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泰樂大酒店是海城名流圈子最喜歡的聚會場所之一,國際連鎖,服務一流,專門針對豪門宴會做全方位服務,以鄒斐的聲名和財富地位,給袁笛辦個生日宴會,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們有專人負責籌劃,策辦,邀約,維護,甚至連主人的服裝造型都可以包攬,想要名貴珠寶撐場面,都可以通過他們聯系到品牌方,袁笛從大清早起來,就被負責人抓去折騰,做頭發做了三個小時,結果還是黑長直,看不出跟原來有什麽區別。
然後造型師又花了一個小時,把她的黑長直卷起來,做了個花苞頭,袁笛坐在鏡子前瞌睡連天,一覺醒來,發現認真的托尼老師還在給她的花苞頭找瑕疵,一根頭發一根頭發整理,虔誠的态度好比在恒河旁邊求聖水。
已經過了中午,袁笛饑腸辘辘,頂着華貴的頭發等午飯,卻被造型助理告知,她不能吃飯,因為下午的五件禮服裏,有三件是收腰的。
袁笛欲哭無淚,這豪門劇情跟她的小攤胃一點都不配套,她餓得手腳冰涼,渾身發抖。
造型助理勸她:“因為袁先生沒時間參加生日宴會,這次可是全程錄像呢,袁小姐一定要保持最好狀态,以後回顧的時候不至于留下遺憾。”
袁笛生無可戀地任由她們把自己塞進一件白色禮服,束腰大擺,上面點綴着散落的玫瑰花瓣,搭配上她天然嬌軟純真的樣貌,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花仙子。
連造型師都驚嘆道:“袁小姐這個條件不去娛樂圈出道真是可惜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身材比例,容貌氣質樣樣都如此出色的素人,尤其她那一把細腰,好似春天的楊柳枝,搖曳生姿。
袁笛:确實不食人間煙火,嗚嗚。
造型是在泰樂大酒店的總統套房做的,便于她做好造型直接出場,轉場坐車的話容易弄亂頭發和禮服。
快開場的時候,造型師接了個電話,眼睛一亮,激動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推門進來,身後跟着一群西裝革履嚴肅得像FBI的男人,個個一八五朝上,魁梧健壯,身上鼓鼓囊囊的都是肌肉。
他們手裏捧着一個紅絲絨包裹的盒子,十分華貴,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來,快打開看看,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袁笛餓得頭發暈,伸手打開,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盒子裏靜靜躺着一頂藍寶石王冠,優美的花蔓造型,做成了類似花環的樣式,花瓣鑲嵌着玫瑰型切割的鑽石,最中間的一顆花心則是碩大的藍寶石,光彩奪目,讓人挪不開眼睛。
衆人都發出驚嘆的聲音,造型師是內行,只有他知道這件珠寶有多值錢,保守估計一千萬起,如果拿去拍賣的話會更高,這可是一件英國王室成員收藏過的十八世紀珠寶,具有多重價值,現在,它屬于面前這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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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笛看見這件珠寶也有點震驚,因為它實在是太美了,就算是袁笛不懂欣賞這些名貴珠寶,也看得出來它價值不菲。
“這是借給我用的嗎?”袁笛眼中帶着欣賞,卻沒有把它據為己有的想法。
“不,這是鄒斐先生送給您的。”
袁笛驚訝道:“生日禮物?”這麽貴重,她可還不起。
造型師沒有說話,他只是提出袁笛缺一件得體的珠寶首飾,鄒斐就派人去國外把這件“永恒之心”拿回來了,聽說這是他祖母留下的遺産,打算傳給孫媳婦的。
果然是有底蘊的富豪,這種等級的珠寶随随便便就送了人,他不是沒往另一種可能上想,就是袁笛看起來太小了,跟鄒斐不像是一輩人。
袁笛也懶得想是不是真送給她了,反正這種東西只能在重要場合戴一下,今天用完了還給鄒斐就好。
頂着一千萬,她心安理得地走進了宴會廳。
以鄒斐的身份和地位,他辦一場生日宴,富豪名流們恨不得擠破腦袋也要來,在場的多數人都是沖着鄒斐的聲望來的。
袁笛出場的時候,熱鬧的宴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扶着助理的手,踩着八寸高跟鞋,緩步而來,昂首挺胸,優美的肩頸線條,華美的禮服裙,讓她看起來像個公主。
尤其是她頭頂一千萬的藍寶石王冠,很有做公主的資本。
袁笛自己想着,走得端莊優雅,目不斜視,看不見衆人的表情,其實也挺好,這些人她大多不認識,就算認識,也是袁家的親朋好友,跟她沒什麽關系。
有識貨的認出了她頭頂的王冠,開始交頭接耳,重新估量袁笛在鄒斐心目中的地位。
鄒斐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站在人群中,他身上并沒有過多裝飾,簡簡單單的基礎款西裝,看得出質地和剪裁很好,倒三角的身材,貼身的西裝,襯得他氣質斐然,鶴立雞群。
傅斯年站在一張桌子旁邊,似乎是才到,握着鋼筆在來賓簽名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見袁笛出來,眼裏閃過一瞬驚豔,握着筆随便轉了一圈,輕笑了聲才放下。
袁笛皺了皺眉,趙讓、鄒霁和游樂都還沒來,不會要放她鴿子吧?
“怎麽,沒看到想見的人?”傅斯年端着香槟走過來,他生得冷峻,眼角卻有一顆淚痣破壞了整體,有淚痣的人大多柔情內秀,這樣的反差,像是冰山下的熔岩,藏着不為人知的炙熱。
袁笛巧笑嫣然,眼裏似是落了萬千星辰:“傅哥哥這是說的什麽酸話,你能來,我就是最開心的了,哪有心思想什麽別人?”
傅斯年知道她口蜜腹劍,說什麽話都不能信,可偏偏就是這種與衆不同,讓他忍不住就走了過來。
她到底在想什麽?她的笑,可有一刻真心?
鞋跟太高,袁笛只能慢慢走,十分自然地就挽上了傅斯年的胳膊,借着他高大的身體站穩了,解放一下疼得要死的雙腳。
遠遠望去,便是兩相得宜,天生一對。
傅希言走到鄒斐面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鄒斐見她過來了,走開兩步,落在袁笛身上的視線也挪到了周圍的壁畫上。
“斐哥,好久不見。”傅希言小時候是經常到鄒家去玩的,那時候鄒斐還沒有搬出去,只要是天氣好的時候,就可以在樓頂的花房陽臺看見他。
他穿着一身白衣,獨自坐在畫架前沉思,垂下墨色長睫遮住好看的眼睛,神色如琉璃一般脆弱,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又轉瞬即逝,怎麽也抓不住。
從那時起,她就把鄒斐當做天上的人物,即使是媽媽在一旁使勁撮合,她對鄒斐也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少女情愫。
其實不止她一個人這麽想,圈子裏不少熟悉鄒斐的女孩,都說他冷冰冰的沒什麽趣味,不懂得體貼人,以後要是在一起了,恐怕夜裏都要被他凍醒。
說到這裏大家又開始笑,鄒斐是那種幹淨得連他不穿衣服你都想象不出來的人,更別說上|床了。
傅斯年就不一樣了,他至少還有點人間生氣,也有世俗的喜好和憎惡,每次和傅斯年在一起,她都會覺得心裏很安定,就像親人一樣,她要的就是這種安全感。
袁笛眼觀六路,傅希言一靠近鄒斐,她就發現了,還笑嘻嘻地想,這兩個其實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傅希言迷途知返,早日放下傅斯年這棵歪脖子樹,挺好的。
“你笑什麽?”傅斯年側過臉,看見袁笛頭上的王冠,眼裏多了幾分莫名的興味。
“當然是笑風景好,看着賞心悅目呢。”
傅斯年竟然點了點頭:“确實。”
袁笛不欲同他探究這種奇怪的問題,轉移話題:“哎,霁哥哥和游樂怎麽還不來?宴會就要開始了。”
傅斯年不說話,拖着她的手就把她往鄒斐那邊帶,袁笛腳下踉跄,被他架着快步過去,多少有點狼狽。
傅希言比她高一點,今天畫了一個頗為冷豔的濃妝,紅唇如火,睨着袁笛不打招呼,莫名就有些火|藥味。
嗨呀,小情侶吵架怎麽拿我做筏子?
袁笛委屈地抛開傅斯年的手,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往前一步,不聽話的高跟鞋不慎踩到絲綢桌布,滑了一下,纖腰一轉,便落在了某人手裏。
她還以為自己成年第一天就要跟大地親密接觸,再獲醫院一日游來着。
那雙手是溫熱潮濕的,很明顯的矜持緊張,連手指都不敢屈伸,生怕碰到了腰部以外的地方。
不是傅斯年。
袁笛睜開眼,撞進一雙深邃幽冷的眼眸,她仔細瞧着,那裏面仿佛只有她一個人的剪影。
很好看……的眼睛。
鄒斐把她扶起來,掌心的柔軟瞬間消失,她的腰是那麽細,只有成年男人合掌之握,腦海中某些畫面稍縱即逝,他抿了抿唇,感到口幹舌燥。
袁笛避開他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絲尴尬,可能是撩人後遺症吧。
傅斯年笑了笑,主動把手給袁笛,讓她靠着自己站穩,然後袁笛就看見鄒斐走開了,留下傅希言幽幽地盯着兩人。
誰能告訴她小言女主是怎麽處理這種情況的,讓自己的魚塘和諧共處的。
鄒霁從門口進來,看到的就是三個人沉默相對,誰都不說話的一幕,袁笛見他來了,簡直是看見了救星。
“霁哥哥,快來!”
救命!
傅斯年看着自己的“女伴”投向他人懷抱,不爽地哼了一聲,轉身正要和一個熟人應酬,便聽見傅希言帶着哭腔小聲問他:“傅斯年,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等你那麽多年。”
“我們傅氏和你們鄒氏馬上就要聯姻了。”
“你喜歡那個女孩,打算在訂婚宴上給我難堪嗎?”
她的聲音有些凄惶,又快又急,與明豔美人的裝束截然相反,好似被渣男抛棄了的怨女,一下抓緊了傅斯年的手臂。
傅斯年腦子有些疼,伸手按了按。
“誰告訴你,鄒氏和傅氏要聯姻了?”
傅希言一愣:“難道不是嗎?”這是她媽媽親口說的,傅夫人和杜若雲是校友,關系一直不錯,從小就是一個名媛圈子長大的。
傅斯年笑得輕薄,眼邊那顆痣愈發清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聲音比冰還冷:“我可配不上你,傅、大、小、姐。”
如果說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沒有立場去怨什麽,因為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春宵一夜的錯誤,鳳凰女與抛妻棄子渣男的錯誤。
二十四年前,傅希言的父親在酒吧厮混的時候,遇上在酒吧打掃衛生的鄉下小妹,酒醉失控,污了人家清白,後來食髓知味,又偷偷租了房子養了姑娘幾個月,等到厭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憑空消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叫那個天真的鄉下姑娘無處可尋。
那個姑娘姓餘,自恃樣貌不錯,從鄉下進城打工,當時也存了幾分攀附權貴,麻雀變鳳凰的心思,卻沒想到有錢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僅僅幾個月就跑了個沒影。
傅希言父親一回到家,就和早就訂婚的未婚妻,也就是傅希言的母親結了婚,婚禮浩大,滿城驚羨,他卻不知,在無人知道的鄉下草屋,餘姑娘懷了他的孩子,正在苦苦哀求父母留下這個未婚先孕的“孽種”。
他就是那個“孽種”。
餘姑娘生下他是有盤算的,和傅斯年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偶爾聽他說漏嘴,傅家是幾代單傳,子嗣一直不多,他父母盼孫兒盼得都快瘋魔了,天天逼他結婚,那個時候她就留了個心眼,使盡手段讓傅斯年父親以為她避了孕,其實算了最佳受孕時間,特意勾搭他,才懷上的傅斯年。
傅斯年父親跑了之後,她也沒有慌,回到鄉下把孩子生了下來,後來又回到海城,憑着勤快利落,專門在各大豪門做保姆,輾轉到了鄒家,鄒家和傅家有往來,她自然就知道了傅斯年父親的身份。
那時候傅希言已經四五歲了,甜美可愛,每次來鄒家,軟軟地喚她阿姨的時候,餘嫂都想把她掐死,憑什麽她的兒子不能繼承傅家,而這個後出生的女兒卻是傅家獨女,擁有一切?
她心不靜,做事頻頻出錯,鄒昇德知道了,稍微調查一下,就猜到了這件舊事,還給她出了一個主意。
把傅斯年接到鄒家來養,他會以培養繼承人的标準培養傅斯年,等他長大了,就可以回到傅家繼承家業了。
餘嫂也不傻,問他想要什麽,鄒昇德就提了幾項條件,都是關于傅氏和鄒氏合作的,商業上的事餘嫂不懂,但她懂人情,懂男人,如果她拒絕了鄒昇德,恐怕她和傅斯年都将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借着鄒家的資源,傅斯年一路錦衣玉食,比鄒斐都不差什麽,而且他在商業上确實有天賦,連鄒昇德都贊不絕口,近些年越來越舍不得放他回傅家了。
餘嫂怨氣猶在,她囑咐傅斯年,一定要回到傅家,堂堂正正地認祖歸宗,把傅家都搶回來。
至于對傅希言的熱情,那只是一個幌子,為了了解傅家的一切,方便傅斯年以後的回歸,而且她對傅希言其實沒什麽意見,女孩嘛,嫁了人還是一個新的人脈資源,要是傅希言嫁給鄒斐,那兩家的關系就更親密了,傅斯年既能在鄒家立足,也能掌管傅家,豈不妙哉?
餘嫂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卻忽略了傅斯年的感受,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餘嫂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傅家是他的,令他很反感,他寧願依靠自己的努力,也不願意背負私生子的名義,去搶一個女孩的家産。
但是,當傅希言靠近他的時候,她身上天真開朗,一切良好的教養,幸福美滿的家庭,卻讓他有些嫉妒,一邊對這個異母妹妹很好,一邊又不甘心,想讓她也受點挫折,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在學校裏被人罵“沒爹的孩子”時,恨透了母親的投機和父親的浪蕩不負責任。
傅希言已經被他的話說哭了,兩行清淚滾落下來,顧忌着周圍還有人,低着頭便跑了出去。
傅斯年停在原地沒動,看向遠處和鄒霁調笑的袁笛。
她捂着嘴,笑得很開心,一雙眼月牙似的,附在鄒霁耳邊說着悄悄話,不知道鄒霁回了一句什麽,笑得前仰後合。
袁笛不知道傅斯年在看着她,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什麽時候能坐下吃點東西?
于是參與宴會流程規劃的鄒霁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霁哥哥,我的蛋糕呢?”
鄒霁略帶鄙視地看了她一眼:“蛋糕晚上結束的時候才會推出來,現在還早。”
袁笛抓狂:“既然要開到晚上,為什麽不告訴我?!而且為什麽一個生日宴要開那麽久啊……”開到晚上,到時候我都歇菜了,還搞什麽修羅場?
“還好吧,我去催一下,讓他們把流程壓緊一些。”鄒霁話音未落,中央舞臺上的主持人就捏着話筒開始了致詞。
“感謝各位先生、女士莅臨袁笛小姐和袁翊先生的生日宴會,今天,也是兩位壽星的成人禮,袁翊先生因為事務繁忙無法抽空參加生日宴,那麽就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袁笛小姐上臺,開啓十八歲的大門——”
全場的燈光熄滅,追光燈落在袁笛身上,一臉茫然的她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鄒霁碰了碰她的手,袁笛回過神,把手放在鄒霁小臂處,跟着他一步一步向舞臺走去。
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玫瑰花愈發豔麗,頭上的王冠光華璀璨,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華美的禮服和王冠絲毫不能奪走她的光彩。
某人眼中,月色和雪色之間的,第三種絕色。
在這種莊重嚴肅的時候,系統還賤兮兮地拿出轉盤,問袁笛:“宿主,你來轉一下轉盤,看看咱們從哪個任務開始呗。”
袁笛面無表情:“轉到哪個做哪個,其他的能不做嗎?”
系統:“不能。”
袁笛深吸一口氣,被緊身禮服勒住的肚子隐隐作痛,之前她只是餓,現在還有點被系統氣得肝疼。
“感謝各位的到來,”袁笛站在舞臺中央,感覺自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十七歲這一年,我和弟弟經歷了很多,對很多人來說稱得上噩耗的那段經歷,我并不想多說,我感謝爸爸媽媽把我和袁翊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給了我們最好的教育,最充足的愛和陪伴,他們世上是最偉大的父母。雖然很遺憾袁翊沒能來,但是我一直都以他為傲,我們也會一直一直,互相陪伴着直到生命的盡頭。”
“當我們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袁翊就保護了我,以後,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保護袁翊,我們也不會辜負爸爸媽媽的期望,一定會成為努力、善良、正直的人。”
袁笛眼裏淚光閃閃,一番話說得很樸實動情,感染了不少袁家故舊。
“另外,我還想要向爸爸的學生,我之前的監護人——親愛的鄒斐先生致謝,邁過十八歲的大門,我就不是需要您護在羽翼之下的小姑娘啦!”
她向着鄒斐的方向鞠了一躬,略帶些俏皮的話惹得衆人一笑。
“當然還有對我無限包容和照顧的鄒霁先生,傅斯年先生,”袁笛頓了頓,看見推門進來的趙讓,眼神恰與他對上,“趙讓先生,我的朋友游樂先生。”
剛進來的趙讓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就因為袁笛的一指,落到了聚光燈下。
袁笛朝他莞爾一笑。
他便也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微微颌首。
音樂聲起,主持人宣布第一支舞将由袁笛随機選擇一位男士來跳,他說的時候是看向鄒斐的方向的,顯然在暗示袁笛。
宴會的主辦者是鄒斐,袁笛頭上的王冠一看就價值不菲,足以說明鄒斐對這個老師遺孤的重視,主持人主持過上千場名流聚會,知道如何猜測和妥帖滿足雇主的需求。
鄒斐立在沒有燈光的陰影處,身材挺拔,風姿清隽,神色淡淡的,望着什麽,似乎又沒有望什麽,袁笛從中品出了遺世而獨立的孤獨感。
她險些就脫口而出。
“任務!”系統在腦子裏嗡嗡響。
關鍵時刻,她僵硬地轉了身,提着裙角微微屈膝,向趙讓的方向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态:“趙老師,我能有幸和你跳第一支舞嗎?”
趙讓顯然沒有預料到,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而其他人的臉色……不說了,傅斯年臉色不大好看,鄒霁看着他哥,顯然有些不悅,而陰影裏的鄒斐,一言不發,表情也沒有什麽波動。
籲,她就說嘛,鄒斐對她能有什麽意思,除任務外,不要招惹就好了。
出于禮貌,趙讓還是上了臺,兩人互相行了一禮,搭手摟腰,各自都非常熟練和自然,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翩翩起舞。
“還好趙老師在場。”袁笛悄聲道。
趙讓疑惑道:“我看在場的有不少你的朋友,為何就選中了我?”
袁笛笑了笑:“因為我覺得趙老師最像我的哥哥。”
“哥哥”兩個字一吐出來,趙讓的臉色果然變了一變,摟着她腰的手微微放松。
“你還有個哥哥嗎?”
袁笛苦惱道:“就是沒有才想要啊,袁翊那小子可難搞了,你看他今天都沒有來。我就想要一個保護我照顧我的哥哥,像趙老師這樣的。”
“如果你想要,很多人都會願意的。”趙讓見過在場的幾個優秀男士,對他們也有所了解,他們和袁笛的關系都不錯。
“意義不一樣的。”袁笛搖搖頭,嘆了口氣。
趙讓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有一個聲音,從最開始的又細又弱,漸漸地升高了,不斷重複着,那個水裏聽到的呼聲。
“哥哥。”
那呼聲同眼前人的聲音重合,連相貌都在一瞬間融合了起來。
他終于釋然了。
“好,那我就做你的哥哥。”
他的話說出口的同時,袁笛完成了第一個任務,趙讓的好感度一瞬間飙升至80并且穩定下來,系統說剛才它使用了心靈投影,在趙讓被袁笛聲音動搖的時候,适時介入,把袁笛和趙悠的形象做了重合處理。
也就是說,現在在趙讓心裏,袁笛是和趙悠一樣重要的親妹妹的存在。
“恭喜宿主,成功排除一個任務對象。”
袁笛簡直要為系統瘋狂歡呼,它怎麽這麽暖心,這麽可愛!
“不用謝哦,咱們的任務是尋找真愛,經過判定,趙讓和宿主更适合成為兄妹關系。”
自從知道自己和趙讓的妹妹長得很像,袁笛就沒再想過攻略他,因為太像了,而且她救人的時候又走了妹妹路線,如果發展情侶關系,那才叫奇怪呢。
第一支舞跳完,袁笛被領下去換禮服。
鄒斐和鄒霁坐在休息室裏,煙雲微吐,鄒霁皺了皺眉:“不是戒了嗎?”
“沒有。”鄒斐兩根手指夾住細瘦的香煙,淡淡的果木燃燒味道,讓他感到寧靜,萬物色彩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中,暫時忘記了煩惱。
但他只吸了一口,就把煙撚滅在煙灰缸裏。
“還是壓力大,睡不着?暫時畫不出來就好好休息,不要去想它了。”鄒霁擔心道,他一直知道鄒斐的情況,搞創作的靈感枯竭是常事,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藝術家陷入癫狂,在疼痛和虛幻中尋求新的靈感。
“不,我現在感覺很好。”鄒斐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我找到了真正的缪斯,她帶給我很多新的東西,我感覺它在跳動了。”
藝術家的話總是雲裏霧裏,鄒霁按照常人思維稍微一理,知道他是有心上人了。
“那不是缪斯,斐哥,你戀愛了。”鄒霁幾乎跳起來,鄒斐談戀愛,多稀奇的事啊,冰雪一樣幹淨剔透的人,怎麽會為誰染上人間煙塵呢?
鄒斐壓住煙頭的手微微顫抖,最後閉上眼,無可奈何地笑笑。
“确實,我愛上了一個最虛幻,又最真實的人,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存在于我們的世界。”
他這麽一說,鄒霁倒是聽不懂了,按這個描述,難道還是什麽靈異片的女鬼和妖精?
鄒斐若有所思,正想問什麽,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像是什麽人擅闖了宴廳,兩人連忙出去處理。
這時袁笛已經換了一件吊帶墨綠色貼身禮服,魚尾擺擺,行走間身上的亮片流光溢彩,直角肩、天鵝頸和一把細腰依舊是造型突出的重點,披着海藻似的長發,就像是海裏走出來的美人魚。
鞋子也換了一雙三公分的軟底鞋,所以走起來快了不少,袁笛匆匆走到人群圍住的中央,才發現是游樂來了。
他穿着一身休閑衛衣,手上和腿上都有傷,一身狼狽,像是從家裏跳樓逃出來的。
系統:确實是跳樓,可憐的孩子。
袁笛眸中一片心疼,上前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問:“有沒有傷到哪裏?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游樂臉色慘白,額角青筋畢露,顯然很痛苦,但還是對着袁笛笑了:“都是小傷,沒關系的,好在我趕到了。”
“笛笛,生日快樂。”少年的眼神誠摯熱烈,仿佛一字一句都用盡了真心。
袁笛面上帶了幾分愠色,輕聲呵斥:“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關系,如果知道會這樣,我一定不會讓你來的!”
她說着,眼淚順着雪白的臉頰滴落,低頭的一瞬,晶瑩而滾燙的淚珠就落到了游樂手背上。
游樂渾身一震,他最怕女孩子哭,尤其怕袁笛哭,每次袁笛一哭,他都只能在一旁手足無措地安慰,她哭的大多是練舞辛苦、朋友矛盾還有課業繁重,有時候也會和他說一些袁翊的事,因為袁翊太優秀,光環之下,她總是覺得很無力。
不過她每次只哭一會兒,而且只在游樂面前哭,在外人面前,都是笑語盈盈的。
衆目睽睽之下,袁笛為了他傷心哭泣,這還是第一次。
游樂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發,卻發現她妝容精致,穿着晚禮服,和自己的狼狽不堪形成了強烈對比。
袁笛意識到他的退縮,想到任務,把心一橫,嘤嘤哭泣并且投到了游樂懷裏,精致的頭發被揉亂,完美的禮服也出現了褶皺,被破壞的造型反而有一種淩亂的美感。
她骨架纖細,羽翼般的肩胛在燈光下溫潤如玉,游樂身材也算高大,只是少年削瘦,紙片人似的,袁笛撞進他的胸膛,臉還有些生疼。
場景是唯美的,場景裏的人各有各的不适。
游樂想要拍拍的後背,卻被那一抹酥白閃了眼,怎麽也下不去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袁笛的這一面,只為他而展現的一面。
懷中人的身體溫軟可欺,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在她的後背上留下緋色的痕跡。
他悄悄咽下口水,身體微微傾斜,掩飾住身體的異樣,卻逃不過系統的“火眼金睛”:游樂一直沒有變化的60點好感度,猛然上升了10點。
宿主,好樣的!
對付這種小男生,就是要婉轉一點,身體接觸是增進感情的最快捷徑,尤其是懵懂少年。
袁笛琢磨着時間也抱夠了,便松開游樂,繼續引誘他:“你今天不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跟我說嗎?”
“不是你——”游樂一愣,轉瞬間明白了袁笛的意思,她那雙期盼的眼眸裏,只有他一個人。
“對,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