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袁笛本身是會游泳的,解開了膠布,她開始游動起來,沒想到突然被人又拉回了水底。
她眨眨眼,借着微弱的燈光,看見那個蒼白俊秀的臉龐,他緊閉雙眼,眉心攢起,額頭青筋畢現,整個人呈現出抗争的姿态,仿佛在與噩夢纏鬥。
在水裏,他的頭發漂浮着,眼鏡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裏,袁笛已經大致猜出方才發生了什麽。
趙讓是怕水的,他對游泳池或者說大片的深水水域,都是有着恐懼症的。結合以前系統說過的,他妹妹與自己相像,但是死了,而他又恐懼自己的臉,袁笛大膽猜測,趙讓的妹妹,死于溺水,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趙讓面前死的,甚至與趙讓有關。
袁笛吐出一串泡泡,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在水裏,一切動作都輕松而自由,她毫不費力地把趙讓拉到了自己胸前。
然後,她沒有帶他出水,只是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氣,又一頭紮進水裏,反手一個巴掌,打在趙讓臉上。
趙讓吃痛,終于睜開了眼睛,懵懵懂懂地看向袁笛,那張與趙悠五分相似的臉,驟然飄到面前,水裏聽不見聲音,但她的嘴唇張張合合,仿佛能發出聲音。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哥哥,我相信你……帶我回家……”
趙讓猛然驚醒,眼前的女孩仿佛就是趙悠,就是那個在水裏喪生的亡靈,往事重演,卻是另一番景象。
女孩閉上眼睛,松開他的手,慢慢下沉,趙讓用力一掙,因為恐懼而不能動彈的手腳恢複了活力,在水中游刃有餘,他拼命向袁笛游去,從側面貼近她的後背,用手環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岸邊的方向拖去。
袁笛是真的脫力昏迷了,在意識裏,系統對她說:“對不起,我的力量不足,剛才用完最近積攢的所有能量,也只能幫你解開膠布。”
“謝謝,幸好有你。”袁笛喘着氣,一陣後怕。
趙讓把袁笛平放在地面上,按照落水急救的步驟,開始進行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
黑暗裏,李芘挑了個容易讓人誤會的角度,拍下了趙讓吻向袁笛的一幕。
照片裏,趙讓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兩眼迷離,看起來深情而缱绻——其實是因為高度近視,而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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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李芘踢了踢孫星的大腿,“這件事,你打死也不能說出去,否則那些錢,我一個子都不會給你!”
孫星被剛才的雙人溺水吓壞了,哪還有往外傳自己差點害死人的心思,自然是咬緊牙關,連連點頭。
兩人偷偷地從後門出去了。
按壓了幾次,袁笛還是沒有醒,趙讓機械式地重複胸外按壓,人工呼吸,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救回了趙悠。
“咳、咳——”袁笛嗆了一口水出來,幽幽醒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趙讓一把擁入懷裏,用力抱緊了,仿佛是要将她揉入骨血。
炙熱的液體滴落在袁笛肩頭,她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戰栗和抖動,也能感受到他胸腔中跳動着的,那顆枯涸已久的心髒。
現在,它已經活過來了,于荊棘之中,開出了美麗的花兒。
袁笛僵直的身體放松下來,一只手伸出來,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
許久之後,趙讓終于平複了心緒,說話的語氣比從前溫柔許多:“你怎麽樣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袁笛歪着頭微笑道:“目前沒有,趙老師,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死在這裏了。”
趙讓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方才在水裏救她的時候,仿佛出現了幻覺,聽見她叫自己“哥哥”,要不是這一聲“哥哥”,恐怕他們兩個都交待在水裏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被人約到這裏來的,一到門口就被人用膠帶綁了起來,扔進了水裏。”袁笛把那條短信給趙讓看,趙讓遲疑了一會,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張濕透了的紙,上面寫的內容和袁笛的差不多。
兩人都不笨,已經明白了是誰搗鬼。
“叫個救護車,”趙讓站起來,黑暗裏,他的身影格外高大,“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既然由我而起,也該由我了斷。”
這一刻的趙讓,不是那個翩翩書生,溫潤公子,而是一個冷靜睿智的複仇者。
救護車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校園,這一天,幾乎所有的海高師生都知道了,游泳館有人殺人未遂。
“卧槽,這也太刺激了吧!當事人是高三年級的袁笛!”
“卧槽,樓上的,你怎麽知道的?”
“袁笛可是我們的校花,她要是死了,咱們海高的門面可就沒了。”
“你們也太過分了吧,人家剛剛遭遇這樣的事,你們就拿到論壇上亂說。”
“不是‘殺人未遂’嘛,說明袁笛還活着,就是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剛剛發消息給她,她回我了,沒事!在醫院檢查呢。”
“幸好沒事,不然的話,就是惡性事件了。”
“就算沒事,那也是惡性事件!校園裏發生這樣的事,你們不覺得可怕嗎?海高還是貴族學校,怎麽會混進來這樣的社會渣滓?必須要求校方嚴查!”
“對對,嚴查!我們的安全一定要得到保障!”
論壇上腥風血雨,越鬧越大,班上同學紛紛打來電話慰問,打不通袁笛的,就打到了袁翊那裏。
“什麽?袁笛溺水了?”
“呃……你這什麽弟弟啊,你姐都進醫院了你不知道?”
袁翊雙眼通紅,腦子一片空白,抓起書包就跑了出去。
鄒斐穿着睡衣坐在客廳,端着一杯咖啡,不時看向牆面的時鐘。
已經十點多了,袁笛還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給他報告去向。
袁翊像陣風似的摔門而出,鄒斐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是袁笛小姐的監護人鄒先生嗎?”
“是的,有什麽事嗎?”
“袁小姐報案,有人對她進行了暴力傷害,我們正在中心醫院了解情況,麻煩你過來一下。”
鄒斐愣住,連忙問:“袁笛她人有事嗎?”
“還好,救治及時,只是情緒有些不穩定,需要家人安撫,我把電話給她,你跟她說兩句。”警察搖搖頭,這個監護人聽聲音如此年輕,做父母也不稱職,小孩子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一輩子都會留下陰影。
一個年輕女孩子過了十點還沒回家,家裏人竟然一點都不着急,幸好孩子聰明,保留證據第一時間報了案,這年頭做父母的,真應該也弄一個定期考核。
袁笛把電話接過去,放在耳邊,并沒有開口。
鄒斐原以為是詐騙電話,此時卻莫名有些慌張:“袁笛,你怎麽樣了?”
“斐哥哥,我沒事。”
電話那頭傳來袁笛略帶沙啞的嗓音,鄒斐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揪起了心。
“怎麽回事?”
袁笛看了警察叔叔一眼,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東西掉在游泳館,晚上下課之後去拿,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另一個人在我嘴上貼了膠布,還把我的手腳捆起來,然後扔進了游泳池,大概是惡作劇吧。”
鄒斐眼神一凝,這樣的事,絕對不是一句“惡作劇”就能解釋的,這是校園暴力,是故意傷害。
“你在醫院休息一下,我馬上就來。”他跑上樓換了件衣服,發現袁笛還沒有挂,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別怕,有我在。”
袁笛乖巧地把手機還給警察,正要閉上眼休息,病房門被人猛地推開,沖進來一個人。
“袁笛,你怎麽樣了?”這是袁笛今天聽到的第三遍同樣的話。
袁翊撲過來,眼睛是通紅的,和袁笛十分相似的臉上滿是擔憂。
“叫姐姐。”袁笛撇撇嘴,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我沒事的,活蹦亂跳,連吊液都不用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袁翊聽她用沙啞的嗓音說出如此輕松的話,更加心疼了,袁笛就是這樣,脾氣一直那麽懦弱,除非是發生在他和父母身上的事,不然她都不會,也不敢生氣,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被人欺負,才會發生這樣恐怖的事件!
“是誰做的?!”袁翊激動起來,握住袁笛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我不知道是誰——”袁笛想着已經被她删掉的短信,淡定回應。
雙胞胎之間根本瞞不過去,袁翊只消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謊,但是兩個警察坐在旁邊,他也不好問,只能強壓怒火,等之後再問她要一個解釋。
袁笛不會把李芘傷害她的事情說出去,因為這件事裏還有另一個當事人——趙讓,只要展開調查,那麽學校一定會知道李芘追求趙讓的事情,被牽扯進她和李芘的恩怨中,趙讓已經很慘了,她不能害他失去工作。
至于李芘,她把自己和趙讓騙到游泳館,當然不只是為了害她溺水,這裏面肯定還有別的什麽陰謀。