楓葉，熟透的蘋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陣亡了？”朱玖玖伸出手在肖以面前晃了晃，笑得差點別過氣去，還好附近人煙稀少，這要是被人聽見了，怕是要以擾民關個幾天了。
朱玖玖拍了拍肖以的肩膀，比出“2”的手勢，問：“肖同學，肖同志，回魂了嗎，這是幾？”
鬧歸鬧，但她并沒有松開牽着肖以的那只手。
“2。”朱玖玖的手很涼，牽着像碰到了冰塊，可自己手心的溫度卻并沒有被中和，反而還在持續升高。
“還知道自己二啊，真是，多大人了還跟個小白兔一樣，不對，你這麽高個兒得叫大白兔。”
肖以鼓起平生的最大的勇氣還找梁靜茹借了點，哆哆嗦嗦牽起朱玖玖的另一只手，捧在手心，又是搓又是哈氣。
“小哥哥膽子很大呀。”
“還是你膽子大。”
“怎麽，不喜歡？那算了。”說完朱玖玖故意嘟起嘴，把臉側到一邊就要把手抽回來，誰知道肖以給她一把抓住，怎麽都掙脫不了。
“我是真的拿你沒辦法。”
“謝謝誇獎。”
肖以見她鼓起的臉頰，抑制不住想去捏捏的沖動，手伸到了半空還是放了下來，笑着問：“你打小就這麽能說嗎？”
“不，我就在你面前能說。”朱玖玖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攻勢一波接一波，其實倒也沒必要這麽努力，肖以在她面前就從來沒築過牆。
“小哥哥，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